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再次迴到翠湖時,已是夕陽西下,殘聯會的活動已經結束,會員們正在收拾宣傳攤位,偶爾有路過的想要了解,還是很熱情耐心的介紹。


    攤位上主要是一些殘疾人做的手工藝品,和盲人按摩的宣傳資料,以及一些企業的合作,招聘殘疾人員工等。


    都是為了擴寬殘疾人就業方向,很多人不了解相關政策,實際上企業如果聘用殘疾人,會給一定補助,宣傳這些是想讓更多企業了解,也是給殘疾人在麵向社會時,更多就業機會選擇。


    今天活動宣傳挺成功的,除了就業問題,宣傳內容更多的是大眾看待殘疾人時的心態,不要用異樣眼光,才是對殘疾人最好的照顧。這個演講是付振明親自做的,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


    不僅僅是殘疾人,演講內容很有深度,也有寬度,同樣適用於普通人麵對人生選擇時,周圍人應該給予的理解,這場演講由於說的太好,被觀眾發到了網上。


    陳立到翠湖時,沒急著下車,拿出手機看了一會下午活動的內容。


    可以說付振明的演講非常感人,不僅在說殘疾人,也是在說大眾的目光對於個人的影響。


    不知為何,陳立聯想到了火女們的經曆,其實都是大眾偏見導致的輿論問題,以至於很多人在這種壓力下做出一些選擇,影響一生。


    其實小寒有句話說的對,不管這案子裏火女們到底扮演怎樣的角色,她們之所以能爆火,是因傳輸觀點是正的。


    所以小寒不免反思,究竟什麽是正什麽是邪。


    葉小瑤雖然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但確實也幫助了很多人。以至於專案組幾個年輕人討論過,帶有功利性的正義,到底算不算真正的正義?


    陳立沒參與討論,他覺得這個討論沒有意義,作為刑警,執法者就是要依法辦事,不要摻雜太多個人情感。


    如果社會上所有人都是感情用事,那麽世界就亂套了。畢竟,一個人得到了好處的同時,必然有人受到損害,能量是守恆的。


    雖說理法和情誼哪個更重要,是從古至今都沒有結果的話題,但陳立覺得,每個人都各司其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持公平正義。


    這世上確實沒有絕對的公平,但相對公平也是維持社會運轉的基本元素。


    人還是要堅守崗位,遵循規矩,任何時候任何事都不能成為犯罪的理由。


    殘聯會收拾的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都撤了,付振明做最後的整理。有個箱子,他坐在輪椅上不太方便,兩次都沒拿起來,陳立適時過去幫他搬起來,放在一邊的推車上,還要去推車時,付振明笑著阻止了,“一會殘聯會的秘書會來取,謝謝陳警官了。”


    付振明是個很有眼力見的人,知道陳立來肯定是查案的,“不如我和陳警官,到湖邊走走?”


    陳立推著他的輪椅在湖邊漫步,湖對麵就是新文書店,沒等陳立詢問,付振明就先一步開口,“今天那邊有火女們的活動。”


    “付先生去看了?”


    付振明搖頭,“時間有衝突,陳警官還是對蘇蕭明的事有疑問?”


    “付先生對蘇蕭明這個人,還有什麽印象嗎?”


    “說實話,你們警方說他是吸食違禁藥產生的精神疾病,這點真的很讓我意外。因為他平時在殘聯會挺不錯的,不管他在外犯了什麽錯,在我們這些內部人眼中,他都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我也不太清楚陳警官你想了解什麽,說到底大家都是可憐人。”


    “我聽隊裏的人說,付先生和殘聯會的人主動去了刑警隊,了解蘇蕭明案情進展?”


    “對,我就是想問他涉及案子什麽方麵,是否可以正常火化。總要有人幫著料理後事。蘇蕭明也沒什麽親人。


    其實殘聯會的人都是這樣的,有些天生的有些後天的,不知是親情淡薄還是如何,身體殘缺的同時,身邊的感情也會殘缺,就像是避之不及一樣,家裏人多數不想管了,亦或者自己不想拖累家人。


    所以殘聯會存在意義,就是代替家人給他們照顧,我就是想著得有個葬禮。


    他對於殘聯會的人來說也曾是家人,總要送最後一程。”


    “上次郝哲的事也是付先生親力親為,很是關懷,這次更是,但我覺得付先生對於蘇蕭明犯罪的事,未免看的太淡了”


    付振明笑了,“人都有兩麵性,沒人一開始就想犯罪。一個人一輩子所做的選擇大多是被宿命裹脅的結果。


    我當然不是為他的犯罪開脫,但陳警官看到的是他犯罪的一麵,自然要以他犯罪事實對待。可我們看到的是他溫柔有愛的一麵,自然也要這種態度對他。況且人都死了,就不想那麽多了。”


    陳立詫異,沒想到殘聯會的這個負責人想的這般通透,但也沒忘了自己這次來的目的,“上次付先生給我的殘聯會成員資料,是全部的嗎?”


    “當然,我沒必要和您說謊,不是嗎?”


    陳立皺眉,上次看會員資料符合條件的幾乎沒有了,但他總覺得似乎落了點什麽,“就沒有因為什麽原因不在名單裏的?”


    付振明抬頭看著陳立的眼睛,“陳警官懷疑我們殘聯會,還有你要找的犯人?”


    這眼神有些複雜,卻不是質問,倒讓陳立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但總要嚴謹一些。”


    “我理解,上次陳警官隻看到了資料,大多數都沒見過本人的,蘇蕭明葬禮時不如來看看,我今天統計了,他的葬禮幾乎所有會員都能來。”


    “所有人?”


    “對。”


    陳立心裏一動,一個計劃在心裏成型,但沒急著離開,推著付振明繼續在湖邊走著,這是人工湖,麵積不大,繞一圈也就是三十分鍾。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書店那邊,中午火女們活動結束後的台子還沒撤,上麵還有宣傳海報,路過的不少女孩都在合照。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那邊,陳立繼續問道,“付先生了解殘聯會裏的每個成員?”


    “差不多吧。”


    “那你覺得蘇蕭明和誰走的最近。”


    “說不上遠近,他性格比較內向,上次我也說過了,殘聯會裏的人特殊多少都敏感內向,我算是外向的了,所以都和我關係不錯。”


    “殘聯會的成員平時除了內部活動,在外都有什麽愛好嗎?”


    陳立查了幾個火女平時工作生活,沒有人和殘聯會有過交集。陳立真的從各個方麵做了調查,可方向似乎一直不對。


    付振明笑著搖頭,太具體的他答不上來。


    “下午你們活動開始前,殘聯會有人到這邊來看火女們的活動嗎?”


    付振明還是搖頭,陳立想問什麽他都是清楚,所以很直白,“其實湖對麵雖看的不清晰,但遠遠望著知道這邊在幹嘛,但現代社會,哪用得著走近了看,手機視頻上就有直播。殘聯會的人也會關注新聞,包括我在內,我們活動開始前有時間都拿手機看火女的活動,好奇嘛。


    很多時候,遠遠望著就足以,我們這樣的人都不適應在人多的地方,畢竟總是伴著異樣的目光,反而會有心理負擔,不是嗎?”


    陳立心一顫,付振明最後一句話倒是提醒了他,以至於迴去的路上陳立一直在思考一個以前沒想過的角度。就一定要去麵前嗎,如果是隔水相望呢?


    為什麽碼頭事件後赫明暴露了,葉小瑤還在往西北寫信。


    或許他就是一直沒露麵呢?之後所做的事,他都沒有在葉小瑤麵前出現呢?


    他是幫助葉小瑤做了很多事,尤其是馮嚴決裂後,可如果赫明是那種不顯山露水的性格,他在暗處觀察葉小瑤多年,她所有動態都知道,其實不必葉小瑤發號施令,他就知道該怎麽做。


    這個想法讓陳立恍然,又覺得無比的不可思議和荒唐,這世上真的有人,一直默默地在四周守護,沒有絲毫想要走到白日裏的想法嗎?


    那他在圖什麽?


    赫明當年腿受傷在療養院,發覺被洪先生耍了,自己又陰錯陽差害了葉淵,少年意氣追尋這麽多年的答案是這個結果,無論是自己還是他父親,都被洪先生一直玩弄於股掌之中。


    而且看之前赫明病例,他的腿傷很嚴重,以至於意誌消沉,他在給繼父打電話時都藏不住絕望,可見當時他的狀態多不好。


    然而因為葉小瑤那些信,那些美好的描繪,讓他看到了希望,陪他走過那段黑暗的歲月,幾乎是一道光。


    可他也看得出來,葉小瑤對於葉淵的感情有多深,而葉淵的昏迷是他造成的,所以他才不敢去見葉小瑤。


    最初,赫明在看那些信時,也許並不知道信裏的內容都是假的。將心比心,和那美好的向日葵比,他的人生一直執著於血腥仇恨,赫明曾是多麽自卑,自責,讓他對心裏的女孩無比的愧疚。


    可也對這麽美好的女孩曾被洪先生殘害而感到無比憤恨,所以他更恨洪先生了,覺得和葉小瑤有共同的敵人,就有責任守護她,不想破壞女孩的美好。


    為了贖罪也罷,為了堅守這份他生命的光也好,殺了洪先生就成了他今後的目標,更深的仇恨和守護讓他從毀滅性的車禍消沉裏,重新找到了方向。


    之後他隱藏了葉淵病情,想維護葉小瑤對於未來期待不破滅。


    就如白淼所說的,為什麽要破壞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呢?


    那後來呢,後來也許赫明來到女孩身邊,在她四周守護,看著轉寄的信,卻發覺一切信中美好都是假的,那一刻,赫明會是什麽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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