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外民據說是贏了鐵路大亨傑裏米亞·詹姆斯。盧錫安之前幫這位身家百萬的男爵幹過些小活兒。傑裏米亞是個巨商,也很小氣。他當時不知道中了什麽邪,抵上的賭注足夠他破產兩次有餘。所以輸掉錢的一瞬間他就掛出了天價的懸賞。


    幾乎每個槍手都知道,禿鷲河穀的賞金欄上貼出來的告示要麽是雞毛蒜皮腥臊惡臭,要麽就是掉腦袋的營生。而現在,失蹤了的實業家既然扔出了一單生意,賞金獵人們一定會聞風而至。這些家夥除了錢和殺人之外,別的事情一概沒有興趣。


    賞金獵人沒打招唿就拔出了手槍,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那個外民冷靜地啜著威士忌,看起來跟沒事兒人一樣。賽娜和幾個聯邦法警以及長角也在場,同時還有一些槍不離手的賊人匪類,都是這鎮子的常客。所有人都蓄勢待發。


    “好了,朋友。”獵人輕輕地說。她嗓音甜美,帶著血腥的氣息。“你身上有我要的東西。交出來,然後大家怎麽進來的就怎麽出去。”


    外民什麽也沒說。他的臉溫潤得就像是一尊瓷器娃娃,對著兩把左輪手槍麵不改色,紋絲不動。他早就知道她要來的。說不定她還沒接下這活兒的時候就知道了。但在這夕陽的餘溫下,在世界邊緣喝不完的酒杯之間,很難說到底誰在蠢蠢欲動,而誰又是在虛張聲勢。


    獵人首先打破了沉默。一發子彈破膛而出,正中外民的心口。他的身體向後猛然翻去,胸口的破洞中冒出黑煙,化成了紛揚的群鴉。濃煙中探出一隻可怖的巨爪,撞翻了一張牌桌。撲克、籌碼和熾熱的鮮血在屋裏四下飛濺,而獵人正要退下打空的彈殼。


    盧錫安拔槍指著獵人,法警們指著盧錫安,而長角在酒館裏橫衝直撞,爭分奪秒地把各處散落的錢攏到懷裏。屋子裏每一把槍都響了。子彈橫飛,倒下的人既有槍手也有法警,而盧錫安找了一張台球桌當作掩護——然後他就發覺自己陷入了另一番窘境。


    “你好,陌生人。”賽娜的槍端正地頂著盧錫安的額頭。她的眼睛如同一片溫柔的草原,間或點綴著些許黑色。盧錫安幾乎忘了自己麵前是一把上了膛的火器。


    “夫人。”他迴答。


    “我猜你應該會想要做個好人吧?”她說著,一個酒吧招待灌了鉛似的身子軟綿綿地倒在兩人身邊,嘴裏緩緩冒出黑煙。


    “有多好?”盧錫安說。


    一發子彈削掉了桌子的一角,賽娜矮身一避。動作快得盧錫安幾乎什麽也沒看清——他也從來沒見過有人能躲開子彈。最起碼不會這麽胸有成竹,而賽娜顯然遊刃有餘。


    她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胸前的警徽反射著光芒。法警中的明星,盡人皆知的奪命快槍。


    “嗯,非常好,”她壞笑一下,輕柔地沒收了盧錫安的手槍。“別著急,會還給你的……隻要完事以後你還活著。”


    她躲在掩體後打出兩發快槍,然後翻出去加入了戰鬥,留下盧錫安一個人還在琢磨這是什麽情況。


    接下來的槍戰他已經記不清楚了。隻記得賞金獵人瞅個空子,從河民翻滾的身體裏掏出了一件油膩膩的東西,然後閃身竄出了酒館大門。河民尖叫著追了出去。大部分客人都成了屍體,再沒什麽東西可以打了。幸存的人穿過馬路去對麵繼續喝酒。在禿鷲河穀,死屍和烈酒一直有求必應。


    法警們會說,也就是從那天開始,盧錫安決定金盆洗手,開始為政府幹起了獵魔的行當。


    雖然他們還會說,盧錫安可不是為了救人於水火,而是為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她臉上掛著笑容,躲開了一枚子彈。


    撇開潦草不談,長角的地圖倒也算是有用。盧錫安按著地圖指引,出了天使鎮向北徒步而行,走了感覺足有一百年之久。大多數活人從來不敢深入北方這麽遠。目之所及的色彩顯得越發鮮豔,空氣裏也似乎漂浮著詭異的魔力。盧錫安打盹的時候,他非常肯定有些巨大的生物就潛伏在他眼角的餘光之外。不過他並不覺得害怕。太陽落山之後他就會紮營,做好準備。因為夜晚是影子最有力量的時刻。


    他將會感覺影子把自己拉出身體,不停地往下拖拽。他的皮膚很快就會刺癢並成片剝落,嘴角扭出饑渴的獰笑。他會感覺到烈火,聽到魔鬼用他的聲音低語。靛藍色的鼠尾草原會化作一片煉獄火海,而自己是泅水的人。他還會感到憤怒。可怕的、不老的憤怒,羞恥,還有厭惡。靈魂中的黑暗擠出惡毒的膽汁。這就是戰鬥開始的時刻——魔鬼想要霸占盧錫安的身體,而他所剩不多的自我就要拚盡全力地奪迴來。


    最近,盧錫安發覺變身的持續時間越來越長。他很不喜歡。


    他感覺皮膚開始刺痛,夜晚的涼風一吹便出現了龜裂。盧錫安靠著一根斷木休息,盡可能地放鬆自己。他繃緊了肌肉——等待著變身,纏鬥,和黎明的前兆。


    他向上望去。天空扭曲著變作了猩紅色——永久不盡的日落,周圍環繞著火焰。他身旁的樹木如同可怖的圖騰,鑽進冥界般的濃霧裏。隻有營火附近被照亮的地方還是原來斑駁著綠色和棕色的草地。變化開始了。


    又或者不是變化,是更糟的事情。


    密林深處傳來一聲火車的哨音,空空地迴蕩。魔鬼般棕紅的濃霧裏襲來又一個聲音,像是有人打了個古怪的嗬欠。這和之前不一樣,是盧錫安沒有預料到的東西。可他現在沒法戰鬥,因為他既不能轉身,也不能拔槍。粗壯的金屬腿馱著一個巨人般的身軀,像踩碎玩具一樣碾過古老的樹林。盧錫安動彈不得,眼睛也無法轉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身影——發光的核心饑渴地啃食著煤炭,可怕的血肉。一個早已死去的壯碩身軀,肩膀上的球形火車閥門正噴吐著蒸汽。


    是惡魔,盧錫安心想。又一個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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