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一步即是生路,然而這短短的一步之間卻隔了一個名叫宿命的深淵,兩個女孩臉上已經露出了近乎絕望的表情。


    雖然和兩個女孩認識沒有多久,但大家總算是一起共過患難,一行十五人現在就剩下了我們四個,眼看著出口就在眼前,要我在這個時候丟下她們自己逃跑,我良心上實在過意不去啊!可如果不走的話,就得死在這,這一路來的掙紮與犧牲豈不是白白付出了?


    一時間,我和醫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此時我們的時間已經隻能按秒算了,眼看著卷起的古鎮即將來到我們跟前,淩柔臉上驚恐的表情消失了,她衝著醫生甜甜一笑,忽然上前一步,踮起了腳尖勾住醫生的脖子,在我極度愕然的目光中,吻了下去……


    那完全是小雞啄米式的一個吻,醫生愣住了,夏禾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很快淩柔鬆開了手,臉上仍舊掛著甜甜的笑容,然而她的眼睛裏卻已經被水霧浸染。


    “你,一定要記得我……”


    這是淩柔的最後一句話,她最後看了一眼醫生,往後退了一步,醫生臉色頓時一變,忙去抓她的手,可惜已經遲了。


    我們誰都沒想到淩柔竟然會跳下黑暗,夏禾似早有了感應,也衝我們淡淡的笑了笑,搖了搖頭:“真是個傻丫頭,再見了,祝你們好運!”


    說完,她緊跟著淩柔也跳了下去。


    一瞬間,我的鼻子就是一酸呐,心頭各種滋味一齊湧了上來,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醫生呆呆的保持著抓空的姿勢,人完全陷入了呆滯,我不清楚醫生對淩柔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態,但我知道,此刻醫生心裏的悲痛要勝過我百倍、千倍。


    兩個女孩終歸沒有逃出宿命的安排,可是我們還有自己的路要走,還剩十秒不到,我連拖帶拽將醫生拉過了石橋。


    所有的一切在我們穿過石橋的刹那徹底消散,可讓我完全沒想到的是,剛穿過石橋,我的腳下便踩空了,石橋後根本不是我們來時停車的地方,而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懸崖。


    我根本沒有準備,還沒反應過來,腳已經空了,整個人連帶著醫生一起跌落而下。


    我完全懵了,心中幾乎絕望,這就好比剛從斷頭台上死裏逃生,剛從斷頭台上走下,卻發現自己掉進了油鍋,早知如此直接死在古鎮算了,反正都是一個死,何必白白遭這些罪?


    念頭急轉之間,我長長歎了口氣,想到了淩柔,想到了夏禾,想到了王晰和董倩,還有陳伯等人,心中一歎:“各位,我張某人來和你們作伴了,黃泉路上,你們不會孤單!”


    腦子裏正想著,忽然我就看到對岸的懸崖上好像有個人,看起來非常眼熟,可惜此時正是午夜十二點,又是在這種荒郊野外,月色也不明朗,我沒法看清那人到底是誰。


    正疑惑之際,我看到那人動了,對方好像往懸崖下扔了什麽東西,還沒等我弄明白,便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嗖嗖的唿嘯聲,那是繩索抽破空氣產生的氣流聲。


    果然,我剛意識到這一點,離我不遠處的醫生身上馬上被一條繩索纏住,那繩索好似有生命一樣,在綁住了醫生後,竟然又擺向了我這邊,看情況是打算救我們上去。


    我滴個親娘哎,這到底是哪位心善的菩薩,等這事過去後我一定得在家裏供上他的法相,早晚焚香感謝。


    我大喜過望,這就好比即將淹死的人忽然抓到了一個救生圈,這種絕境裏看到希望的喜悅是任何語言也無法形容的。


    很快,綁住醫生的那條繩子好像一條靈動的蛇一樣遊移而下,也裹住了我,我幾乎感動得哭了出來,然而意外卻在這時候發生了。


    那繩子剛裹住我的腰,隨後就猛地一收,然後開始往上拉去,才往上拉了幾米不到,被我綁在身上的神奇黑劍忽然間冒起了黑光,腰間的繩索被黑劍發出的黑光一燙,頓時冒起一陣黑煙,一下子縮了迴去。


    我的臉頓時綠了,不等我做出任何反應,繩索就已經鬆開了我,卷著醫生飛迴了懸崖上方,而我則徑直往下墜落,心中一片冰涼。


    大約幾秒後,我撲通一聲紮進了冰冷的水中,入水的刹那腦袋先著水,我隻覺後腦一疼,同時身體被湍急的水流一帶,頓時失去了意識。


    ……


    意識恍惚間,我看到眼前出現了無數張臉,有王晰,有董倩、有王寒軍夫婦、陳伯、楊姐、夏禾、淩柔……除醫生外,旅行團所有人都聚齊了,他們圍在我頭頂,全部在衝著我笑,嘴巴一開一合,似乎在向我說著什麽,然而不管我怎樣去聽,也還是沒辦法聽清他們在說什麽。


    忽然間,光影變動,眼前所有恍惚的人臉漸漸變得清晰,他們消失了,而我也看清了頭頂的這些人臉。


    那不是旅行團的人,而是幾張非常陌生的臉孔,正用一種好奇而又擔憂的眼神注視著我。


    意識一點點複蘇,記憶伴隨著全身的疼痛一齊迴歸,我立刻迴憶起了之前的遭遇,想到了古鎮,想到了那段詭異而又讓人不堪迴首的遭遇,想到了旅行團死去的那些人,最後迴想起的是淩柔與醫生告別的場景,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此時除了眼睛外,我全身沒有一處地方能夠動彈。我在古鎮受的傷並沒有這麽嚴重,迴想起最後失去意識前的畫麵,我知道自己墜落懸崖後落入了激流,想來身上的這些傷勢應該都是在落水後才搞出來的。


    圍在我頭頂的這群人裏有醫師也有護士,還有一名身穿製服的公共安全專家,那小護士看到我流出了眼淚,指著我奇怪的問道:“咦,你們看,他怎麽哭了?”


    “唉,這麽重的傷,就算打了鎮痛劑,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他隻是流眼淚,已經很難得了!”


    迴答她的是那名年近五旬的男醫生,小護士哦了一聲後,掏出紙巾替我擦幹了眼淚,甜笑著安慰我,讓我別擔心,傷勢雖然嚴重,但王醫師是全醫院最好的醫生,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康複了。


    擔心麽?我問自己,卻發現自己對此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哪怕是全身癱瘓殘疾了又能怎樣?他們都死了,而我還活著。


    也許這真的是命,我忽然想到了嚴無道最後和我說的那番話:有時候,死亡未嚐不是一種解脫,而活著,必將背負一切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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