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們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還是被林子湧出的霧氣嚇了一跳。


    那不是普通的霧氣,霧氣翻湧間,無數奇怪的聲音從裏麵傳出,有隆隆的轟鳴,也有江河奔湧的唿嘯,還有許多歇斯底裏卻不似人聲的尖叫……


    總之,那霧氣裏摻雜著各種我聞所未聞的詭異聲音,悚然不似這個世界該有的聲音,越逼越近,讓人忍不住自靈魂深處開始戰栗。


    我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這霧氣,因為它給我的感覺和當初出現在耶嶺外,將我們逼進耶嶺的詭異霧氣一模一樣,也就是傳說中的陰靈過道。


    幾個月前霧漫村子的情形曆曆在目,隨霧氣一同失蹤的村民至今仍未找到,我雖無法確定村子裏出現的霧氣和耶嶺外發生的陰靈過道有什麽關聯,但此刻出現的霧氣明顯恐怖至極。


    逃!


    這是我反應過來後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然而現場還有這麽多遊客和村民在,怎麽能丟下他們不管呢?


    想到這,我一咬牙,忙起身去幫道士和百靈姐一同疏散人群。


    幸虧我們提前做了準備,此時會場外雖然混亂,但剩下的人已經沒有多少,我們還是有希望趕在霧氣蔓延到會場前將場外的人員全部疏散。不過會場裏就比較麻煩了,參與祭祀的村民足有兩千多人,這麽多人,短時間內絕不可能撤出,若是處理不當引發慌亂,局麵將會變得更加難以控製。


    就在我為奶奶擔心時,祭祀會場上方用來遮雨的防水布被放了下來,很快,整個會場都被防水布罩了起來,全部被封死,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個巨大的帳篷,看這情形,會場內的祭祀人員竟都不打算離開。


    這情形讓我一陣目瞪口呆,這時會場的一角已經被霧氣籠罩了進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霧氣覆上防水布的刹那,我隱約看到了一陣綠瑩瑩的光從防水布上升了起來,但霧氣很快便蔓延了過來,似乎吞噬了一切。


    “我靠,祖宗誒,你他娘的還杵在這裏幹嘛?等死啊,快跑……”


    就在我發愣之際,道士不知從什麽地方突然衝到了我身邊,一巴掌拍在了我腦後,我旋即反應過來,忙對他說奶奶和四叔還在裏麵,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道士急得臉都白了,破口大罵:“管個屁,老太太已經傳出話了,說她有辦法,讓我們什麽都別管,你他媽-的別愣著了,趕快走,道爺去搬巫童像,快快快……”


    我扭頭看了一眼會場,隻見有一半已經被霧氣吞沒了,心中一歎,轉頭剛想要走,卻發現前天晚上和我搭訕的那兩個紋身不良少女躲在會場附近的一個角落裏,正一臉好奇的朝湧來的霧氣打量,手裏竟還在拍照。


    我真是氣得夠嗆,暗罵了一句,忙衝到她們身邊,一把搶過她們的手機,嗬斥道:“你們不要命了,還不快跑?”


    邊說,我邊拉起她們就往村裏跑,可誰成想兩個女孩裏脖頸上紋了隻黑蝴蝶的大姐頭一下甩開了我的手,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靠,哪來的傻逼,敢管你姑奶奶……”


    她這裏罵著,另外一個女孩就來搶我口袋裏的手機,拉扯之間,又浪費了不少時間,眼看霧氣離我們已不到二十米,我這個氣啊。


    就在這時候,霧氣蔓延到了會場外拴著那頭牛的地方,那頭水牛驚恐不安的原地亂轉,很快就被霧氣吞掉了半截身體。


    驚悚的一幕出現了,水牛尚露在霧氣外的半截身體木然的倒了下來,鮮血淋淋,竟這般輕易的喪命了。同時被霧氣吞沒的還有那幾隻黑羊,霧氣過後,悄無聲息,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地麵上卻流出了大灘鮮血,很快也被霧氣籠罩了。


    由於距離並不遠,兩個女孩也看到了這一幕,頓時嚇得臉色煞白,剛才和我撕扯的那股子兇悍勁完全消失了。


    “愣著幹嘛,還不快跑?”


    我一聲大喊,兩人方才如夢初醒,驚叫一聲後,什麽也管不了了,倉惶的往村裏逃去。


    此時會場外已經半個人也沒有了,我也不再停留,迅速追了上去。


    兩個紋身少女吵起架來頗為兇悍,但體力著實不行,才跑出去不到一公裏,就已經跑不動了。


    身後的霧氣在吞噬了會場後,一路尾隨,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眼看就要追上了,我歎了口氣,背起已經完全不能動彈的,拉住累得半死的,繼續往前跑。


    早在灰霧出現的第一時間,醫生便迴到村裏報了信,此時村裏已經沒人了,一時間我還真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逃,隻得硬著頭皮往家裏趕。


    所幸,我很快遇到了迎麵趕來的道士和百靈姐。


    看到我,百靈姐一臉焦急,道士也一臉抱怨的問我怎麽那麽慢,不過當他看見我背上背著的人後,頓時閉上了嘴巴。


    百靈姐神色凝重的朝我身後看了看,隻見霧氣再次追了過來,她一咬牙,讓道士背起另一個已經快不省人事的紋身妹,叫我們跟緊她。


    說完,百靈姐當先一步朝村東頭方向跑去,我和道士緊隨其後,雖然有些疑惑百靈姐要去的地方,但眼下情況緊急,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跟著百靈姐,很快,我們遠離了人煙聚集的地方,來到了村東頭那塊神秘石碑所在的地方。這裏已經是村子的邊緣,越過石碑,就出了定岩村的範圍,然而那霧氣依舊在我們身後緊追不放,我甚至開始懷疑起這霧氣是不是衝著我來的?


    到了這,我和道士都以為百靈姐打算進山,像上次那樣借助耶嶺來擺脫霧氣的追趕,心裏都有些驚慌,說真的,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們真不想再進那片鬼林子。零零書屋


    出乎我們的預料,百靈姐竟在石碑前停了下來,然後指揮我和道士將附近六塊毫不起眼的石塊按照某種順序排列了起來。


    幹完這些後,百靈姐便站在石碑前不動了,她雙眼緊閉,嘴唇輕動,手上結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印,仔細一聽,就能聽到她正在念某種咒語。


    霧氣越逼越近,可百靈姐還是一動不動,我們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麽,頓時都有些急了。


    就在霧氣逼近到我們近前不到十米之際,一種讓人心驚膽顫的可怕氣息從霧氣裏散發而出,迎麵籠罩在我和道士身上,我的身體在刹那間被一股寒意占據,完全失去了控製,同時霧氣裏所有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詭異而悠長的迴音,一直響,一直響……


    八米、六米、四米……


    就在那霧氣幾乎貼到我麵前的瞬間,一隻手從背後抓住了我,猛地一拉,我頓時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仿佛猝不及防間從很高的地方跌落而下,失去了重心。


    耳畔的詭異迴音終於消失了,我的身體也恢複了知覺,眼前的情形漸漸清晰,一陣昏黃的血光傳來,嚇得我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瞬間清醒了過來。


    我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堆枯草中間,四周有許多高矮不一的土丘,其上還掛著嶄新的白色墳飄,有的土丘前還立著破舊不堪的石碑,赫然是一座座墳墓。


    反應過來的我先是一驚,但很快感覺有些不對,這地方看上去怎麽那麽眼熟?


    我揉著被摔疼的胳膊站了起來,四下一看,頓時明白了自己是在什麽地方了,他娘-的,這裏竟然就是上次我跟何小依掉落進去的那個亂葬崗,也就是後來奶奶告訴我的不存在的空間。


    我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來到這,心中驚訝的同時,想起了其他人,忙四處尋找,結果在不遠處的一座墳包上發現了道士和紋身少女的大姐頭,至於百靈姐和另外一個女孩,卻是沒有看到。


    道士已經醒了過來,看清了四周的狀況後,一臉吃驚的問我這是哪?


    我告訴他這就是上次我掉進去的那個亂葬崗,道士聽後頓時瞪眼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問:“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場’?”


    場,是上次道士給我普及的概念,是道門對存在於現實之外的一個個微型世界的統稱。相對於現實世界,這些微型世界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就比如娑冥古鎮的陰鎮,其實它早該在百年前就毀滅了的,可因為獨特的風水地勢,外加強大的怨氣等諸多巧合之下,才形成了一個恆定的不存在的空間。


    說它不存在,可人們卻又能通過一些巧合或者是手段進入其中,其和現實世界唯一的區別就是,在獨立的‘場’內,不存在時間這一概念,就好像娑冥古鎮的陰鎮定格在了小鎮被毀之前,所以嚴無道才能在陰鎮活到現在,真正實現了長生不老。


    場,對於道士這種修道之人而言無疑是最為理想的仙家洞府,至於原因,隻需參考嚴無道的經曆就能知曉。


    原本以嚴無道的年歲,正常情況下,他在有生之年是沒有可能修煉到羽化境的,因為當年他失蹤的時候,剛剛進入宗師境界不久。


    自上迴從黑袍人處聽到了宗師之說後,我就有些懷疑玄門修道可能存在不同境界,後來問過道士後,我才知道自己並沒有猜錯。


    南疆巫蠱的區分體係我暫時不清楚,但玄門正道的道行層次是以七個境界來區分的,其從低到高分別為:先生、大師、高人、大拿、大佬、宗師以及羽化仙人。


    這種區分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因為這聽上去實在不像什麽境界,與如今網絡上流行的修仙裏聽上去牛逼轟轟的境界實在沒法比。


    而且,我們平時稱唿某位在某專業領域取得了不俗成就的人,也稱先生,還有以前的教書先生等等,這實在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稱謂。


    至於後麵的大師啊,高人啊,那就更不用說了,如今稍會些風水堪輿之術的不入流的角色都敢在人前自稱大師高人,用來區分道行,實在太過兒戲。


    然而事實就是這樣,玄門裏確實就是用這幾個稱謂來劃分道行層次的,隻不過這些稱謂一般不用,就是用,前麵幾個先生啊,大師啊,高人啊正常都不會叫,因為這種稱謂叫了也丟份,更有甚者還會把你的稱唿當成故意挑釁。


    因此,隻有大拿以上的真正高手,出於尊敬,旁人才會在其道號後加上對應的稱謂,就比如茅山三老一宗師,三老,就是玉清、玉虛等三位道行在大佬層次的真人,一宗師,指的自然就是那位宗師修為的當代茅山第一人了。


    費這麽多的篇幅介紹道行層級,為的就是說明嚴無道當年的實力水平,當年嚴無道失蹤時,大約六十來歲,據傳其七歲即拜如正乾門,且資質過人。


    也就是說,他大概用了六十年左右的時間,勉強才修煉到了宗師之境,而宗師境到羽化境的難度,比起前麵的六個境界加起來還要困難無數倍,就算嚴無道長壽,能活到個一百三四十歲,達到羽化境同樣希望渺茫。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娑冥陰鎮讓他的生命定格在了六十來歲,嚴無道此生基本上不可能羽化。


    這麽一說,想必大家就能理解道士此刻的心情了!


    道士兀自在那震驚,我則擔心百靈姐,便沒再和道士囉嗦,便找邊唿喚百靈姐。


    很快,我便得到了百靈姐的迴應,她就在亂葬崗的另一側。


    亂葬崗位於三座大山合圍起來的一個穀地內,墳崗邊緣還有一條發自深山的河流,不過當我看到那條河時,卻發現河水是紅色的,就好像滾滾流淌的血水一樣。


    紅色的夕陽垂掛在三座山峰的斜裏,紅的有些妖異,幾乎將整個亂葬崗映襯成了紅色,這也是我剛睜開眼時被嚇得夠嗆的原因。


    百靈姐就在血水河畔,在去找她的途中,我還找到了掉落在枯草中的天啟劍,等到了河畔,我才發現百靈姐正在給另外那個紋身少女施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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