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臉上的青黑漸漸消退下去,我心中稍安,但還是問道:“醫生,你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感覺好多了!”醫生長吐出一口濁氣,從地上站起,此時我看到他身外也浮現出一層微弱的紅光,將妖月散發出的月暈阻隔在外。


    我心中好奇,就問老頭:“老伯,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此時我們身後剩下的屍群已經全部失控,鎮屍符燃燒殆盡,少說也還有百十來具沒有送走,上百具僵屍齊刷刷的仰頭望著天空中散發著詭異綠光的妖月,唿吸之間黑氣彌漫,看上去無比詭異。


    老頭看著拜月的屍群,歎了口氣,“罷了,能送走的都已經送走了,剩下的,隻能拚命了。”說完,他眼神複雜的看向我,搖了搖頭,說道:“此乃惑月,月華凝聚陰氣之精,溝通冥界,活人吸其月精則陽氣受損,死人吸其月精則即刻屍變,若是屍物吸收月精,則會屍氣暴增,實力大漲,並且殘存在屍體裏的怨戾之氣也會被無限放大,左右其行為,使之成為屍妖。”


    “眼下失控的屍體正在拜月吸納月精,凝聚在它們頭頂的綠色霧氣便是月華匯聚而成,屍物吸入月精轉化成屍氣,實力將會暴漲,等它們完全轉化為屍妖,其兇厲程度無法言喻,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被殺死。”


    老頭的話讓我大吃一驚,我忙問:“那,那該怎麽辦啊?有辦法能阻止它們麽?”


    “有,在它們變成屍妖前將之送過石橋,事情便有轉機!”此時老頭的表情已經平靜了下來,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看他如此淡定,我也受到了感染,焦急的情緒也平複了下來。


    我問他:“老伯,你說吧,我們該怎麽做?”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老頭竟然搖了搖頭,非常淡然的吐出兩個字:“等著!”


    “等著?可你不是說等它們吸收了足夠多的月精變成屍妖後就沒救了嗎,怎麽還等,你看最先失控的那幾具屍體已經快要醒過來了,沒時間了啊!”我焦急的說道,然而老頭卻充耳不聞的,幹脆背起了雙手,不過眼睛卻死死的盯住那幾具快要蘇醒的屍體。


    醫生拍了我一下,衝我搖了搖頭,意思是讓我別問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問也改變不了什麽。我隻得作罷,一想到待會要麵對這麽多的屍體,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緊張。


    又等了幾分鍾,天空中的妖月越發明亮了,籠罩在屍群頭頂的綠色霧氣越發凝實,而屍群裏卻慢慢的被黑色霧氣彌漫,這些黑氣全是屍體口中噴出的屍氣,一眼看去非常的陰森恐怖。


    就在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時候,一直背手盯著屍體的老頭忽然出聲:“來了,你二人做好準備,待會老夫會牽製住那幾具妖屍,你們趁機將餘下的屍體送過石橋,速度一定要快。”


    我一愣,要我和醫生將屍體送過去?我靠,這些可都是失控了的僵屍,將它們送過去,這該怎麽個送法?


    就在我一臉為難之際,那四具有了蘇醒跡象的屍體忽然渾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綠色的毛發,越長越長,越長越長,很快那屍體就變成了一個長毛怪物,獠牙暴漲到了兩三寸長,一雙眼睛冒著綠色的幽光,眼神裏充滿了暴戾和嗜血的兇光,看起來既惡心又恐怖。


    我頓時就懵了,心說這難道就是屍妖,我靠,這分明就是毛發加長版的大猩猩嘛!


    四具屍體終於吸收了足夠的月精,從拜月狀態中蘇醒了過來,泛著綠色幽光的眼睛掃過我們三人,我不由渾身一個激靈,他娘的這屍妖的眼神裏竟好像是有智慧的。


    不等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四具屍妖已經發難,讓我感覺到頭皮發麻的是,它們的目標出奇的一致,竟然全部瞄向了我。身形一閃之下,竟然以極快的速度朝我跑了過來,沒錯,就是跑,它們竟然是跑過來的。


    刹那間我就傻眼了,我隻聽道士說過有一類屍叫作妖屍,但卻沒聽他說起過屍妖,也不知道這屍妖是不是妖屍的一種,不過它們確實和普通的僵屍不一樣。


    所謂僵屍,其實就是死後僵硬的屍,隻不過因為各種巧合或者神秘外力重新得到了另類的生命,雖然可以行動,但死屍始終是死屍,就算再次複活,他們的身體也是無比僵硬的,唯有關節的地方尚可活動,而行屍則不同。行屍是中了真正僵屍毒後死去的人變的,因為剛死不久,所以身體尚未僵化,這也是為什麽僵屍行動大多生硬呆板,隻能用跳躍的方式行進,而行屍卻能行動自如的緣故。


    聽道士說,僵屍成精之後,僵硬的身體便會發生改變,也可以像行屍那樣走動,但成精的僵屍極為罕見,單純靠吸收陰氣的話,就算進化上百年也難以成型。所以從古至今出現於世的成精僵屍基本上都是在吸收了無數生人精氣後形成的,有成精僵屍出現的地方,大多血流成河,整村被滅都是有可能的。


    因為造下的殺孽太多,玄門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所以真正記載於世的成精僵屍非常稀少。


    眼下這四具屍妖,它們行動自如,箭步如飛,哪裏有半點僵硬之態。我怔住的同時,四具屍妖已經離我不足一丈的距離了,我根本沒反應過來要躲避,或者說它們的速度已經快到我根本無法躲避的程度。


    就在我心中發涼,以為自己要完蛋的時候,忽聽老頭一聲爆喝,在醫生都沒來得及反應的空檔,他揮手朝我灑出一大把三角形的黃色東西,那玩意剛飛射到我跟前,四具屍妖正好迎麵衝了上來,恰好撞在了那些三角形東西上。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些看上去絲毫不起眼的小三角形在接觸到屍妖身體的刹那爆發出了璀璨的火光,一團一團的,瞬間引燃了屍妖體表的綠色毛發。


    屍妖慘嚎著往後退出去幾步,而老頭在這時衝了上來,往我手裏塞了一卷東西。我低頭一看,發現那是一卷紅繩,繩子的頭尾各係著一枚方孔銅錢,我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有些發懵,就聽他急促的說道:“割破你手上的黑線,用血把剩下的屍群引到橋那邊去,紅繩一頭交給那你朋友,它會指引你迴來,四具屍妖我最多能牽製一刻鍾,再來幾具我們就全完了。”


    說著,他一把將我推離出去,手裏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柄漆黑發亮的木劍,正麵迎上了四具屍妖。


    一連串的意外讓我感覺頭腦有些發漲,老頭的話更是讓我感到駭然,我身上的厄源詛咒本就是招引一切邪祟的根源,隻不過老家一行後,詛咒暫時被冥胎鎮壓,然而這一切隻有道士以及奶奶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老頭是怎麽知道的?


    我心亂如麻,然而此時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屍妖身上的火焰此時已經被撲滅,如此可怕的火焰,竟然隻是燒掉了一些毛發,並且這些毛發在惑月月精的滋養下,很快又長了出來。屍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我身上,眼神中滿是貪婪,似乎恨不得馬上將我一口吞下。


    撲滅了身上的火焰後,屍妖還想對我出手,不過卻被老頭手中的黑色木劍砍得連連後退。那木劍並非凡物,每砍中屍妖一次,屍妖體表的毛發便會斷去一大截,冒出黑煙,並且被砍中的地方還會留下一道冒著黑氣的傷口,任憑月精如何修補也無法愈合。


    屍妖對此非常忌憚,被老頭逼向了一邊。


    看著雙方慢慢遠去,我知道這是老頭為我們拚出來的機會,別看他現在占了上風,可屍妖根本打不死,而老頭已經年邁,總有力竭的時候,而且要是再有新的屍妖出現,憑我和醫生根本沒法抵擋,所以必須抓住眼前的機會。


    想著,我急忙將老頭給的紅線的一端交給醫生,另一端綁在了自己身上,囑咐他一定不能鬆開繩子。之後我掀開了袖子,看著手臂上被鎮邪符文組成的金色光幕隔開的黑色線條,左右找了找,卻發現自己身上根本沒有鋒利的東西,想問醫生要匕首,可又想到匕首剛剛在客棧的時候已經被他當飛刀給甩出去了,不由無奈。


    看著屍群中又有十幾具屍體開始有了蘇醒的跡象,我頭皮一炸,看著自己的手,狠了狠心,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


    畢竟還是自己的手啊,始終還是無法下死力氣,我咬了好幾下,才終於咬開了一道口子,早已經疼得眼淚都下來了。


    口子正好開在一道猙獰的黑線上,鮮血溢出的刹那,我發現保護在我手臂上的鎮邪咒文組成的光幕驟然潰散了,同時所有正在拜月的僵屍齊刷刷的看向了我這邊,隨後屍群便開始動了。


    它們瘋狂的朝我跳來,看到它們還是用跳的而不是跑的,我不由鬆了口氣,看來它們當中沒有變化成屍妖的存在。對於屍群的反應我早已有了準備,在它們剛剛有所動作的時候,我已經衝到了橋邊,所以即便僵屍跳躍的速度驚人,一時間也還是沒有追上我。


    我走上石橋,看著潮水般湧來的屍群,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又看了看身後漆黑一片的天幕,總覺著石橋變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兩頭都有巨大的危險。然而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已經沒了退路,隻能寄希望於紅繩到時候真能把我帶迴來。


    屍群很快便湧上了石橋,我一步步往後退,看著至少有十幾具僵屍衝上了石橋,我這才一咬牙,邁步跨過了石橋中心。


    我經曆我石橋上的空間循環,知道進去後會看到很多不可思議的扭曲畫麵,但這種循環不會對人造成危害,隻要一直往前走,到了一定時間後,便能重新走迴來。


    然而這次跨過橋心後,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眼前的畫麵也沒有半點扭曲,跨過橋心後還是石橋,然而石橋對麵卻是一片被烈火焚燒過的焦土,從殘餘的建築殘骸來看,這似乎是一座不小的鎮子。


    我沒想到跨過石橋中心後竟然會很自然的到了石橋的另一邊,更沒想到我們來時經過的地方竟然會變成一片廢墟焦土,不由感覺納悶,莫非封鎖石橋的空間循環已經消失了,我們現在已經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可是這裏怎麽會多出這麽一片廢墟呢?


    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於是我迴頭看醫生,想讓他也過來看看,可看到的,還是一幕巨大的黑色天穹,石橋依舊,對麵卻隻有另一半石橋和空無一人的黑暗。一具具僵屍跟隨我穿過了石橋橋心,到達了這邊,看著屍群朝我湧來,我驚駭著往後退,不知不覺間竟退出了石橋,踩在了焦土之上。


    連退了好幾步後,我忽然發覺有些不對,那些過了橋心的僵屍竟然完全變了模樣,嘴角的獠牙消失了,手上的指甲也不見了,就連行進的方式也變成了正常的行走。


    我驚詫的看著這一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僵屍,竟好像又變成了人啊!


    過了橋心的僵屍確實完全褪去了僵屍所有的特征,可我還是感覺非常奇怪,甚至升起了一種熟悉感,這些人,我好像在哪見過。


    念頭一起,我馬上給嚇出了一身冷汗,頓時想起了這種熟悉感來自什麽地方了,鎮民,鎮民啊!他娘的這種熟悉感並不是我認識這些人裏的某一個,而是這些人此時表現出來的呆板與木訥,跟我們白天在鎮上遇到的鎮民簡直一模一樣啊!


    他們臉色發青發暗,但並不是特別明顯,眼神呆滯,瞳孔似乎沒有聚焦,無神的自動往前走著,甚至對身邊的我渾然不覺,就這樣慢慢的往廢墟中走去。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走下石橋的人群當中,忽然出現了一張我無比熟悉的臉,我刹那間呆住了,那……那不是麵攤老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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