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涼,知道要遭,雖然明知這是幻境,可還是被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之前王晰和我說過,他們推測土樓能夠讓人在環境中見到自己最渴望的東西以及自己最恐懼的東西,難道潛意識裏,我最恐懼的東西,竟然是這個妖湖麽?


    來不及細想,因為那盯住我的怪物已經裂開了大嘴,脖子伸成了長頸鹿,一口朝著我的腦袋咬了下來。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朝竹筏一側滾了出去,剛翻滾出去,我心中便是一驚,這可是在竹筏上而不是平地,空間有限,這下非得滾進水裏不可。果不其然,在我念頭升起的同時,我已經落進了水裏,冰冷刺骨的感覺簡直就像是真的置身於冰水當中。


    寒冷在這時候並不是最重要的,剛一入水,我馬上奮力遠離竹筏,甚至連迴頭都不敢,可該來的還是躲不過,我遊出去還不到三米,周圍的湖水已經被一股可怕的力道攪動起來,形成一道漩渦,把我吸了迴去。


    驚駭之間,我扭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隻見那漩渦赫然是一張漆黑的巨口,正在將周圍的一切吞沒進去。就在我即將被漩渦卷入其中之際,不知從哪伸來了一隻手,一把抓住了我,猛地一提,頓時四周的一切都變了,我頭暈眼花,眼前也變得一片漆黑。


    啪啪啪!迷糊之間,我感覺自己狠狠的挨了幾個嘴巴子,臉都給抽腫了,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最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兩張神情凝重的臉,我看著這兩張臉迷了一會,才認出這是醫生和趕屍老頭。我條件反射的坐了起來,盯著老頭看了看,又將目光轉向了醫生,心裏滿是疑惑。


    我記得剛才自己在幻境中掉入了水裏,差點被水中的龐然大物吞掉,關鍵時刻有一隻手把我從水裏的巨口中拉了出來,難道那拉我的人,竟然是趕屍老頭麽?


    醫生看出了我的茫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低聲說道:“放心,已經沒事了,多虧了前輩,若不是他,你可能已經迷失了。”


    聞言,我看向老頭,想道謝,卻見他正用一種非常古怪的眼神打量我,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一般,讓我渾身不舒服。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被對方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舒服,在加上他之前差點害死我,索性直接了當的問了出來。如此生硬的詢問身份,這就等於告訴對方我已經不相信你了,你必須就這個問題給我一個交代,否則咱們就撕破臉皮了。


    我話剛問出聲,醫生不動聲色的走到了我身後,這是為了防止老頭突然翻臉對我下手。不過醫生顯然多慮了,趕屍老頭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背著手坐到了我對麵,端起桌上的一個白瓷茶杯喝起茶來。


    直到這時候,我才察覺自己正身處於一間古色古香的木屋裏,屋子裏的擺設非常整齊,一塵不染,顯然這裏就是趕屍老頭的住所。


    見我盯著房間四處打量,趕屍老頭押了一口茶後,淡淡的說道:“不用看了,這就是我的居所!”


    我一驚,這老家夥難道會讀心術?


    “我不會讀心術,隻是活得久了,會些察言觀色的功夫。”說著,老頭將茶杯放迴桌上,嘴角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這下我是真的無語了,再也不敢亂想,隻是盯著老頭,等著他的迴答。


    見我這麽快就收斂了心神,老頭臉上露出了無趣的表情,說道:“我是什麽人,這對你們而言無關緊要,你隻需要知道我不會害你,這就足夠了。”


    老頭不提這茬還好,他這一提,我頓時就火了:“不會害我?那昨晚上把我騙過去的難道是鬼麽?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早就死在那邊了!”


    “哦?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樣從那邊迴來的?”


    見這老家夥絲毫沒有被拆穿的覺悟,反而一臉詫異的向我發問,我頓時就炸,心說你他媽的這臉皮也太厚了吧?


    “少轉移話題,你到底是什麽人,昨晚那些屍體究竟是怎麽迴事?”


    老頭無奈的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又押了一口茶,我簡直都要氣炸了,本以為他還要繼續晃點我,可並沒有,在喝了這一口茶後,老頭眼神複雜的看著我說道:“我等了這麽久,你終於來了!”


    我一愣,等我,這又是什麽意思?剛想說話,老頭搶先一步接著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嗎?你先告訴我你的身份,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見著老頭還想和我繞彎,我心裏來氣,心說好吧,等我說完了自己的身份,我看你到時候還有什麽話可說。於是快速的報了自己的名字家門,這時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管是在阿且村遇到的林老太婆與遷屍匠,還是在鳳陽遇到的林東陽,還有正乾派的陳伯,他們都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年齡相仿,並且都認識我奶奶,眼前這個不知來曆的神秘遷屍匠看上去比陳伯還要小上一些,但也算是和奶奶同時代的人,他會不會也認識奶奶呢?


    想到這,我特地加上了一句:“我奶奶曾今是司秧苗寨的神婆,姓苗名鳳仙,人稱苗仙姑是也。”


    我本以為報上奶奶的名號也許能讓趕屍老頭大吃一驚,可沒想到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苗仙姑?沒聽過,怎麽,很有名嗎?”


    這還是頭一次報上奶奶的名號沒將對方震住,我懷疑老頭是假裝的鎮定,可看他的神態波瀾不驚,不像是裝的。這下我可真是鬱悶死,就好比雙拳蓄滿了足夠打死一頭牛的力氣,結果卻隻是打在了一團海綿上。


    “苗鳳仙我沒聽過,不過苗巫中的司秧一脈我倒是略有所聞,你姓張,想必應該知道張天行吧?”


    他這話如同一塊石子扔進了平靜無波的水麵,頓時激起了千層浪花,如果是在之前,張天行是誰我肯定不知道,可前不久奶奶剛和我說了太爺的事,張天行,就是我的太爺啊!


    我難掩心中的激動,急問:“那是我太爺,你知道他?”


    趕屍老頭嗬嗬一笑,沒有迴答,反而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你今年,多大了?”


    我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還是迴道:“二十三了!”


    “二十三,都已經二十三了,哎,時間過得真快啊!”老頭嘴裏嘀咕著,仰頭看了看天花板,竟有些走神,我叫了他兩聲,他才迴過神來,看著我,眼神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


    “我的身份已經告訴了你,現在輪到你了。”


    老頭這一次沒有繼續轉移話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臉上恢複了之前那種深不可測的表情,平靜的說道:“鄙姓嚴,名無道,昨夜你們也見過了,我是一個道士,也是一個趕屍人。”


    看著老頭一臉淡然的表情,我有些無語,心說你這和沒說有什麽區別?於是問他:“你昨晚,為什麽要騙我去送死?”


    嚴無道淡淡的掃了我一眼,說道:“事因全由你起,若非你耽擱了我的時間,那批陰人早已被我送往輪迴,又怎麽會這麽多亂子?”


    他這話說得我啞口無言,昨夜的情況貌似還真是這樣。


    “就算這樣,你也犯不著害我吧?”


    嚴老頭一聲冷笑,“害你?實話告訴你,昨晚你如果沒把那批陰人引到那邊,這個鎮子,早已經不存在了。”說著,嚴老頭指了指醫生:“他、和你們一起的小女娃,還有你們那一群人,一個也活不了。”


    雖然我覺得老頭危言聳聽的可能性較大,可仔細一想,如果那上百具僵屍全部變成那種厲害的屍妖,要在一晚上殺光旅行團的人還真是一點壓力也沒有,頓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見我語塞,嚴老頭接著說:“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一旦停留在這邊的陰人超過一定數量,那東西就要出世了,到時候,不隻是這裏,整個神州都將麵臨浩劫!”


    嚴老頭的話讓我心頭猛然一跳,這種說話方式怎麽和我聽到的先輩百年前的那些傳說有些相似?


    我忙問:“您說的那東西,指的是什麽?”


    “一個可怕的存在,可怕到足以影響正常的時空。”


    “影響到時空?沒那麽誇張吧,你說的應該是節點禁-地裏的節點吧?”


    此話一出,嚴老頭忽然看向了我,臉色一變,但很快又釋然了,“你既然到了這裏,知道這些倒也不足為奇,想必你應該已經經曆過不止一個節點禁地了?”


    這話著實讓我吃了一驚,“你,你怎麽知道?”


    嚴老頭淡淡一笑,解釋道:“這很簡單,你手臂上的厄源詛咒是你張家的宿命,厄源與節點禁-地有著非常緊密的聯係。你現在已經二十三歲,厄源要麽不發,要麽必然加劇,唯有禁-地裏的東西能夠扼製。昨晚見你手上已經出現了詛咒之源,證明你身上的厄源已經發作,可那厄源卻是被鎮壓住的,這就說明你已經去過別的禁-地,而且還尋到了鎮壓厄源的東西。”


    我看著嚴老頭,忽然覺得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老人,而是一個活了無數年的老妖怪,這種敏銳的洞察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就算我去過其他禁-地,那又如何?你還沒說那東西到底是不是節點?”


    這一次嚴老頭沒有再賣關子,表情變得十分凝重,“你猜的不錯,但也不全對。如果隻是單純的節點,反倒不必擔心了,因為此地留有一種非常厲害的封印,可以封住節點。可古鎮所處位置十分特殊,它恰好位於一種不可能存在於現實中的風水眼上。”


    “難道是陰陽交泰之眼?”醫生插話問道,我也緊張的看向他,我們現在要找的,正是這個風水眼,因為這是我們唯一離開的機會。


    嚴老頭對於我們知道這個風水眼並沒有顯得多吃驚,微微點頭,說道:“沒錯,確實是陰陽交泰之眼。”


    “此種風水眼非常詭異,它可以錯亂時空,顛倒陰陽,置身於風水眼影響範圍內的所有東西都會被剝離成兩麵,你們可以將之理解為照鏡子,鏡子外有一個你,鏡子裏也有一個你,並且這兩個你都是真實存在的,沒有誰真誰假,隻是同一個人被分離成了對立的兩個層麵。”


    我瞬間想到了自己之前猜測的鏡像世界,沒想到猜測竟然是真的,這裏真的有鏡像世界。


    嚴老頭將我臉上的震驚當成了正常反應,繼續說道:“這種風水眼本是不可能存在於世間的,即便有,它對立的一麵也為大道所不容,所以最初的時候,此地的特殊風水影響並不能作用到現實存在的事物,直到一百多年前……”


    從嚴老頭的口中,我得知了陰陽交泰之眼形成的原因,也知曉了古鎮最大的秘密。


    一百多年前,相同的時間點,正是九蓮神教與巫道聯盟相持之際。那時的古鎮還是一個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的安居之地,因為地處偏遠,交通閉塞,相對封閉,反倒免於戰火波及。


    然而在當時的那種世道,無論躲到什麽地方,始終無法做到與世隔絕,古鎮終究還是被人盯上了,而且盯上古鎮的還不是一股勢力,而是兩個對立的地方軍閥。


    這兩個軍閥實力相當,相鬥了很久,誰也奈何不了誰。後來古鎮被發現了,因為之前沒有受戰火殃及,古鎮的居民生活富足,積累了很多的財富,誰先一步占據古鎮,便能得到大量的金錢糧食支持,到時候打敗對方便不是難事。


    於是這兩支軍閥圍繞古鎮開始了長期的爭鬥,古鎮從此被拉入了不休的戰火之中,民眾怨聲載道。後來鎮長投靠到了其中一位軍閥手下,這相當於讓古鎮表了態,另一位軍閥馬上發起激烈的報複,但在鎮長投靠的那位軍閥的幫助下,報複並沒有成功。


    就在鎮長以及鎮民都以為今後不會再受戰爭折磨了,報複不成的那位軍閥率領隊伍趁夜襲擊了古鎮,將古鎮席卷一空,臨走之際一把大火將古鎮燒了個精光。最令人發指的是,那軍閥在撤離之際截斷了離開古鎮的唯一出路,娑冥鎮三千多居民盡數被大火圍困,隨著古鎮一起化作了灰燼。


    事情如果隻到這,倒也沒有後來的那些事,可偏偏古鎮地勢極其特殊,原本陰陽交泰之眼雖然存在,但受大道壓製是無法影響到現實的,可怨魂則不同。古鎮三千多鎮民含冤而死,死後怨氣衝天,三千多亡靈的怨氣聚集在風水眼上,使得此地成為大道擯棄之地,風水眼不再受壓製,成為了現實中真實存在的地脈格局。


    無巧不成書,似乎覺得這些還不夠可怕,另一個更加可怕的東西正巧和風水眼重疊在一起,那就是節點禁-地的節點。


    三者齊聚,使得風水眼發生異變,自成一處空間,並在風水眼的加持下,時空受到影響,節點裏更是衍生出了一個極其強大的惡靈。好在風水眼影響的範圍有限,使得古鎮成為一處封閉的空間,惡靈無法逃出,可外界的人一旦誤入,便極難出去,尤其是在惡靈蘇醒後,風水眼製衡力量將會更強,出去的機會更是渺茫,唯一的機會便是打破風水眼封閉的空間,可如此一來又會放出惡靈,塗炭人間,成為兩難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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