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大師你快看,水裏好像有人。”


    “誒,還真是,就是不知道還活沒活著?阿光,你快下去看看!”


    “啊,下去啊?我師父說這條河裏有水鬼,我……我不敢。”


    “你師父還說鎮上有化成美女勾引人的狐狸精呢,怎麽不見你害怕?別囉嗦了,快下去看看……”


    朦朧間,我聽到了這樣一番對話,我的腦海一片空白,渾身的骨頭就好像散了架一般,整個身體正被流水衝刷著。


    我很想睜開眼睛,但根本做不到,而且我剛剛複蘇的這一點意識也在很快的散去,就在我再次失去意識之前,我感覺自己被人從水裏拉了起來,同時聽到那年輕的聲音喊了一句:“大師,他還活著……”


    這是我最後聽到的聲音,隨後便再度昏迷了過去。


    我做了一串很長的夢,很紛亂,也很細碎,但這些細碎的夢境碎片裏始終穿插有一道朦朧的身影,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一直到夢境蘇醒,我都沒能看清人影的真實麵目。


    睜開眼後的十幾秒內,我腦子裏全是夢裏的那道影子,也無法思考,就這麽木然的盯著梁頂的瓦片,等反應過來後,我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由於動作太猛,我的手撐到了床鋪,頓時一陣火燒般的劇痛傳進腦海,疼得我啊的叫了一聲,我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上裹著紗布,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驚疑間,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日式風格的木屋內,不由一陣疑惑。就在這時,木屋外響起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有人正往這邊趕來。


    隨著腳步聲的靠近,屋子的隔門被人拉開,一道聲音率先傳來了進來:“怎麽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聲音剛落,那人也走了進來,我方才看清對方的真實麵目,這是一個年齡和我相仿的青年。


    他體格很壯碩,至少比我要壯上許多,濃眉大眼,麵容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實,但他骨碌亂轉的眼睛卻出賣了他,我對此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是一個外表憨厚老實的人精。


    “哈哈,你醒了?”看到我沒事,他嘿嘿的笑了笑,問候了一句。


    我也衝他禮貌的迴了個笑容,然後問:“你好,請問這是什麽地方?”


    “哦,這裏是天官鎮,兩天前我們在附近的河裏發現了你,當時你受了重傷,處於昏迷中,我就把你救迴來了,對了,我叫阿光,你呢?”


    聽他這麽一說,我這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我和道士在曆經艱險,挨了無數雷劈後,終於抵達了葬穀的盡頭,但在離開出口後,我們兩個掉下了懸崖,落入了湍急的河水中,在水裏的衝擊下,我被河裏的岩石撞到了頭,然後暈了過去,之後的事情,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迴憶起之前的事情後,我立即感激的說道:“我叫張子逸,你也可以叫我記者,實在是太感謝了,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早被淹死了!”


    叫阿光的青年咧嘴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臉不在意的說道:“記者你太客氣了,扶危濟困,救死扶傷,這是我們修道之人的大願,我師父常這樣教導我,更何況兄台你也是同道之人,哪有見死不救之禮?”


    我非常驚訝,倒不是因為他把我當成了道士,而是他本身是道士,我於是問道:“阿光兄弟也是方外之人?”


    阿光摸了摸頭,笑了笑,說道:“我是師傅撿來的,他還沒正式收我為徒,不過我想我也算半個道士吧,嘿嘿!”


    我點了點頭,阿光這人十分健談,他對我非常感興趣,而我同樣對自己身處的地方十分好奇,於是剛見麵的兩個人就好像相交了幾十年的老朋友一般,足足聊了半個多小時。


    從阿光那,我大概知道了自己此刻的位置,葬穀盡頭下的那條河流竟然把我衝出了神農架,衝到了湘西一個極其偏僻的地界,這兩地之間相隔少說也有兩百多公裏。


    這聽上去實在有些不可思議,我真無法想象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順河漂流了這麽遠,而起還奇跡般的沒有被淹死,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跡。


    阿光告訴我,他師傅於十年前帶著他定居到了這,這裏地處郊外,距離最近的小鎮天官鎮大約二十裏地,一共隻有兩戶人家在此居住,其中一戶是他和他師傅,另外一戶,就在他們對麵,是一位獨居的高僧。


    我一聽,頓時有些樂了,一個和尚,一個道士,相對而居,這聽上去怎麽和一部非常經典的電影那麽像呢?


    想著,我忍不住打趣的問了一句:“阿光,你師父該不會懂趕屍之術吧?”


    我這一問本就是突發奇想,並不是真想這麽問,可誰成想阿光卻一本正經的迴道:“那是當然的,這方圓三百裏內,誰不知道我師父的本事,他老人家的趕屍之術可是遠近聞名的,那些達官貴人有活可都是找我師父,這不,師父半個月前剛剛接了個大活,估摸著能賺不少,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迴來了。”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頗為得意,我卻驚得目瞪口呆,心說不會吧,怎麽可能有這麽巧的事,難道電影裏的橋段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有根據的?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我雖然親眼目睹過嚴無道趕屍,可那是在停留於一百多年前的古鎮上,在如今的時代,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怎麽可能還存在呢?而且聽阿光的意思,這趕屍的交易還是光明正大的,一點也不遮掩,要真是這樣的話,恐怕新聞和報紙早就登得滿天都是了。


    我雖然懷疑,可看阿光的樣子又不像在吹牛,他表情裏的那種自豪與得意絕對是發自內心的,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我平複了一下心情,接著問:“阿光,我問你個事,你在救我的時候,有沒有在附近發現其他人?”


    “其他人?沒有啊,就隻有你一個,怎麽?難道還有人和你一樣落水了?”阿光滿臉疑惑的問道。三九中文網


    我歎了口氣,跟他說我確實還有一個朋友也掉進了水裏,隻是不知道他被衝到什麽地方去了,想請你幫忙在附近找找。


    阿光一聽,當即拍了拍胸脯,說沒問題,這是小事,然後又問我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事關先苗秘寨和葬山,我不便透露,隻說我們外出遊玩的時候不小心跌落河中,被河水一路衝刷,方才到了這。


    我說完後,阿光卻頗為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我心說不會吧,難道他聽出我是在撒謊了?


    我正想解釋,他卻咧嘴一笑,拍了拍我,讓我好好休息,找人的事就包在他身上。


    說完,他拉起房門,離開了。


    阿光走後,我也沒心思繼續睡覺,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我著實沒有想到,葬穀盡頭通向懸崖,這一點巫女為什麽沒有告訴我們呢?


    是她不知道,還是她故意的?


    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在和我們分別之前,巫女特意叮囑我必須穿越葬穀,對於此點,我想不出這有什麽必要性,除了雷電多一些,更加危險一些外,葬穀的後半段完全沒對我起任何作用。


    這一係列的疑點讓我不得不懷疑巫女的居心,同時也有些擔心起還留在苗寨的醫生等人。


    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已經出來了,萬一一直在裏麵等下去,我又沒法在沒有指向的情況下重新迴去,那這事可就有些操蛋了。


    除了這些擔憂外,道士的下落也讓我頗為掛心,穿過葬穀的時候,他的情況還不如我,掉進河裏後,肯定也是兇多吉少,萬一他沒有我這麽好運氣,我真就要內疚一輩子。


    越想,心情越發煩躁,休息是不可能了,我稍微查看了一下身上的傷,發現基本都已經愈合了,看來是我的自愈能力起了作用,唯獨右臂上的情況不太樂觀,看來右臂的傷還有些特別。


    我自然不會蠢到去拆掉紗布,我身上的衣服早在漂流中被礁石劃得破爛,比乞丐還要不如,不過阿光已經在床頭準備好了一套衣服,我將之換上,發現這衣服有些複古,像是改良後的清末民服,非常有特色,我穿上後感覺還頗有些味道。


    這種衣服我曾經看到過家裏的長輩穿過,一般上了年紀的人最喜歡這種風格,看來阿光給我的是他師傅的衣服。


    換上了衣服,我拉開房門走了走來,外麵是客廳,其內裝潢非常簡單,幾把藤椅,一張木桌,一台香案,一方供桌,供桌上供奉著三尊神像,我分不清這些神像,也不知道這供奉的是哪幾尊神,隨便看了看後,徑直走了出來。


    來到外麵後,我才發現阿光說的鎮郊其實根本就是荒山野嶺,三麵環山,兩棟木屋孤零零的矗立在一座山口的平原上,放眼望去,方圓數十裏內廖無人煙,十分的荒涼。


    我站在外麵,四處眺望,忽然感覺眼前的畫麵非常熟悉,這分明就是夢裏看到的那個鳥語花香的山口平原啊,還有平原上的兩座木屋……


    我的天呐,原來那個山口並不是葬穀的入口,而是眼前的這個山口,夢裏的畫麵碎片都變成了現實,難道那些碎片都是預言,而我現在正在逐一經曆碎片中場景?


    我完全無法理解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莫非這世界上真有先知一說?


    “阿彌陀佛,施主滿麵疑慮,可是有所困惑?”


    正當我思考之際,一聲佛號突然在我耳邊響了起來,將我從沉思中驚醒。


    我忙抬頭一看,隻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我近前,他穿著一身土色舊僧衣,手持念珠,白眉細長,渾身充斥著一種說不出的禪韻之味,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同樣的感覺,我曾在茅山的玉清和玉虛真人身上感受過,但眼前這名老僧的氣度比他們還要高深一些,顯然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我雙手合十,向老僧迴了一個禮,然後說道:“大師慧眼如炬,我確實遇上了一些困惑,對了,還得多謝大師的救命之恩。”


    老和尚淡淡一笑,開口言道:“非也,救施主的乃是阿光而非老衲,施主莫要謝錯了對象,這個中因果,老衲可承擔不起!”


    聽了老僧的話,我不由心中犯起了嘀咕,心說這老和尚看上去高深莫測,一派高人的樣子,怎麽說起話來雲山霧罩的,連因果都扯出來了。


    他既不受,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換了個話題問道:“大師,阿光也沒和我介紹您,不知道您老怎麽稱唿?”


    “阿彌陀佛,老衲法號圓通,名諱不過是一個符號而已,叫什麽,都一樣,施主大可隨心!”


    我一聽,差點沒笑噴出來,心說這老和尚該不會是故意的吧?知道有個圓通,他就法號圓通,這都什麽事嘛?


    我忍住笑意,禮貌的做了自我介紹,不知道為什麽,這圓通老和尚和阿光一樣也對我非常感興趣,不過出家人可能不喜歡當麵追問人家隱私,於是他隻是在和我的交談中隱晦的表達出對我的來曆很感興趣。


    我自然不可能和他說真話,雖然對出家人撒謊有些不地道,可事關葬山和苗寨,而我又根本不了解這老和尚的來曆,於是便把和阿光說的那些又和他說了一遍。


    老和尚聽後,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含笑看了我一眼,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後,便不再言語。


    這時候,阿光從房子後麵的蘆葦蕩裏鑽了出來,看見我和圓通老和尚站在一起,他頓時有些愣神,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走到我們邊上,氣喘籲籲的對我說道:“記者兄弟,上遊我已經找出去十裏地了,再往裏就不可能有人了,待會我再去下遊看看,下遊通到鎮上,說不定你那位朋友早被人救下了。”


    我看他累得滿頭大汗,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便和他說待會我和他一起去,圓通大師在聽了事情經過後,也表示同我們一起去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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