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停留在門後那尊半人高的神龕上,一時有些失神,突然間,一雙粗糙的手撫在了我的頭上。我一驚,扭頭一看,一張滿是皺紋但卻露著慈祥微笑的臉出現在我眼中,我驚喜的叫出聲來:“奶奶,您醒了?”


    站在我身後的,正是我許久不見的神秘奶奶。


    奶奶朝我點了點頭:“嗯,醒了,聽到小逸聲音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隻是人老了,不中用了,怎麽也睜不開眼。”


    我忙攙著奶奶坐下,說您年輕著呢,一點也不老,奶奶嗬嗬一笑,盯著我看了看,眉頭忽然皺了起來,一下抓住我的手,把袖子捋了起來,就見無數蛛網一樣的黑線從手腕一直蔓延到了手肘,宛如無數盤虯在一起的毒蛇一般,讓人渾身直冒寒氣。


    看到這畫麵的刹那,奶奶的臉色頓時變得駭然,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盯著我喝問道:“告訴奶奶,這是怎麽弄的?”


    看她的神色,我知道情況可能有些糟糕,忙把在鳳陽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聽罷後,奶奶的臉已經陰沉得快滴出水來了,我頓時嚇得不敢說話了。


    沉默了良久,就聽奶奶長歎一口氣,眼神複雜的看著我,歎道:“這都是命啊!”


    命?怎麽這麽說?


    我心中奇怪,有無數的疑問想問,卻被奶奶攔住:“小逸啊,奶奶知道你很困惑,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聽奶奶的,一切等到明天再說,今夜,你必須聽我的話,知道嗎?”


    前半句話,奶奶語氣尚且平和,可說到後半段時,她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凝重了,我知道事態嚴重,知道可能出事了,忙認真的應了下來。


    然而,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奶奶竟然叫我跪在了門後的神龕前,一如十二歲那次意外後的場景,讓我既錯愕,又有幾分懷念。


    我聽話的跪了下來,奶奶便一臉嚴肅的問我還記不記得該怎麽做?我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奶奶的臉上緊皺著的皺紋舒展開了一些,點了點頭說:“記住,一會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絕對不能離開房間,否則,唉,否則就連奶奶也沒辦法了!記住,絕對不能離開!”


    奶奶的語氣有些低沉,我心中奇怪,但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忙點頭說知道了。奶奶又囑咐了我幾句後,將她手腕上那條七根彩線編織成的布索取下,戴在了我的手腕上,隨後急匆匆的離開了。


    充滿濃鬱盤香味的房間,一時間陷入了死寂。


    我歎了口氣,壓下心中的疑惑,轉頭看向了眼前神龕中的神像。老家不同城裏那般,這兒的人們大都篤信鬼神,故而每家每戶都供奉著一尊神像。隻是,眼前的這尊神像我還是第一次見。


    神像類似哪吒像,像是個小女童,但卻並沒有哪吒的三頭六臂,與正常的小女孩一樣,非但沒有神邸該有的寶相莊嚴,反倒是多出了一些親切的韻味。


    我跪下身來,如記憶中那般,對著神龕中的女童像一連叩了三次頭,將童子身前擺放的油燈添滿,取了三柱清香,而後割破右手中指,頓時,猩紅的鮮血溢了出來。先在油燈中滴下了三滴,隨後忍著疼痛,以清香做紙,拂過傷口,直至每柱香上都染上了我的血液,我這才握住傷口,簡單的處理了一番,將染血的清香點燃。


    絲絲清新的芬芳味飄入鼻中,有著安神凝魂的效果,可我卻總覺著這香味中透露出一股腥味,或許是染上了我的鮮血的緣故吧!我也沒有多想,雙手合十,閉眼俯首,開始默念記憶中那段神秘的經文。


    那經文無比晦澀,怪異無比,若非從前時時默誦,使得那經文在記憶中定格,成為了一種本能,恐怕我也不能在相隔五年後依舊如此熟練的默誦出來。


    一遍,兩遍,三遍……我默默的背誦著,就在這時,就在我身邊的木門突然間傳來一聲“吱呀”的響聲,門似乎被打開了,我剛想睜開眼睛,可心中突然間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我沒有睜眼,小聲的問道:“奶奶,是你嗎?”


    沒有迴應,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我心中一緊,莫非是“風”?


    我心中嘀咕,繼續默誦經文。我不睜眼自然是有原因的,奶奶之前曾百般叮囑過,默誦經文的過程中,絕對不能睜眼。


    那聲音響後,房間內便再沒有任何聲音傳出,我的心也鬆了下來,繼續默誦經文。九遍,這是奶奶叮囑過的,必須誦念九遍。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已經第七遍了,而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腦中一陣昏沉,右臂之上一陣鼓脹,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手臂中鑽出來一般。


    但奇怪的是,我竟感覺不到一點疼痛,我不敢怠慢,加快了誦讀的速度,叮鈴鈴,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在這空蕩蕩的房間內顯得無比突兀,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這聲音,就在我的身前,似乎,就是從我身上傳來的。


    “是那條紅繩!”我想起了奶奶剛才給我的那根彩線,線的兩端都係著兩個小銅鈴。我心中越發疑惑,怎麽之前晃來晃去都沒動靜,現在卻突然間響了起來?


    疑惑之際,鈴鐺的聲音越發清脆,同時彩線勒住的地方好像火燒一般,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在我腦勺後響起,那聲音仿若夜叉的嘶鳴,嚇了我一跳,下意識的跳了起來,同時睜開眼睛往後看。


    然而,身後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怎麽迴事?”一瞬間,我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我急忙轉頭朝門口看去,然而,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房間門好好的關著,哪有被吹開的跡象?


    難道幻聽了?


    念頭剛起便被我否定,我絕不可能聽錯,因為手腕上的鈴鐺還在不斷的震動,發出叮鈴鈴的脆響。同時那些黑線也在不斷扭曲掙紮,想要繼續生長一般。


    “狗日的,難怪這麽疼,原來又是這些黑線!”我暗罵了一句,不再理會那怪聲的源頭,正想繼續誦讀經文時,房中的燈突然間滅了,刹那間,整個房間內隻剩下了一盞明滅不定的油燈不時的搖曳,發出微弱的光芒。


    我的心隨著突然間滅了的白熾燈沉到了穀底,原先還有的幾分膽氣,在這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再聯想起奶奶離開時那滿臉的凝重,我的心中突然間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老家地處偏僻,幾年前時時斷電純屬正常,可隨著公路的修通,這種情況基本上很少出現了,怎麽會這麽巧,剛好在這種時候……


    我不敢再想,急忙閉眼默誦經文。


    唿!一陣冷風從我的耳邊拂過,那種透骨的寒意,讓我整個身體都僵了僵,緊接著,那種夜叉般的厲嘯聲再次響起,仿佛就在我的耳邊,手腕上的紅繩也越來越燙,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此時卻是不敢亂動了。


    那厲嘯聲一直在耳邊迴蕩,耳邊也不時傳來陣陣冰冷的寒意,吱呀,身邊的木門再次傳來一聲清響,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聲。


    難道那東西走了,或者,是奶奶迴來了?


    我滿懷期待,鼓足了勇氣輕輕的唿喚了一聲,“奶奶!”


    沒有迴應,我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迴應,而就在這時,耳邊的厲嘯聲消失了,那股寒意也隨之不見。一定是那東西離開了,我心中一喜,忙掙開眼來,身前的油燈依舊搖曳,可看上去卻好似隨時會熄滅一般。


    我顧不上管油燈的情況,正想轉身之際,突然,手臂上的鈴鐺如同瘋了一般,震動的頻率快到嚇人,紅繩更是如同一塊火炭般,我甚至懷疑自己的手腕是不是已經給燙熟了。


    我心中一震,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升騰而起,如果說紅繩與鈴鐺是因為那東西的靠近才如此瘋狂,那既然那東西已經走了,紅繩不是應該消停下來嗎?怎麽反而比之前的反應還要可怕?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厲嘯聲再次響起,寒意再度臨身,更為恐怖的是,一縷白紗不知何時垂落到我身前,如鬼魅般飄飛著,不斷的掠過的頭頂,一種更為陰冷的氣息讓我簡直無法唿吸。


    嘭!


    一聲清響傳出,那串替劫念珠嘭的碎了一顆,而那種陰寒的氣息瞬間減弱了不少,那縷白紗似乎受到了刺激,突然間亂舞起來,正當我不知所措之際,又一顆念珠碎了,厲嘯聲變成了慘叫聲,那股寒意也消失不見,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我猛地站起身來,打開房門就欲衝出。


    腳步還沒邁出,我的身體便僵在了原地,再也邁不動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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