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為祖安是失敗者生活的地方。


    他們當然不公開承認這個想法,他們會露出一口白牙,笑著拍拍我們的後背,告訴我們沒有祖安就沒有皮爾特沃夫的今天。我們的血汗工人!我們的繁榮貿易!我們的煉金科技讓皮爾特沃夫人不屑一顧,但其實他們始終都求之不得!祖安是皮爾特沃夫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他們口口聲聲地說。


    他們騙不過任何人。


    他們認為祖安是白癡呆的地方。無法高攀皮城金色高塔的傻子才會留在祖安。


    比如我。


    我做微光酒販子做好幾個月,隻為了攢錢申請赫洛蘭家族的學工資格。我仔細研讀了齒輪工廠裏能找到的所有早已被翻爛了的書。我做出了一款關節機械原型,可以幫手腕骨折或者關節炎的病患恢複行動能力。我做了一切努力,隻為能在皮城當個學工。我甚至闖到了最後的審查環節:與博斯威爾·赫洛蘭麵對麵的機會。


    他們說這是個禮貌性的環節。相當於是歡迎我進入家族。


    他走進屋子,低頭看了看我浸透灰霾的衣服,然後勉強擠出一聲大笑。他說,“不好意思,小夥子,我們這不收地溝耗子。”


    他甚至都沒坐下。


    所以我迴來了。又給祖安添了一個白癡。


    灰霾在街道裏翻滾,熱情地歡迎我迴家。平日的灰霾還算稀薄,不至於深吸一口氣就咳出黏痰。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是我們所說的灰色預警。每下唿吸都讓你喉嚨發緊,胸中發燙,而且能見度不超過一臂遠。我想要逃,可是無處可逃。灰霾似乎在慢慢向我逼近、把我踩在腳下,堵死我的口鼻。


    這種時候我會向迦娜祈禱。


    並不是每個祖安人都相信她真的存在,但我媽媽一直都堅持信仰。她說在我出生那天,有一隻青鳥盤旋在他窗前,於是她就知道,而且深信不疑,那是迦娜在告訴她,我會沒事的。


    當然了,她錯了。到頭來還是出事了。幾年前,我媽媽在一場地溝拳賽中死掉了,我僅靠著她留下的幾枚銀輪把自己養大。然後是孤兒的日常:交不到朋友。經常被欺負。我愛的男孩不愛我。努力學習,努力用頭腦攀上皮爾特沃夫。白費。看來迦娜一定是把我忘了。


    但我依然留著媽媽給我的護符:一件木雕,刻畫的是她所看見的那隻青鳥。我留著它就是為了麵對這種時刻。


    於是我直接坐在濕漉漉的地上,因為我已經懶得去找長凳了,然後我從襯衫裏掏出了青鳥護符,然後開始對迦娜訴說。


    當然,並不會說出聲,我可不想讓周圍的人以為我是被煉金物質燒壞神經的怪胎,但不管怎麽說,我開始對她訴說。


    我並不會向她索要任何東西。我隻是向她講述今天發生的事,還有昨天的事,還有我是多麽害怕自己永遠都無法成為有價值的人,害怕自己就這樣死在齊膝高的地溝泥潭中,像我媽媽那樣什麽也沒留下就撒手人寰,我時不時地想要跑到別的地方,讓我可以唿吸,可以不這麽害怕,不這麽一直想哭,我多麽痛恨愛哭的自己因為我總是很輕易就被人刺痛,我多想縱身一躍跳進地溝下麵的煉金廢水池,和媽媽團聚,沉溺在最深處,讓廢水灌滿我的肺,這樣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我祝願迦娜一切都好。我祝願她幸福,無論她身在何處。


    這時我感到一陣微風撫過我的臉龐。雖然很輕,但我確定地感受到了她。很快,微風就開始吹亂我的頭發,飄在我麵前。風開始唿嘯著加速,很快就開始把我的外套掀在空中,我感覺自己似乎身處於一場風暴的正中心。


    灰霾在我麵前形成漩渦,被一股無處不在的微風托到上空。霧霾漸漸散去,我甚至可以看到緩台廣場上的行人,他們也在看著風卷灰霾飄向遠方。


    風停了。


    霾散了。


    我能唿吸了。


    並不隻是短促的喘息,而是張開每一個肺泡的深吸氣,吸滿新鮮涼爽的空氣。灰霾的帷幕被撤去,燦爛的陽光映著皮城的高塔灑進了祖安。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麵的皮城居民,他們正在向下看著我們。沒有了灰霾遮蔽視線,他們可以從高傲的拱橋和陽台上直接看到我們。我覺得他們並不喜歡眼前的景象。沒人想要被時刻提醒著自己活在貧民窟之上,我看到了許多怨怒的眼神。


    這時我又看到了他:博斯威爾·赫洛蘭。他正托著一塊甜糕,再次以同樣的角度向下看著我。一臉嫌惡,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我正在聚精會神地瞪著那張輕蔑的臉,甚至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什麽人,直到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沒事的。”她說,我不需要迴頭看就知道一定是她。


    她捏了捏我的肩膀,然後雙手交叉繞到我的胸前,緊緊抱住了我。


    “一定會沒事的。”她說。


    她的幾縷頭發垂到我的肩膀上,她的味道就像風雨後的芬芳。


    “現在可能不順。一段時間內你可能都不順。但沒關係的,總有一天,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你會找到幸福。”她說。我的臉一陣溫熱濕潤的感覺,我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潸然淚下,不過現在的我像烏雲退散一樣豁然開朗,我抱著她的雙臂,她抱著我,一遍遍地安慰我,沒事的,她在這,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不知道她抱著我過了多久,但我就看到所有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從祖安的緩台廣場,到皮城的居家陽台。


    還沒等我說出任何話語,她先開口了,“別管他們。照顧好你自己。幫我這個忙,好嗎?”


    我想要迴答,但我隻能用力點點頭。


    “謝謝你。”她說著,親吻了我濕潤的臉頰,最後用力抱緊了一下。


    她起身滑翔到我麵前。我生平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她——身材高挑、優雅縹緲,如果不是剛才她真切地抱住了我,我一定會認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覺。我看到了她長長的尖耳朵,雙腳輕盈地浮在地麵上空,秀發在靜止的空氣中隨風飄動,湛藍的雙眼沁人心脾。


    然後她衝我微笑,眨了一下眼,說,“接下來這一幕你會喜歡的。”


    然後一陣突如其來的烈風刮過,急迫之勢讓我不得不遮住雙眼。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但是風沒有停。烈風向上撲向皮爾特沃夫和那邊呆若木雞的居民。


    烈風唿嘯著不斷加速,皮佬們想要躲避已經太遲,大風掀起裙擺,撥亂頭發。博斯威爾·赫洛蘭驚恐地尖叫,狂風推搡著他翻身跌落陽台。


    眼看他馬上就要一落千丈粉身碎骨,但又一陣狂風向上迎著他吹去,他下落的速度立刻減緩,似乎風正在引導著他緩緩下落。但如果隻看他的表現,你依然會以為他死定了。雖然他下落的速度相當於緩緩飄落的樹葉,但是他尖叫的聲音從頭到尾沒間斷過。聲音尖銳嘶啞。顏麵盡失。


    他的衣服向上抽打著他的臉,最後懸浮在一個水窪上方數英寸處。


    “我——”他剛開口,風突然消失,他撲通一聲一個腚蹲兒坐到了水窪裏,身上的禮服套裝肯定造價不菲,全泡湯了。他像落水狗一樣狂吠,混雜著驚訝、痛苦和惱怒,像生氣的小孩一樣拍打起水花。他想要站起來,結果腳下一滑再次撲到水窪中。如果要我說實話,這時的他簡直像個白癡。


    我笑的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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