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聊著呢,道士和醫生迴來了。


    道士臉色不太好,一身的稀泥,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咬過一樣,異常狼狽,邊往屋裏走邊罵,醫生跟在他後麵一臉的無奈。


    見這情形,我們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老羅兩口子忙起身給道士張羅洗澡的熱水和幹淨衣服,我則詫異的問他這是怎麽迴事?


    道士一臉的鐵青,也不理我,兀自找了個凳子在炭火旁坐下來烤火,嘴裏還是不幹不淨的罵著。


    時值隆冬時節,雖然羅崗村這一片的氣候還算不錯,白天太陽曬起來時甚至還有些炎熱,但早晚時分的氣溫還是非常低的,看道士的樣子似乎是掉進了稀泥塘裏,此時也被凍得夠嗆。


    道士不願說話,我隻得看向了醫生,問這是怎麽迴事,你倆是去插秧了還是怎麽地?


    醫生一臉的苦笑,無奈的看了看道士,和我們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聽完之後,我們所有人都不-厚道的笑了。


    原來啊,道士兩人在給村裏最後一個被嚇傻的孩子看完病後,謝絕了那戶村民的邀請,誰知在趕迴來的路上出了變故。


    羅崗村在很久以前是以打獵為生的,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有養獵狗的習慣,即使最近幾年獵戶少了,但村民養狗的習慣還是延續了下來,再加上很多人家都不喜歡把狗拴起來,這就導致了村裏到處都是流竄的狗。


    兩人迴來的路上,一條黑狗一直跟在道士屁股後麵狂吠,道士也是嘴欠,迴頭連喝帶罵的嚇唬了那黑狗幾句,那狗見道士長得高大,而且比它還兇,頓時還真被嚇住了,也就沒有再出聲,隻是低著頭跟在道士屁股後麵。


    道士見那狗這麽不經嚇,心裏一陣暢快,也就沒在意黑狗怪異的行徑,隻當黑狗剛好與自己同路。兩人迴老羅家路上需經過一片半山梯田,深秋剛過,田裏的稻穀收了以後,田裏還一直給水泡著,隻有梯田之間狹窄的田埂可以經過。


    那一直跟在道士身後的黑狗好似成了精一樣,瞅準了道士在田埂上行動不便,突然就發難了,奔著道士的屁股便咬了上去。


    道士的感知極為敏銳,在黑狗撲上來的刹那便察覺到了,奈何狹窄的田埂根本沒法躲閃,道士隻得硬著頭皮於撲上來的黑狗廝打在一起,慌亂之間,腳便滑了一下,栽進了水田裏。


    那稻田常年給水浸泡,鬆滑異常,道士空有一身力氣,可在齊膝的淤泥裏一點勁也使不上來,被那隻黑狗好一陣欺負,要不是醫生及時喝跑了黑狗,道士可能比現在還要狼狽。


    我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道士在火塘邊直哼哼:“哼,笑吧笑吧,笑死你們最好,還有那條死狗,他娘的,臨走時竟還敢衝著道爺撒-尿,別讓道爺逮住,不然一定剝來吃狗肉火鍋。”


    我已經笑得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邊強忍住笑,邊安慰他說:“我說,你也別跟一條狗一般見識了,況且你這也是活該,誰叫你先嚇唬人家來著?”


    “放屁,要不是它一直追著道爺叫喚,道爺會嚇唬它嗎?他娘的,說來說去,還是這些村民的不對,沒事養那麽多狗幹嘛,好吧,你養就養吧,可你好歹給拴上啊,娘的,看把道爺咬成啥樣了?”


    我實在是忍不下去了,道士要還待在這,我肯定能把傷口給笑裂了,正好這時候老羅夫婦準備好了熱水,我忙把道士推去洗澡,好容易才平複了心情。


    等道士洗完後,我們接著吃飯,其實我已經差不多飽了,於是喝著茶跟他們聊天。


    老羅聽說道士被狗咬後,一臉的奇怪,我看他臉色有異,就問他怎麽了?老羅告訴我們說村裏的狗都是獵狗配的崽,雖然現在大家夥不靠打獵為生了,可時不時的還是會進山搞些野味,所以村子裏的狗都是訓練過的,是不會無緣無故的咬人的。


    我也覺得奇怪,就問道士是不是不小心先惹了那條狗,道士說狗屁,那條狗他從來村子到現在壓根就沒見過,怎麽可能惹到?醫生也說他們在迴來之前從沒有碰上過那條黑狗,這麽一來事情可就怪了。


    就在我們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之際,小玲忽然開口說道:“那個,我這幾年為了尋找高人替我弟弟看病,看過不少傳聞,聽說黑狗都是通靈的,它追著道長你咬,會不會是……”


    一語驚醒夢中人,正在大口啃野兔腿的道士瞬間怔住了,他猛地將手裏的兔腿放下,把手擦淨,向老羅要了一個幹淨的盆,接來清水,又用他隨身帶的朱砂臨時畫了一張我從未見過的奇特符籙,口中誦咒,那剛畫好的符於他指尖自燃,符灰灑落水中,在水麵形成了一層極薄的亮黑色浮層。


    道士湊過頭去,盯著盆裏看了一會後,忽然臉色大變,我看他冷汗都下來了,知道事情不妙,忙問他怎麽了?


    道士臉色煞白,指著盆裏懸浮的符灰層說道:“你自己看!”


    我不明所以,於是湊過頭去,一看之下,我也吃了一驚,隻見道士映在符灰層裏的臉布滿了猩紅的血色,有一道模糊的影子正附在他身上,也是紅色的,可卻看不清麵容。


    “這是什麽?”我吃驚的問道。


    這時其他人也陸續看到了盆裏映出的景象,臉色都是大變,全都看向了道士。


    道士的臉色已經有所緩和,罵了句娘後,對我說:“這是血鬼毒咒,是一種惡毒的黑巫咒術,施術者需以生命為代價才能下咒,中咒者會立即被血鬼纏身,初時黴運不斷,往後隨著咒印越來越深,血鬼便會化為實質,中咒者體內的血液將會成為血鬼吞噬宿主的媒介,最後連魂魄都將徹底被血鬼吃掉。”


    小玲驚叫一聲,“啊!這麽惡毒,那該怎麽辦啊?”


    我問道士:“哎,真的假的,你可別唬我?你他娘的該不會又想敲詐吧?”


    道士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無量你奶奶個天尊,你小子還有沒有良心,道爺都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那,那該怎麽辦,有法子解嗎?”


    道士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幸虧發現得早,解是能解,不過有些麻煩!”


    說這話的時候,道士緊皺著眉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再次歎了口氣,小聲嘀咕了一句:“該來的果然躲不了,唉,這筆債始終還得換啊!”


    “還什麽債?”道士聲音雖小,可還是被他邊上的林巧兒聽到了。


    “沒,沒什麽……”道士連忙矢口否認,林巧兒卻不饒道:“切,我剛才都聽到了,你說這筆債始終還得還,你該不會欠了很多錢,為了躲債主,這才跟在我們小逸身邊吧?”


    道士翻了翻白眼,抵死不認,我感覺道士的反應有些奇怪,心中疑惑,問他:“喂,你老實說,這咒真有辦法解?”


    “當然!”道士讓老羅幫著把盆裏的水倒掉,邊底氣十足的對我們說道:“你們也不看看道爺是誰,區區血咒,待道爺找上茅山,請得現任茅山掌教陶清風出手,什麽狗屁血咒,一點也不在話下。”


    道士一副牛皮哄哄的樣子,我們都以為他自己能解,可沒想到他竟然也要請別人幫忙,頓時都衝他比了比中指。


    說來也巧,我們此行本就是為了找道士帶我們去茅山,了結袁道浼的囑托,現在好了,道士自己也要上茅山請人家幫忙解咒,倒還省得我欠他的人情。


    言歸正傳,道士中血咒,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呢?是在我們來到羅崗村之後,還是之前?按說以道士的本事,不可能被人下了咒而一點也沒察覺吧?


    我將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問他有沒有察覺,道士抓耳撓腮想了半天,說他身上的血咒印記還很淡,絕對不會超過五天,也就是說,血咒是在我們來到羅崗村之後才被人下的。


    排除了時間上的可能,我們幾乎可以肯定道士中招應該就是在營救失蹤孩子的時候,馬瘸子,還有他的那個同夥。


    分析到這,道士忽然拍了拍大腿,恍然道:“哎呀,道爺知道是誰了,娘希匹的,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我靠,太他娘的陰險了。”


    我忙問:“你是說,給你下咒的,是馬瘸子的那個女同夥?”


    道士點了點頭,極為肯定的說道:“沒錯,肯定是那個女人。你還記不記得,道爺當時為什麽沒能抓住她?”


    聽他這麽問,我當即明白了過來,“那些粉末,嘶,可你不是說那些粉末是蠱蟲嗎?怎麽又成邪咒了?”


    道士嘴裏罵了一句,說道:“無量天尊,道爺當時看了那些陷害我的蠱蟲卵,先入為主,把那娘們撒的粉末也當成了股蟲卵,唉,真是大意了,我就說當時怎麽感覺有些不舒服,原來是中招了,真是日了狗了。”


    見道士確實有辦法解決血咒,我也放下心來,半開玩笑的對他說:“得了吧,你就別罵狗了,說起來你還得好好感謝一下那隻黑狗,人家也算救了你一命,要不然,你最後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見我還提那一茬,道士頓時大怒,剛想罵人,卻聽另一道更加憤怒的髒話從我睡覺的房間裏傳了出來:“狗日的,是哪個挨千刀的破爛-貨把大爺塞包裏的,快放大爺出來,*你祖宗十八代……”


    那憤怒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滑稽,就像剛學會說話的鸚鵡一樣,聽上去別提多別扭了,讓人有種想笑的衝動,可偏偏這聲音傳遞出的全是不堪入耳的髒話,讓人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簡直都快憋出內傷了。


    除我和醫生外,道士等一眾人全都麵麵相覷,臉上盡是詫異之色。我和醫生相視苦笑,都明白那是怎麽一迴事,這應該是那隻被我從地眼下放出來的奇葩老烏龜醒了。


    想到這,我心道不好,那天出來後老龜便縮頭沉眠了,當時我們都急著尋找出路,我的背包是道士幫忙背的,他不知道老龜的來曆,隻當是一直普通的烏龜將之塞進了我的背包裏,之後也一直沒想起來,沒成想這位大爺現在醒了,這下可闖大禍了。


    “誰啊,哪個王八蛋在裏麵說話?”道士雖然見過老龜,卻不知道老龜的厲害,更不知道老龜還能說話,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闖了大禍了,甚至還不爽的罵了迴去。


    “你他娘的才是王八蛋,你們全家都是王八蛋……”


    “哎喲嗬,還敢罵迴來,他娘的,道爺正好一肚子氣沒地撒,你等著,道爺倒要看看你是哪路神仙……”說著,道士尋聲找了進去,我和醫生默契的同時往後退了幾步。


    “咦,怎麽沒人?”


    “小王八蛋你瞎了,大爺就在你頭邊上……”


    “嗯?無量你奶奶個天尊,怎麽是個烏龜,哎喲,鬆嘴,快鬆嘴……”


    房間內傳來道士的慘叫聲,起初時還不是那麽淒厲,可到了後來,那聲音簡直就和殺豬沒什麽區別了。我和醫生聽著裏麵的動靜,不厚道的笑了。


    ……


    折騰了半晌,一行人重新迴到了飯桌,這一頓飯吃得真可謂是一波三折啊,菜都冷了,老羅兩口子一邊神色古怪的看著道士,一邊將桌上的菜撤迴去重新熱了一遍,小玲和林巧兒兩個女孩子也都捂著嘴看著道士偷笑,卻又不敢真的笑出來,席間的氣氛相當之詭異。


    我也憋得肚子疼,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醫生也都嘴角不自覺的抽搐著,顯然也在強忍笑意。


    隻見坐我正對麵的道士頭頂趴著一隻海碗大小的白眉烏龜,趾高氣揚的伸長了脖子,兩隻前爪扯著道士的道髻,就跟騎馬一樣,而被他踩在腳下的道士則滿臉都是青紫的牙印,道髻散作一團,一副狼狽相,偏偏此時的他還不敢露出怒容,滿臉堆笑的拍著頭頂老龜的馬屁,不對,應該是烏龜屁,這一幕別提多滑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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