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鬼哭使得我們心驚膽戰了一晚上,一直到屋外的可怕動靜完全消失,疲憊不堪的我再也熬不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我睡得前所未有的舒暢,我感覺自己至少睡了七八個鍾頭,可實際上隻過去了三個多小時。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屋外豔陽高照,我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


    真是個不錯的好天氣!我伸了個懶腰,沐浴著傾瀉在院子裏的陽光,心中一陣感歎。


    想起昨夜的詭異和驚悚,仿佛就像是在做夢一樣,不過我很清楚那絕對不是夢,因為昨夜的百鬼夜哭並不是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在老桂家的每一道門窗上,都有一道看上去鬼氣森森的黑手印,特別是我們昨夜待的那間屋子外,不止是門窗,甚至就連木質的牆板外,也都被密密麻麻的黑手印覆蓋,那樣的密集程度,我真的無法想象昨晚到底有多少東西曾在這間屋外徘徊。


    看著這些手印,我心中驀然升起了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其餘人的臉色也都不好看,尤其是老桂,苦著一張臉,都快哭了。


    我想到了三叔,昨夜百鬼夜哭之時,他同幾位道長去保護吐司氹的村民,也不知情況怎麽樣了?


    想著,我便叫道士和我一起去找三叔。


    我們剛走到門口,三叔便迎麵撞了進來,我看他沒事,心裏懸著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忙和他打了聲招唿。


    三叔左右打量了我一番,表情也是一鬆,拍了拍我的肩膀問道:“怎麽樣,大侄子,昨晚沒事吧?”


    我把三叔讓進院子,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他聽完之後,抬眼看了看那道滿是鬼手印的屋牆,臉色變了變,歎聲說道:“唉,果然不出我所料,來得還他-娘的真快,昨夜的事情和你有關,你不能再待在這了,今天必須走!”


    我雖然早已有所猜測,可真聽到三叔這番話,我還是有些吃驚,心說我可什麽都沒做,甚至連房門都沒出,怎麽就引來了這麽大的變故?要說是詛咒的關係,那之前幾天我同樣待在此地,怎麽沒有發生這種怪事呢?


    三叔歎了口氣,說之前的情況不一樣,昨天以前,宿魂屍寄生在我的身體內,將詛咒釋放的大部分厄源氣息吸收了,所以安然無事,可昨天宿魂屍被清除,厄源氣息徹底散逸,立即便引來了百鬼夜哭這種百年難聞的怪事。


    三叔告訴我,要不是我有道門神器天啟劍在身邊,昨夜可能就危險了。


    “那…那該怎麽辦?”我問三叔。


    “你不能再留在這了,必須馬上離開,昨夜隻是開始,如果你今晚還留在這,那今晚也許就不是百鬼夜哭而是萬鬼夜哭了。你有神器鎮邪,尋常邪物拿你沒辦法,但這裏的無辜村民必然要遭殃,昨夜我們挨家挨戶給所有人家貼上了辟邪符,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受到了連累,唉,所幸沒有鬧出人命,可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也許就沒那麽幸運了。”


    三叔的話頓時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忙繼續追問:“照你這麽說,就算我離開了這也沒用啊,我總有要去的地方,不害這裏的人,也會害到別的地方的人,這可如何是好?”


    三叔一下子被我的問題給嗆住了,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這時候同他一起過來的真武道人突然開口了:“無礙,隻要不是原地停留太久就行,而且此地比較特殊,周遭野鬼邪魅眾多,又兼三天前自鎖妖湖跑出了不少穢物,同樣盤踞於附近山林,這才在一夜之間被吸引而來,形成百鬼夜哭之局,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此地。”


    我有些詫異的看了真武道人一眼,驚訝於他這個平時少言寡語的人竟然會說出這麽長的一段話,同時也有些感激他的提點,忙向他道了聲謝。


    真武道人朝我擺了擺手,又接著說道:“所謂大隱隱於市,人口聚集之地,陽氣聚集,邪祟鬼物最少,且聚集的人氣可助你掩蓋厄源氣息,使其散逸的速度變慢,另外,貧道這裏有一條祖師所留法辮,可遮蔽天機,同樣也可遮蔽部分厄源氣息,一並送與你罷!”


    說著,真武道人自其後背的桃木劍柄上解下一束白色發絲編織成的筆芯粗細的小辮子,交到了我手上。


    還沒等我向他道謝,一邊的三叔已經先一步開替我開口了:“道長,這,這怎麽使得,這次的大忙張某還未來得及道謝,您現在又送出如此大禮,這,這……”


    真武道人一臉淡然的擺了擺手,打斷了三叔的話:“張局長無需客氣,當年名揚天下的巫道雙絕,貧道仰慕已久,隻可惜未生在當代,不能拜訪!”邊說,他還邊看向了我,“這孩子是那兩位前輩的後代,貧道既有緣相遇,自當幫襯一二,也算結個善緣!”


    說完,這老道竟破天荒的衝我笑了笑。


    這還是我見到真武道人以來第一次見他笑,這讓我感覺有些不自在,不過他口中的巫道雙絕,說的莫非是我爺爺奶奶?我靠,看來我爺爺奶奶年輕的時候還真的有些故事,等有機會,我一定得仔細問問奶奶,讓她跟我講講她年輕時候的事。


    三叔聽了真武道人的話,嗬嗬一笑,踢了我一腳:“臭小子,傻站著幹嘛,還不趕緊謝謝道長!”


    我如夢初醒,又是一番道謝。


    昨夜的百鬼夜哭,在平靜的吐司氹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尤其是每家人大門上多出的鬼手印,讓本就信仰神鬼的村民們心中惶然不安。


    其實這並不算多大的問題,昨夜三叔他們已經給吐司氹的每戶人家都貼上了最頂級的辟邪符,隻要我這個禍源離開,那聚集在吐司氹的邪祟很快就會散去。


    然而村民們可不知道這些,最後多虧得三叔以及幾位道長聯手演了一出戲,在村民們麵前顯露了一些神跡,而印在各家門戶上的鬼手印也在陽光的照射下很快消散,村民們這才安了心。


    大約十二點的時候,昨夜宴席上出去遛彎失蹤的老龜也終於迴來了,我們踏上了歸程。


    秀靈對我們的離開,不,應該說對醫生的離開很是不舍,但也沒辦法,年關將至,秀靈也沒開學,自然不可能和我們一起離開,最後醫生答應以後去她的學校看她,秀靈這才作罷。


    在出山的路途中,三叔和我們說起了一些這次事情的細節,同時也問了一些我們之前沒來得及說起的經曆,聊著聊著,醫生突然說起了一件事。零零書屋


    這件事和老桂父女有關,那就是老桂在拿出泥土的時候,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當時說的是:時間到了!當時我們追問這句話的含義,老桂卻說他也不知道,還說隻要把泥土交給右臂上有荊棘線條紋身的人,對方自然就能知道其中的含義,然而我對此卻是一頭霧水。


    其實在進山之前,這件事我和醫生還有道士都察覺到了,可進山之後遭遇的事情太過刺激,以至於我們最後完全將這件事給忘記了。


    現在醫生重新提起,我們馬上就想了起來。


    “確實,你要是不提我險些都給忘了,當時老桂拿出那包泥土,顯然是不打算讓我們拿走,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我就是那個他等待的人,之後他再說的那些話,明顯是在遮掩什麽。”


    道士也點了點頭,“嗯,道爺也發現了,那老小子在把東西交給我們後,曾有那麽一瞬露出了一種解脫的表情,這種反應可以有兩個含義,一個是他終於完成了蘇瑾對他的囑托,所以卸下了心頭的重擔,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完全沒必要掩飾,那麽就隻剩下另外一個含義了!”


    “他心中有鬼!”醫生接過道士的話茬,淡淡的說了一句。


    “對,沒錯,一般人露出解脫之色,要麽是完成了某個特別難完成的任務,終於輕鬆了,要麽就是從某個泥潭或者苦海裏掙脫,再也不用受苦,道爺覺得老桂的解脫,極有可能是第二種!”


    我想了想,覺得他們說的很有道理,忽然,心中便湧起了一陣寒意,脫離苦海,如果真如道士猜測的那樣,老龜解脫的苦海會是什麽呢?


    答案不言而喻,三個人的臉色不由都是一變,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那包泥土!”


    話剛出口,醫生馬上搖頭否定:“帶來苦難的,並不一定是苦海本身,同樣的泥土,張靈瑾不是也給你寄了麽,從目前的種種情況來看,張靈瑾明顯是在幫你,如果泥土本身有害,她不可能將那一匣子泥土寄給你,所以,那包泥土也許隻是一個引子。”


    說到這,我頓時想起了一個問題,忙看向三叔,語氣嚴肅的問道:“三叔,你老實告訴我,咱家到底有沒有一個叫張舉明或是張靈瑾的親戚?”


    “怎麽突然這麽問?”三叔對我突然問出這個問題,表現得有些驚訝,不過看我一臉嚴肅,他還是說道:“這個問題你不是已經問過你奶奶了嗎?”


    我歎了口氣,有些鬱悶的說道:“我總覺著奶奶在這件事上隱瞞了我!”


    三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逸啊,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有些事情,你奶奶十分忌諱,也不讓我說,你想,如果她老人家在這件事情上向你撒了謊,那就代表這個問題不能向你透露真相,這樣的話,就算你三叔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訴你,所以,你還是不要問的好!”


    三叔說完,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領會了他的意思,三叔雖然沒有直接迴答我的問題,可他這番話很大程度上已經算是給了我答案,張靈瑾,張舉明,極有可能就是張氏族人,就是不知道這二人是否是我們這一支的直係血親?


    我理解三叔的難處,也沒有繼續追問,老桂有問題,這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了,至於他的真實身份,我們已經無法得知了。


    除了老桂,醫生還提出了另外幾點疑團,比如張靈瑾讓老桂交給我的那包泥土有什麽用意?在封印的鏡像空間裏,三叔他們也找到了那種奇異的泥土,這種泥土究竟是什麽?


    還有張靈瑾在鎖妖湖的留言中提到的根源之地,指的又是什麽?


    除了醫生提出的這些問題,我自己也有一個籠罩心頭的疑惑,那是醫生和道士都不知道的,也是我此次吐司氹曆險中最大的疑團:那個在我陷人魚聲音製造的潛意識幻境時,於危急關頭將我喚醒的神秘人,究竟是誰?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著那人給我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感,就好像……我們時常在某個地方見過麵,但每次都是遠遠相隔。


    這個神秘人,是否存在,亦或是他隻是我潛意識裏的一個虛幻角色?


    三叔因為這次的事件,需要立即迴京匯報情況,在到達防城區後便和我們分了手,洛依也以離教太久,擔心有心人起疑心為由,和我們分開了。


    臨別之際,我非常想問她天巫教在什麽地方,可話到嘴邊又被我給咽了下去,我知道,就算我問了,她也不可能告訴我。


    洛依看著一臉愁容的我,露出了一個俏皮的微笑,揪住了我的耳朵,用一種威脅的語氣對我說道:“記者,巧兒姐姐就暫時交給你了,不過我警告你,你要是讓姐姐受到一點傷害,我就…殺了你!”


    她最後的三個字咬得十分重,聽得我渾身一寒,正想說話之際,她卻突然湊到了我耳朵邊,吐出了兩個字:“保重!”然後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我一下就懵了,感覺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了出來,等我反應過來去看她時,人群裏已不見了她的身影。


    我在原地呆呆的站了一會,摸了摸臉頰尚存的餘溫,心裏忽然湧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道士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突然鑽了出來,發出一陣猥瑣至極的笑聲,用一種不壞好意的眼神盯著我:“嘿嘿,無量天尊,好你個奸夫淫-婦,丫的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老實交代,你倆啥時候搞在一起的?”


    我瞪了道士一眼,沒好氣的罵道:“滾滾滾,再嗶嗶老子就去百靈姐那裏告你的叼狀!”


    道士舉手表示投降,我也懶得理他。


    ……


    兩天後,我們終於迴到了成都,由於我們這一行中有老三和老龜,走高鐵很麻煩,於是幹脆轉了四個車站,足足浪費了一天多的時間。


    百靈姐和老三在到達昆明後就下車了,林巧兒的狀況不容耽擱,於是百靈姐帶著她先一步迴去,我雖然也要迴老家,可報社那邊還有些事需要安排,所以必須迴去一趟。


    迴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睡他個昏天黑地,足足休息了一天,我才緩過勁來。


    因為三叔的請求,醫生在迴到成都的第二天便搬了過來,於是我的租房裏三個單身漢齊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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