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老羅的敘述,我的心立即沉了下去,以我對道士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這當中必然有什麽誤會,可倘若事情的表象真是老羅說的那樣,人贓俱獲,就算我們現在趕過去也是於事無補,山民民風彪悍,如果認準了道士就是濫用邪術害人的妖道,還真有可能使用私刑燒死道士。


    說話間,我和老羅已經趕到了行刑地,那是位於山穀半腰的一個小山崖,靠內是一棟三層高的高腳樓,依山而建,外麵是一座磚石砌成的道觀,看上去非常的新。


    老羅告訴我,說靠裏側的木樓是羅崗村的祠堂,對麵的道觀則是三年前新建的,也就是那件怪事之後,村裏人感念算命老道的恩德,自發捐款建的。


    這件事我之前聽小玲說過,這座道觀貌似還頗有些名氣,聽說周邊的村落裏哪家有些什麽不順的事,都會到羅崗村的這座道觀裏祈福,據說還非常的靈驗。


    兩棟建築就這麽矗立在山崖突出的石台上,門對著門,中間則是空出來的一片崖台,地麵的山石非常平坦,尚能看出人工開鑿的痕跡,我遠遠的就看到了崖台之上被五花大綁架在柴堆上的道士,不由大驚,沒想到竟然真的是道士。


    老羅滿臉緊張的看著我,問是不是認錯了?我搖頭,說就是他,可是他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得到答案後的老羅像是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完了完了,沒救了!”


    我一把扶住他,問:“怎麽這麽說,這不是還沒點火嗎?我們現在趕過去,先把他救下來再說。”


    老羅哭喪著臉,說那是不可能的,族裏已經開過會,一致同意燒死那位道長,按照族規,此時就算是公家的人來阻止,他們也會不計代價執行火刑的。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一帶的民風彪悍我是知道的,可卻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麽離譜,要真是這樣的話,道士豈不是沒救了?


    等等,一定還有其他辦法,我腦子裏飛快地閃過無數念頭。


    硬搶是肯定行不通的,光是在崖台上忙活的人就有二三十個,聽老羅說,等待會行刑的時候,至少三分之二的村民都會趕到當場,就我一個人,恐怕還沒能衝上石崖就已經給按在地上打死了。


    要不,直接報警?不行,且不說現在報警還來不來得及,剛才老羅也說了,現在就算是公家的人來了,這些人也還是會不計代價的燒死道士,報警也沒用。


    左右都不行,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我心裏急得要命,此時石崖上忙活的那些人已經架好了柴堆,正在往柴堆上麵鋪鬆香。道士耷拉著腦袋,一臉萎靡之態,人群當中一個看起來年齡較長的人正在和他說著些什麽,老羅說那就是羅崗村的族長。可惜距離太遠,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可我的腦海裏卻忽然閃過了一道亮光。


    道士是被小玲請來羅崗村的,現在道士搞成了這副模樣,小玲跑哪去了?這時候她應該站出來說幾句才是啊!


    想到這個,我忙問老羅:“老羅叔,道士是被小玲請迴來的,出這事的時候,小玲難道就沒有站出來說點什麽嗎?”


    我剛問出聲,老羅便發出了一聲長歎:“唉,小玲那丫頭在那道士出事之前就已經失蹤了,否則村民也不會將他列為最大的嫌疑人,唉,你說這整的都是些什麽事啊?”


    “小玲失蹤了?”我心頭一跳,忽然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而就在這時,祠堂門前懸掛著的那口大鍾被敲響,震耳的鍾聲從山穀半腰蔓延開去,迴蕩在整片山林當中,連綿不斷,經久不絕。


    “糟糕!這是召集族人的鍾聲,半個小時後就是行刑的時間了。”老羅神色焦急的說道。


    我心裏也急了起來,但我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亂,道士的小命全捏在我手裏了,我要是不能想出辦法,道士今天可就真的要去見他一直念叨著的無量天尊了。


    想著,我忙得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拍了拍老羅,請他幫忙去將小玲的父母請來,就說我有辦法找到他們的女兒。


    道士的安危關係到老羅兒子是否能治好,他比我還要急,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等老羅走後,我繼續盤算著要怎麽樣才能救道士,現在要說服村民放了道士是絕無可能的,除非我能找到證據證明這一切不是道士幹的,可是這談何容易。況且我對這當中發生的具體情形一點也不了解,必須先問過道士才能有線索,而現在,隻有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


    可是這到底該怎麽做呢?


    我一個頭兩個大啊,然而事情的糟糕程度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就在我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拖延時間之際,石崖上方忽然發生了變故。


    那些在做著行刑準備的村民忽然間倒了一大半,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道士幹的,可羅崗村的族長顯然將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歸咎到了道士身上。


    這下子可不得了了,在村民眼裏,道士先是施展妖術害人,之後還抓走了不少村裏的孩童,伏誅之際又試圖逃跑,這無疑將村民徹底激怒了,隻見石崖周圍圍觀的人紛紛叫嚷著燒死他,石崖上剩下的村民也發出了同樣的高唿。


    在這此起彼伏的唿喊聲中,那名先前和道士說話的族長點起了火把,看著被綁在柴堆上的道士直搖頭,看這樣子,他竟然是準備提前行刑了


    糟糕!


    我心中暗唿不妙,再也管不了什麽了,幾個箭步之下穿過了圍觀的人群,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下衝到了石崖之上,就在我剛剛踏上石崖的刹那,那族長手裏的火把已經湊到了柴堆邊,眼看就要點燃了。


    我心裏大急,柴堆之上鋪滿了鬆香,那玩意一點也不比汽油差,觸之即燃,幾個唿吸之間便能全部燒起來,到時候就是想救也來不及了。無奈之下,我隻得撿起了一塊石頭朝著老頭伸出的火把砸去。


    所幸老天保佑,道士命不該絕,我扔出的石頭正好打在了火把的柄上,那族長年紀已經很大了,加之並無防備,火把頓時就被石頭打脫了手。


    我長出了一口氣,道士得救了,然而我的麻煩也來了。


    短暫的驚愕過後,羅崗村的老族長臉色鐵青的看向了我,喝道:“哪裏來的娃仔,你想幹什麽?”


    他聲音剛落,石崖上剩下的十幾個壯漢一下子把我圍了起來,臉色不善,顯然是把我當成了道士的同夥。


    恰在這時,被綁在柴堆之上滿臉萎靡的道士也認出了我,頓時有氣無力的哀嚎道:“哎喲喂,無量你奶奶個天尊,記者啊,你可算來了,你要是再慢一步,道爺就要被他們給考了,快,快把我救下來!”


    這下子我妖道同夥的身份算是徹底坐實了,那幾個圍住我的大漢臉上頓時露出了厭惡和忌憚之色,紛紛抽出了腰間的柴刀。


    我心裏暗暗叫苦,這狗日的道士,不開口你會死嗎?現在好了,老子也成你的同夥了,這麽多人,這讓我怎麽個弄法?


    心裏雖然知道不妙,可我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我強裝鎮定,看著圍住我的這些人,然後又將目光移向了不遠處的老族長,沉聲說道:“老人家,可否容我說句話?”


    那族長老頭看上去骨瘦嶙峋,老態龍鍾,一副昏聵的樣子,可他眼中不時露出的精光讓我知道此人絕不像看上去的那麽簡單,既然能當上一族之長,話語權甚至比村長還要大,說明此人絕對有著非同一般的能力,隻要能穩住他,其他的人便不成問題。


    那老頭皺眉看了看我,將手背到了身後,淡淡的說了一句:“有什麽話就說吧!不過你聽好了,如果你真是這妖道的同夥,別怪老朽無情,你二人必須接受火神的懲罰。”


    老頭的話讓我心中一陣吐槽,心說難道上了點年紀的人都喜歡倚老賣老嗎?


    我不動聲色的迴道:“老人家,我確實是這道士的朋友,但卻不是他的同夥,這家夥的為人我知道,說實話,我不相信他會做出你們口中說的那些事,這會不會是一場誤會?”


    聽我這麽說,老頭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既然不是他的同夥,那這就不幹你的事,老朽也不為難你,你走吧!”


    “等等,老人家,您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千萬不能冤枉的好人啊!”


    老頭眉頭一挑,然而這次不等他說話,圍住我的那些大漢裏有人說道:“誤會?什麽誤會,俺們可是親眼看見他在山溪裏下毒,而且還試圖擄走孩童,現在那些中毒的村民還躺在床上,被擄走的小孩也沒找到,你說我們冤枉他?”


    果然,我心中一跳,這人說的和老羅與我說的並無太大的出入,這麽說來,真的有人親眼看見道士做下了這些事情?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得看向了道士,問他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道士被五花大綁在木杆之上,一臉的萎靡不振,這和平時的他完全不同,而且以道士的身手,就算是成片的屍潮也不見得能奈何得了他,就這幾個村民,怎麽可能抓得到他?這不禁讓我感到有些奇怪。


    道士一臉的苦相,看著我唉聲歎氣的說道:“唉喲,道爺那是被人陷害了,那真不是我幹的,我你還不了解嗎?道爺不愁吃,不愁穿,何必要做那等有損陰德的事啊?”


    道士的話音剛落,人群裏馬上傳出了冷哼:“哼,你還敢狡辯,俺們可是親手抓到的你,這你又作何解釋?”


    我一聽這不對啊,道士說他是被人陷害的,可村民們偏偏信誓旦旦的說親自抓到了道士作案的證據,這就好比一個婊子偷漢子,然後被苦主領著一票親戚捉奸在床,偏偏這婊子在被當麵抓住後死活不認,非說自己是被人陷害的。道士蒼白無力的解釋,就算是我聽上去也覺得沒有多少可信度,也難怪村民會如此激動了。


    “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


    “哎呀,這讓道爺怎麽說?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不過我被人嚇了蠱,那天晚上道爺睡得好好的,忽然間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的抓了起來,然後他們口口聲聲的說是我擄走了村裏的小孩,還說我往山溪裏投毒,這些道爺我根本沒有印象啊!”


    蠱?我心中一驚,說起蠱,奶奶和百靈姐都是此道高手,之前在耶嶺天坑內我還親眼見識了三色螞蝗靈蠱,而前不久從娑冥鎮得到的太爺手劄裏也有不少關於蠱的記載,我對此非常好奇,所以在迴到成都後的這一個多星期裏一直在研究,知道了不少的東西,甚至還學會了十幾種常見蠱蟲的培育方式,當然了,那僅限於理論,真正的實際操作,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的。


    現在道士提到了蠱蟲,而且還說他中了蠱,這讓我非常吃驚,再聯想到他如今的萎靡之態,我已經相信了七八分。


    可是我相信沒用,那些村民根本不相信道士的話。


    “少廢話,不要拖延時間……”


    “對,沒錯,燒死他……


    “燒死他,燒死他……”


    ……


    村民群情激奮,完全給憤怒衝昏了頭腦,我知道這時候不管我說什麽都不會有人聽的,隻能退到了柴堆旁護住道士,不讓人靠近點火。


    “把他拉開……”


    族長老頭忽然指著我大聲喝道,圍在我四周的大漢紛紛撲上來拖拽我,被我用早上剛學的拳法擊退了幾個了,可我畢竟隻是學了點皮毛,架不住他們人多,一分鍾不到,我便陷入了絕對劣勢,被六七個大漢死死按在了地上,分毫也動彈不得。


    族長手裏再次燃起了火把,一下子點燃了火堆,鋪在上麵的鬆香刹那間燒了起來,火焰竄起兩三米高,道士的衣服和頭發馬上燒了起來,而他本人也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嚎聲。


    我急得都快吐血了,大聲吼叫,可拚盡了全身的力氣也還是無法掙脫,心說完了,道士這下子真要歸位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閃電般的人影忽然間從石崖下麵飛射上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入了熊熊烈火之中,踢斷了綁著道士的木杆,而後帶著他一起跌落出火焰,狼狽的撲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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