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歎了口氣,“馮嚴和葉小瑤,是我這麽多年見過最不一樣的兩個人。”


    白淼是個不相信感情的人,或者說,她的經曆不容許她相信。


    她的父母曾是老家街頭最傳奇的一對,古惑仔電影盛行的年代,街頭意氣風發的大哥,崇拜他的妙齡少女。多少血雨腥風,生死與共,可也抵不過歲月磋磨,三心二意。


    到最後淪為最不堪的結局。


    白淼少時遭遇了洪先生的事,更讓她覺得人世間的情,不過是一場自我欺騙的笑話,誰先演不下去,誰就先退場而已。


    “我和葉小瑤第一次見,我就知道她和我是同一種人。”


    可這樣的人偏遇到了馮嚴,一個人生中的例外,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馮嚴的眼睛裏永遠都隻有葉小瑤,白淼曾經邪惡的試圖幫葉小瑤證明,一個男人的劣根性。


    叫了其中一個很漂亮的楚楚可憐的火女去勾引他,相似的經曆,更加動人的身姿,白淼想證明他也許就是被這種經曆所迷住,可是失敗了。


    之後白淼又設計了一場姐姐的誘惑,想證明他也不過是因葉小瑤和他姐相像,是男人心底的戀母情節。


    還是失敗了。


    她甚至還懷疑過馮嚴或許是遇到葉小瑤太早,並不知世上的女人千般嫵媚萬種風情。


    可最後都失敗了,不是馮嚴多經得住考驗,是白淼漸漸發現葉小瑤身上,吸引馮嚴的東西究竟是什麽,這個東西,是別人沒有的。


    而這種東西,也深深吸引著白淼。


    “我沒讀過什麽書,說不出來,就是覺得葉小瑤和我們都不一樣。”


    染血並燃燒的冰峰玫瑰,飛蛾撲火逆風而行,她總在別人以為結局的時候,開啟新的篇章,她總在背叛過後,更加孤勇。


    然而黑夜裏,聖者也有寂寥的時候。她低頭,她伸手,她雖抗拒過,卻也默認了闖進來的人,能夠陪伴她的孤寂與躁動。


    可葉小瑤也是嘴硬的。


    “葉小瑤和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她不愛任何人,包括馮嚴,隻是可憐他,隻是覺的對馮雲的虧欠。”


    葉小瑤對馮嚴一開始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馮雲曾經想做的。


    比如,給弟弟買新衣服,教弟弟騎機車,在他被人欺負的時候擋在他麵前。


    葉小瑤在下八裏第一次見到馮嚴時,並不覺得陌生,因為那男孩已經在馮雲無數次描繪中,在葉小瑤的腦子裏勾勒出了完整的形象。


    其實不用最後揭開真相,白淼當初就看出了,葉小瑤和敘述的朋友馮雲之間,更多的是虧欠。


    可不管馮嚴和葉小瑤最初怎麽認識的,是為了他姐姐還是什麽。


    在長久的複雜的感情糾葛裏,那男孩,甘願進入葉小瑤的人生,將自己的全部掛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葉小瑤,而他濃烈的愛意,所要的迴報也不過是她的垂青。


    馮嚴是這世上最憐惜她,心疼她,更是最懂她的人。


    她的目標即便離譜,他也永遠站在她身邊,擋在她麵前,亦如當初下八裏初見,葉小瑤擋在他麵前一樣。


    男孩長大後,隻想保護這個姐姐。


    後來的故事裏,無論葉小瑤如何在別的男人麵前逢場作戲,他永遠是她影子裏的支撐。


    她要爬到光裏,他也甘願做她陰影裏的騎士。


    白淼談到這,無奈的笑了笑,“可葉小瑤的心裏,虧欠永遠比愛意更濃吧。我一直覺得馮嚴懂她,可葉小瑤未必真的懂馮嚴。”


    陳立皺眉,聽得有些雲裏霧裏,張口想要追問重點,白淼卻搖著頭繼續,“聽我講完,我是真的可憐馮嚴。”


    按照白淼的敘述,在後期葉小瑤越來越順利的抓到洪先生罪證時,洪先生終於拋出了致命一擊。


    洪先生用馮雲生前的一些東西,引得馮嚴單獨去見他,並且告訴了馮嚴一個秘密。


    “馮雲根本不是那個男友阿遠害死的,當年被拐後,其實發生了很多事,害死馮雲的人,是葉小瑤。”


    馮雲自小缺愛,遇到阿遠後,就深陷其中,發現懷孕了第一反應就是休學,把孩子生下來,計劃好了和阿遠的未來。


    可妾有情郎無意。


    馮雲錯就錯在沒有直接告訴阿遠懷孕的事,其實告訴了也未必能換的他心軟,可男人嘛,總是對自己的骨血有一份憐惜,但人渣終究是人渣。


    阿遠把要和他結婚的馮雲,以為了兩個人未來的理由,給她找了一份輕鬆的“假期工”。


    還和馮雲保證,等他理發店的合同到期,就去找她一起在那打工,攢錢買房子。


    並信誓旦旦的說一個禮拜後馮雲生日時,一定去給她慶祝。


    一念之間,馮雲就想在生日時,再給他孩子的驚喜。


    隻是她太天真了,或者說阿遠的演技爐火純青。


    她計劃未來的時候,對方在計劃著怎麽拿她換錢。


    那“假期工”工資很高,馮雲知道好朋友葉小瑤也在找假期工作,另外她自己害怕到陌生環境,就說服了葉小瑤和她一塊去。


    坐上了那輛拉著她們去工廠的車子,過了縣城,過了村鎮,最後卻將兩個滿懷希望的女孩,扔進滿是腐爛氣味的地窖,那裏麵關著的還有五六個衣不遮體,身上帶傷的女孩。


    接下來的事,可以預見,半夜被拖出地窖,供人取樂。


    人販子總是最先享受那些女孩驚恐的掙紮。


    那個撕扯葉小瑤衣服的黃牙,一麵笑著,一麵手擒住她的脖子,看她滿是驚恐的樣子,像是在欣賞什麽演出。


    那笑容那動作,讓葉小瑤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巨大的抗拒和恐慌,讓她變得瘋狂。


    尤其是在那個人撕扯開她的衣服時,恐懼達到了極致,當年出租屋那些模糊的細節,仿佛一下占據了大腦。


    葉小瑤在極度恐懼裏化身一個野獸,那麽多年的噩夢中,她幻想過自救的方法,雖然每次夢境的結局都一樣,可她在夢裏演練了無數迴。


    終於在那個黃牙撕開她衣服,看到她身上疤痕和穿孔時,厭惡嘲諷的拿了手機拍照,喊著其他人來看時,葉小瑤抓過一旁扔掉的盒飯裏的一次性筷子,直接插進了那個人的脖子。


    血噴的到處都是。


    嚇壞了其他小弟,也嚇壞了被撕扯的女孩們。


    當時的葉小瑤什麽樣子,臉上被噴的全是血,在夜晚白茫茫的月光下,形似鬼魅。


    她手裏抓著從那人脖子上拔出來的筷子,眼神不像個活人,當時旁邊抓著馮雲的人販子,都嚇瘋了的大叫。


    而葉小瑤像被這叫聲喚醒了,顫抖著拉上馮雲就往外跑。


    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那天她們是麻木的,是不清醒的,但是感覺不到累的,隻拚命地跑。


    那群人販子反應過來就在後麵追。


    再後來為了躲開追趕的人,她倆從一個短坡滾下去,躲在了一處石洞,才算徹底躲開追趕的人。


    馮雲一直在哭,她不敢置信,阿遠把她賣了。


    真是個蠢到家的姑娘。


    可葉小瑤已經看得清楚明白,人雖還在顫抖,但已清醒,更是想起了剛才被人拉扯衣服時,那個人拿著手機對她拍照的樣子,和記憶中洪先生的臉重合,“以為多純的女大學生,沒想到玩的這麽花,這痕跡被人玩爛了吧。”


    “你有這痕跡,以後,就不能在任何男人麵前脫衣服,你一輩子都被打上我的烙印。別人見了隻會厭惡至極,這輩子都不會有人真的愛你。”


    噩夢過後,這一係列逃出來的操作後,在半山坡上,頭頂月亮照在大哭的馮雲臉上,在馮雲大喊著要報警的時候,葉小瑤卻一下驚醒。


    她忽略了重要的東西,人販子拍了照片,她被拍了照片啊。


    葉小瑤當時懵了,隻想逃離,她隻想帶著馮雲趕緊跑,忘記奪走手機,沒想起來這麽關鍵的一點,現在葉小瑤則是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無盡恐懼。


    “不能報警。”


    馮雲擦著眼淚不解的看著她,“咱們被拐賣了,為什麽不報警?”


    葉小瑤不敢看馮雲的眼睛,緊張的,“萬一呢,萬一是你的阿遠也參與其中,你報警他不就進去了?”


    “我懷了孩子,他卻這樣對我,我必須報警,如果他是無辜的,警察會證明他的無辜。咱們必須報警,太危險了,他們還在追咱們,而且那裏麵還有好多別的女孩,必須報警解救。”


    看著剛才還哭哭啼啼的馮雲此時一臉決絕的要往外走,去報警,葉小瑤徹底慌了,一把拉住她,“別報警,真的別報警。我,我被拍了照片,馮雲,你就當為了我。”


    馮雲發愣的看著她,第一次看到葉小瑤如此卑微的懇求,看到她的驚慌,但馮雲更多是不解,意識中的葉小瑤,堅強勇敢,不會因為這種事就懦弱。


    “你是害怕剛才的事嗎?沒事的,小瑤,你是正當防衛,我可以給你作證。而且那些照片不會暴露的,隻有報警了,警察抓了他們才不會泄露。


    不然咱們忍氣吞聲,他們萬一拿照片私下來威脅你呢。必須報警,也是為了不會有更多女孩子遭殃,為了咱們的安全,必須報警啊。小瑤,你究竟怎麽了?”


    葉小瑤怎麽了?


    她是突然想到,報警的後果。


    那些照片會暴露,她不怕人販子暴露,她怕警察看到會詢問她的遭遇。


    那些傷疤她遮遮掩掩這麽多年,從不去公共浴池,和室友一起住也小心翼翼。


    因為傷疤太可怕,那是被虐害的痕跡,警方看到就會詢問調查,也許就會查到父親,查到父親當初殺了人。


    葉小瑤不敢想象這個後果,她所有的努力都為了有一天在安城立足,為了躲過訴訟期,為了讓父親不再東躲西藏,能沒有金錢和任何方方麵麵的壓力,來找她一起生活,這樣就像打破那魔咒一樣,這世上會有人愛她。


    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報警,她甚至跪下來求馮雲。


    可兩人拉扯間,她太過激動,推了馮雲一下,馮雲踩空,摔下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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