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況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三叔連同幾位道長也都分別替我做了檢查,不過連深得奶奶真傳的百靈姐都無法看出端倪,不通此道的他們就更加不可能看出什麽了。


    對此,我感覺無比鬱悶,總覺著自己身體裏好像藏了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


    就在我們都皺眉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洛依突然走到我跟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一點準備也沒有,條件反射的想要縮迴手,卻被她捏住了手腕。


    “不要動!”


    我一下子就停住了動作,發現洛依秀眉微凝,神情無比認真,頓時明白了她想幹嘛,稍微有些悸動的心也緩和了下來。


    洛依就這樣抓著我的手感受了一會,隨即也露出了十分奇怪的表情,“真是奇怪,這屍蛔蠱是教內高層之間不傳的秘術,我雖然不是很精通,可也懂得一些法門,你身體裏根本就沒有蠱蟲存在的跡象!”


    說著,她還用一種十分懷疑語氣問我:“記者,你確定你中了屍蛔蠱?”


    我心說這有什麽確不確定的,在成都當晚發生的事情我不敢肯定,可在吐司氹我和醫生蠱發,差點淹死在水葫窪,這可是道士親眼所見,老龜診斷的,絕無出錯的可能,而且之後醫生再一次蠱發,也是老龜替他解的蠱,這些都是一問便知的事情。


    我把這些情況都講了一遍,醫生也替我做了證明,這下眾人就更加疑惑了。


    思來想去,一點頭緒也沒有,洛依便安慰我,說她可以保證,我身體裏的確沒有異樣,也許是因為我體質的特殊,進入我身體的蠱蟲無法長久存活,所以早就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我一想,感覺還真有這種可能,再加上百靈姐和洛依都說沒事,我這才感覺心中稍安。


    此時天已經很晚了,三叔他們並不住老桂家,於是便告辭離開了,百靈姐繼續迴屋去幫秀靈收拾,院子裏便隻剩下了我和洛依還有醫生三人。


    按照洛依白天所說的,現在該是我去嚐試喚醒林巧兒的時候了。於是我舒展了一下手臂,對他們倆說我要去看看巧兒姐,說起林巧兒,醫生的神色微不可查的一黯,歎了口氣:“我也去!”


    這時候洛依突然哎呀叫了一聲,我和醫生都奇怪的看向了她。


    洛依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說道:“記者你先去照看巧兒姐姐吧,醫生,我昨晚睡覺的時候落枕了,疼死了,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拜托你了!”


    說完,她一臉可憐兮兮的看著醫生。


    還別說,洛依此時的模樣實在是殺傷力十足,醫生雖然奇怪,可還是答應了下來,洛依頓時喜滋滋的拽住醫生的胳膊把他拖到了院子的一角。


    看著洛依奇怪的舉動,我歎了口氣,知道她這是故意幫我支開醫生。一想到我們中午的那番談話,我心裏便十分不是滋味,不過好在醫生不在場,這多少能讓我心中的歉疚少上幾分。


    權當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吧!我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然後轉身上了樓。


    自從昏迷之後,林巧兒就被單獨安排在了秀靈的房間。我剛推開房門,一眼便看到了如睡美人一般靜靜躺在床上的林巧兒,也許是那天晚上著涼的緣故,她的臉色蒼白得讓人心疼,兩隻白皙的小手上隱約可見一道猩紅的血痕,那是她拉著我逆流而行時被藤條給磨出的。


    看到這些,我心中不由就是一酸,眼淚幾乎立馬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我坐到了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想說話,可嗓子裏卻好像堵了鉛塊一樣難受,心裏無數的話湧到嘴邊,就隻剩下了一句:“巧兒姐,你怎麽這麽傻!”


    我長長歎了口氣,替她把額前略微有些淩亂的發絲整理整齊,想著該怎麽開口騙她,想來想去,我才發現自己在這種事情上一點經驗也沒有,最後隻得在心裏默念一聲“巧兒姐,對不起了!”


    然後湊到她耳朵邊,撒出了那一個在不久後差點讓我後悔死的謊言:“巧兒姐,快醒來吧,我…我喜歡你!”


    說完,我內心緊張的盯著眼前的人兒,既希冀又害怕,希冀的是她能在聽到我的謊言後馬上醒來,害怕的則是她醒來之後會因為那是一個謊言而傷心難過。


    在這種矛盾的情緒中,我左等右等,足足過去了好幾分鍾,林巧兒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我的心漸漸涼了下來,之後我又將那句話重複了好幾遍,生怕因為我的聲音太小而導致她沒能聽到,可惜還是沒有用,她依舊蒼白的躺在床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所幸我已經有了心裏準備,眼下洛依的辦法失敗了,要怎樣才能救迴林巧兒呢?總不可能真的讓洛依把她帶走吧?


    也許,如三叔所說,或許奶奶會有辦法!


    我立即打定了主意,將林巧兒帶迴老家,讓奶奶想辦法,比起洛依和她背後的天巫教,我更加願意相信奶奶,畢竟這麽多年來,我不止一次被困第一重夢魘,可奶奶總是有辦法將我救迴,而林巧兒現在的狀態和入魘的情形十分相似。


    正當我腦子裏盤算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突然,門外的樓梯上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像是什麽東西掉落到了木質的地板上。


    “誰?”我下意識轉頭朝門邊的窗戶看去,卻隻見外麵蔥蘢的夜色以及朦朧的星光。


    我以為是醫生和洛依上來了,忙起身走了出去,可當我打開房門探頭往過道兩邊看時,卻什麽也沒看到。我又朝樓下的院子裏看了看,隻見洛依和醫生還在院子裏。


    “奇怪,不是他們?”我心中狐疑,走到窗前低頭往地板上看了看,一眼便看見了窗台下被打碎的陶瓷盆栽,心裏就更加疑惑了,這陶盆約莫有我兩掌大小,擺在窗台上,如果不是被人動了,絕對不可能自己掉下來,這說明剛才的確有人來過窗台邊,可他為什麽要走呢?難道是因為打碎了盆栽,怕我罵人?


    這也不對啊,這又不是我家,況且這也不至於啊!等等,打碎了盆栽,還偷偷溜了,必然是不想被我發現,難道剛才有人在窗外偷聽?


    想到有這個可能,我心裏頓時鬱悶了起來,心說是哪個無聊的家夥,也太沒品了吧!


    正鬱悶著呢,突然,房間裏傳出了醫生痛苦的呻吟,是林巧兒的聲音……


    我心中一驚,還以為林巧兒醒了,急忙往房內看去,誰料這一眼,嚇得我立即三魂丟了七魄,隻見林巧兒床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團黑色的影子,那真就是一團影子,在屋子裏燈光照射下顯得十分真切,它沒有實體,卻長得跟人一樣,兩隻黑氣凝聚的手正搭在林巧兒頭頂,不知道在做什麽。


    反觀林巧兒,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顯得更加沒有血色,原本恬靜的小臉上此時滿是痛苦,並不時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呻吟。


    “你幹嘛?快滾開……”林巧兒臉上的痛苦看得我目眥欲裂,怒吼的同時,就打算立即衝迴房裏,然而就在我衝到門口時,原本大開的門突然砰的一聲合了起來,我大罵著一頭撞了上去,可惜這木門是用整塊的實木做的,堅固異常,我撞了幾下,竟然沒有撞動,急得都快瘋了。


    這時我又想起了窗戶,急忙又折返迴去,想從窗戶翻進去,沒想到窗戶也沒來由的合了起來。


    我真是急瘋了,急瘋了也就什麽都顧不上了,完全不顧後果,卯足了勁幾乎是玩命一樣撞在了門上,這一下門沒有撞開,可卻把我給撞懵了,我隻感覺整個右肩乃至整個胸腔好像沸騰了,心口一陣氣悶,喉頭一甜,嘴裏頓時充滿了血腥味。


    然而門還是紋絲未動,這情況絕對不尋常,要知道我的身體因為詛咒影響,再加上這半年多來的離奇經曆,我的力氣遠超想象,如此全力一撞,就算是鐵門也該鬆動了,可這木門怎麽會如此?管家


    情況緊急,心急林巧兒安危的我此時完全顧不上想這些了,急瘋了之後,所有的情緒就都轉變成憤怒了,我開始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管都暴凸了起來,情緒開始失控,當時在鎖妖湖時出現的失控狀態仿佛又出現了。


    不過這一次我的理智並沒有完全消失,我再次憋足了勁,這次我沒有用撞的,我感覺此時的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強大的力量,幾乎是本能的一拳頭砸了出去,隻聽嘭的一聲,原本堅不可破的實木門就好像紙糊的一樣被打穿了一個大洞,隨後我又補上了一腳,整道門一下子全報廢了。


    我立即衝進了屋內,當看到林巧兒的半邊臉已經變黑變紫,我僅存的一點理智也完全消失了,怒吼一聲衝了上去。


    床頭的那道黑色人影的兩隻手仍舊搭在林巧兒頭頂,隻不過這一次我看得真切,黑影的兩隻手分明正在從林巧兒身體裏抽取某種東西。


    “滾開!”我怒吼一聲,人已經衝到黑影近前,揮拳朝他打去,就在此時,從我頭頂上方突然飛出另一道黑影,一下子將我帶飛出去,重重的撞在了牆上。


    還沒等我重新站起,便感覺腳踝又被什麽東西抓住,整個人又被提了起來,帶飛到空中,左右甩了好幾圈,最後再次嘭的一下砸到地板上,我的視野一下就模糊了。


    隱約間,我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蹲到了我跟前,它沒有五官,甚至沒有身體,它伸出了手,慢慢的朝著我的臉抓了下來……


    我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我重新睜開雙眼時,蹲在我跟前的黑影已經不見了,而我也已經站了起來,右手手掌正死死的掐著床頭那隻傷害林巧兒的黑影的脖子。


    發生了什麽?


    我隻覺一頭的霧水,被我掐住的黑影本來沒有實體,可奇怪的是,我的手偏偏能感覺到自己正掐著什麽東西,那不是觸感,似乎是另外一種層麵上的接觸,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那被我掐住的黑影劇烈的掙紮著,並且發出一陣陣詭異的叫聲,而此時我右手手臂上黑氣翻滾,那些毒蛇一樣的詛咒黑線完全浮出了手臂,如同一株茂密的藤蔓荊棘,纏繞在黑影全身,無數的黑線尖端深深的刺進了黑影內部,一張一縮,似乎正在從黑影當中抽取某種東西。


    這詭異的一幕嚇了我一跳,我立即想要鬆手,可讓人吃驚的是,我的手根本不受大腦的控製,無論我怎樣努力,也無法控製哪怕一根手指頭。


    很快,大約隻是幾個唿吸的時間,被黑線包裹的黑影便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被抽幹,就在我眼前化成了飛灰,幾乎同一時間,聽到動靜的醫生和洛依終於趕了上來,正好目睹了黑影被抽幹變成飛灰的一幕,兩人全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黑影化作飛灰消散,我的身體也終於能動了,可卻好像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一般,軟軟的倒了下來,醫生衝上前將我扶住,我想起那些黑線,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衝他說道:“別碰我,小心那些黑線……”


    “黑線?什麽黑線?”醫生疑惑的問道。


    我一愣,忙低頭去看自己的右手,發現剛才浮出手臂的黑線荊棘已經重新縮迴了手臂裏,再度變成了紋身一樣的圖案。


    這時候我也顧不上去思考黑線的變化了,忙問他們林巧兒怎麽樣了,醫生將我扶到床邊坐下,當看到林巧兒的臉色已經恢複了之前的蒼白,我這才長鬆了口氣。


    醫生問:“到底怎麽迴事?剛剛發生了什麽?”


    “三叔說的不錯,現在的我,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一個害人精了!”我深吸了一口氣,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兩人皆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而就在此時,已經被我破壞得不成形的房門已經窗戶沒來由的動了起來,一開一合,發出一連串讓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像是被風吹動,可此時分明就沒有一絲風。


    嗚~嗚~嗚~嗚……


    正當我們感覺頭皮發麻之際,屋外又響起了一陣清晰可聞的嗚咽聲,幽怨哀婉,淒楚綿長,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這嗚咽的哭泣聲並不是一道,而好像是由無數個女人的低泣聲組合而成,聽上去讓人不由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我靠我靠,無量天尊,這是什麽情況,百鬼夜嚎,這是末日大劫到了麽?”


    就在我們心中發毛,不知道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之際,道士罵罵咧咧的聲音自樓道外由遠而近靠了過來。


    道士剛進門,我們便同時吃了一驚,同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見我們都想看怪物一樣看著他,道士一臉的不爽,瞅著我們喝道:“喂喂喂,你們這是什麽眼神,怎麽地,幾個小時不見,道爺是不是又帥了,你們都不認識了?”


    我們心中的驚懼並沒有因為道士的不要臉而減弱絲毫,道士見我們還是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似乎也有些迴過味來了,臉色頓時一變,忙摸了摸自己的臉。


    醫生指了指房間角落的梳妝鏡,道士馬上就會意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鏡子前,隻看了一眼,他就發出一聲啊的慘叫!


    道士的臉上,脖子上,但凡是露在外麵的皮肉,上麵全是大小不一的黑手印,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然而這些手印本身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以道士的本事,竟然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是在什麽時候被這麽多莫名其妙的東西按上了手印。


    道士的臉都綠了,迴過神來後,他急忙從兜裏取出一疊黃符,貼在了屋外的門窗上。


    “百鬼夜哭,好兇險,今晚哪都不要去,就是撒-尿也撒在這屋裏!”


    屋外的莫名哭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混亂,並且慢慢的夾雜起一些無法描述的詭異聲音,之前自動開合的門窗在道士貼了黃符後,終於消停了下來,然而並沒有過去多久,驚悚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貼在門窗內側的黃符沒來由的突然噗的一聲燒了起來,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會的門窗再度自動開合,並且比起之前更加劇烈。


    我們都被嚇了一跳,道士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急忙對我說道:“記者,你的天啟呢,快取來!”


    “在隔壁!”我匆忙說道,道士看了房間裏的眾人一眼,然後分別對我和醫生說道:“記者,你去拿神器,我和醫生去把老桂父女帶上來,今晚,要出大事!”


    說著,也不管我是否同意,道士當先衝了出去,醫生緊跟著也走了出去。說實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真的不願意離開房間,可這也沒辦法,誰讓我是天啟的主人呢?


    我因硬著頭皮也走出了房間,頓時,一陣透骨的陰寒迎麵襲來,我打了個冷噤,耳邊盡是淒厲怪異的哭聲,饒得人心驚膽戰。


    我深吸一口氣,隻當沒聽見,快速取迴了天啟,將之懸掛在了屋外的窗戶上,頓時,劇烈開合的門窗全停了下來,甚至就連那擾人的鬼哭似乎也沒有剛才那麽攝人心魄了。


    醫生和道士很快也趕了迴來,所幸老桂父女並沒有出事,我們所有人都龜縮在林巧兒這間屋內。


    我本以為百鬼夜哭隻是發生在老桂家,可之後三叔打電話過來詢問,我才知道整個吐司氹,不,也許是這片地界都發生了百鬼夜哭的詭異之事。


    三叔在電話裏讓我不要離開-房間,而他則和幾位道長連夜挨家挨戶的給吐司氹的村民懸掛辟邪符,一直忙到了深夜。


    驚悚詭異的百鬼夜哭,一直持續到了淩晨五點左右方才停歇,直到天色放明,我們才終於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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