高人。


    唐渺深藏功與名,起死迴生式手到擒來。


    之後他便不說話了,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好好梳理。


    沈峒搜腸刮肚一番,卻是沒有想起來在趙界還有這樣一號人物,會傀儡術,還會逆天的醫術,莫非是...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一邊打量著馮無燼,一邊暗自思量起來。


    雨也漸漸小了,灰色的霧靄凝聚成一團厚重的霧牆壓下,讓人透不過氣來。天空黑下來之後,就一直如此,等待中迎來了漫長的黑夜。


    進入夜裏,寒意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枕著潺潺流水聲,睡意朦朧;興許還沒到一個時辰,興許已經過了兩三個時辰了。


    總而言之,大家對時間沒有概念了。


    若是天色漸亮,那肯定是過了很久。


    馮無燼重重的咳嗽幾聲,引來眾人紛紛側目,他的眼角突兀的流下了兩行淡淡的血淚,眼皮微跳著,一直掙紮的想要睜開,卻好似無能為力般,又一次次的重新合上,與命運在無限鬥爭。


    他的眼睛瞎了。


    萬般俱靜,馮無燼終於睜開了眼睛,裏麵卻有幾團汙濁的粘稠狀類似肉瘤一樣的東西粘在眼皮上,瞳孔放大,眼眸卻是灰暗了不少。


    他沉默不語,與心魔劫來臨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馮老,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死不了,不過眼睛瞎了。”


    馮無燼一反常態,冷冷的慘笑道。


    他又閉上了眼睛,再睜開,反複如此幾次試驗過後,馮無燼這才把眼睛睜的老大,這一次卻是平靜了許多:“眼睛是瞎了。”


    唐渺再一次見識到了心魔引的可怕之處,凡是能夠曆經心魔劫而不隕落的人,內心都被磨練的無比強大,甚至遠遠超過他的預想。


    馮無燼醒來後不僅沒有癡呆,反而頭腦比以前要更為清楚了。


    “現在是怎麽了,莫非心魔引有所改進?”


    他依稀的記得自從魔教被滅掉之後,心魔引很少會令人直接隕落,有的隻是無限的折磨,但每一次折磨完後,這些人都自行成長了。


    怒馬仙就是如此,馮無燼也不例外。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眼睛竟然瞎了,這是唐渺遠遠沒有想到的問題,那三百斤火藥究竟是什麽人手上呢?


    會不會是怒仙教?


    他得盡快的與他們取得聯係,但趙界不同於楚地。


    在楚地走在路上你可以直接拉著一個人問,你是不是怒仙教教徒,但是在趙界,這番話一出口,別人將你亂棍打死都沒人管。


    追究其源頭,對馮無燼施展心魔引的人出自於崔淞木。


    郡尉被殺,沈峒扣上謀逆大罪,提督大人與總督大人聯合起來企圖掩蓋其事實真相,沈峒劍走偏鋒,闖京城告禦狀。


    崔淞木前後兩次的態度差異巨大,問題的節點就在於長寧侯代天祭祀的那段日子。在那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裏,馮無燼與沈峒的促膝長談,促使他決定不惜與崔淞木決裂,都要將此事上報朝廷。


    三百斤火藥事關重大,如果真的是被秘密移送到京城...


    唐渺根本不敢往下麵繼續去思考,有一個問題存在很大的疑慮,可以製造三百斤火藥的硫磺走私了十餘年,為何最後一批走私的數目竟然如此巨大,那是如何入關的呢?


    “葛四方,一定要找到你。”


    他沉聲一歎。


    如果怒仙教能夠抓住這三百斤火藥在京城做文章的話,就能造成非常大的騷亂,舉事複辟便又多了一分把握。


    唐渺看向了馮無燼,他仍像個廢物一樣躺著。


    “馮老,有個問題還望你能如實迴答我。”


    隻可惜這老小子不肯開口,否則的話就不用這麽折騰了。


    “三百斤火藥的問題麵談,其他的倒是可以商量。”


    “哼,死到臨頭了還嘴硬,我看你下次還有沒有這麽走運。”


    九兒不滿的嘟噥了一句,氣的牙癢癢。


    “你是不是中了心魔引?”


    沈峒一把拉開九兒,思忖了一會,這才弱弱的開口問道。


    “哼,崔淞木那老匹夫,竟然勾搭上了魔教中人,還企圖利用鷹九真的心魔引讓老夫親口吐出秘密。”


    “妄想。”


    “嘿嘿,他們根本不知道老夫的心魔究竟是什麽。”


    馮無燼情緒波動的很厲害,他一動也不動,胸口上下起伏,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這才趨於平靜。


    唐渺眼睛都直了,“鷹九真?”


    “這哪裏又冒出來一個鷹九真?”


    他往心底沉了一口氣,忍不住的開口道:“朝廷。”


    “是誰?”


    “啊~~~”


    馮無燼慘叫一聲,嘴角溢血,痛苦萬分,唐渺現在算明白了。


    他的腦子雖然格外清醒了,但是整個人算是廢掉了。


    “是位少俠,他救了我們。”


    “在下呂濯,藉藉無名之輩。”


    “哼。”


    馮無燼輕哼一聲,然後又不說話了。


    “呂濯...”


    九兒抓住這個名字輕聲念叨了幾遍。


    “那他們叫什麽?”


    “知道了對你沒好處。”


    唐渺眉頭一沉,目光逐漸深邃。


    “不說就算了。”


    沈峒與與馮無燼的交流甚少,興許是唐渺在場的緣故,有些事還是沒有讓他知道,既然馮無燼的腦子比以前好使了,很多問題沈峒是不是不開口問的,自然是有所顧忌。


    他索性就靠在一旁休息了,這些事幾個小人物自然不清楚,必須要找大人物仔細打聽一番才是,紫山郡一行迫在眉睫。


    一夜無話甚是煎熬,唐渺斷斷續續的小憩了一會,睡的很淺,沈峒這些人也是一樣,火堆燃燒了一夜。


    一夜過後雨也徹底停了。


    天才蒙蒙亮的時候,唐渺睡意全無,就決定啟程了,在那樣壓抑的氛圍下嚴重影響了他的思考,而且崔淞木的追兵很快便會到來,唐渺可不想因此喪命。


    打聽清楚通州城的方向後,唐渺帶著兩具傀儡便告辭了。


    他將唯一的馬留給了馮無燼這個廢人,直奔通州城而去。


    奪路逃命的時候沒想太多,如今卻是由於陰差陽錯,巨石腳下距離通州城地界也不算遠了,在附近的村鎮換了身行頭之後,不出三日的功夫,終於到了通州城梁子湖渡口。


    天空放晴,風和日麗。


    金色的陽光布撒在波光嶙峋的湖麵,藍綢子般的湖水一直伸到了遠處的深山中,如此美好的畫麵定格在心裏,令人心馳神往。


    兩艘巨大的帆船停留在渡口,數十餘名趕腳夫正背著麻袋往船上運,忙活了好一陣,安置完商賈的貨物之後,船上的人這才開始吆喝起來,讓散客趕緊上船了。


    “這是今天最後一趟了,錯過這一趟還要再等三天。”


    “東家,這是去哪裏的渡船?”


    一個擼著袖子正在檢查貨物的年輕人迴過頭來,衝他笑道:“這是去隆城的渡船,經過河間郡、幽池郡、東嶽郡最後抵達京城腳下,不知幾位客官要去哪?”


    “現在有去京城的客船了?”


    唐渺眼睛一亮,愣道。


    “不是京城,我們隻到隆城,若是到京城的話,走隆城也比較快點,不過這是貨船,到隆城的話至少得三個月的時間。”


    “這樣啊,那到紫山郡呢?”


    年輕人扭頭指了指對麵的一艘船。


    走水路到京城的確是舒服一點,不過就太慢了,繞了很大一圈,最後還要在東芻海上穿行一段時間,危險性極大。


    唐渺衝他拱手抱拳,接著便走向了另外一艘帆船。


    另外一艘是貨船改為客船用,紫山郡就在梁子湖的對岸,拉上滿滿的一船人可以賺上不少銀子。若是順風行駛,明日一大早就能抵達對岸;逆風行駛最遲明日黃昏時分可到。


    不過並不是直接可到紫山郡,對麵的渡口是在河間郡境內,然而距離河間郡的城鎮較遠,相反到達紫山郡要快上許多,也本是兩郡交界之地,比通州城這邊的渡口要繁華了不少。


    既然是貨船,就沒有那麽多客房可供住下,必需得交銀子,銀子使得多就不用坐在甲板上了,甚至可以睡在榻上。


    “唉,收腿...收腿,都讓一下,別擋道了。”


    夥計一臉富貴相,在前麵開道,一頭不耐煩的嗬斥,一頭笑臉相迎:“客官裏麵請,裏麵還有雅間,您來的正是時候,就剩下最後一間房了。”


    甲板上非常擁擠,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唐渺頓了頓,忽的看向了船舷的方向,粗布短褐的中年人微微壓下了鬥笠,在其身後,一個蓋著白布的人包裹的嚴嚴實實。


    他們的速度比唐渺想象的要快,赫然就是沈峒一行人。


    原來他們也早是這般打算的。


    小丫頭不嫌事大的一直盯著唐渺,氣鼓鼓的樣子,眼神幽怨。後者一瞪眼,迴應了她一個深邃眼神,假裝沒有看見沈峒一樣,就一頭鑽入了船艙之內,他可沒打算叫小丫頭一起進來住。


    唐渺不想與他們再有任何聯係了,馮無燼一事牽扯甚廣,隻要他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怒仙教,後麵的事情根本就不用他在操心了。


    如約之期隻剩下十幾日的時間了,如果不在紫山郡耽誤太多時間,倒也足夠了。隻是這一路走來,邊陲之地就如此混亂不堪,那不知龍蛇盤踞的京城又會是那番景象;怒仙教的計劃仍是沒有絲毫頭緒,也不知道部署的怎麽樣了。


    唐渺隻能一步步如履薄冰的繼續前行。


    他預感,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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