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三年四月,崇禎皇帝命兵部尚書兼總督薊遼軍務的洪承疇京統領陝西總兵曹變蛟,大同總兵滿桂,河南總兵陳永福,密雲總兵唐通,薊鎮總兵白廣恩,寧遠總兵吳三桂,山海關總兵馬科,登萊總兵李成九,八總兵率步騎十五萬,馬六萬匹!克期出關收複遼東!


    八月大軍抵達錦州後勢如破竹,九月收複遼河西岸義州廣寧等地,十月攻克遼陽!隨後大軍北上直逼沈陽!消息傳迴京城百姓無不拍手相慶!


    此時的沈陽城外早就壕溝環繞,堡壘遍布,城牆上也早已架設好了重炮!


    “明軍此番來侵可謂是舉國之力!原登萊留下的十二萬人馬,怕是來了八萬!現登萊總兵統領的新軍亦不可小覷!故而放棄遼西,放棄遼陽,屯兵於此乃是為了一戰而定!明軍十五萬人馬有十多萬人使用火器,一路過來其後無守,隻需堅守沈陽,將其拖住!隨後斷其糧道毀其輜重補給,待其火藥告缺,必定能破!”多爾袞看著城外自信道。


    若是朱文在此定會認出多爾袞便是方年在東江鎮見到的使者!


    “若是東江鎮也出兵北上呢?”一旁阿濟格問道。


    “若能北上早就來了!何必等到今日!”


    洪承疇絕對想不到,迎接他的將是一場惡戰,清軍七萬烏真超哈早已嚴陣以待!


    沈陽城外,洪承疇看著眼前的城池一籌莫展,這是他從未見識過的戰陣!


    滿桂一臉愁容,隻因當初圍遵化時挖的就是壕溝,深知此陣極為難纏!壕溝縱橫到處都有陷坑騎兵衝陣怕是能摔個骨斷筋折,因而也就沒他騎兵什麽事,想要破城最好的辦法就是圍城,待其城內缺糧!


    其餘總兵更是沒見過這種守城方式,吳三桂也隻知道當年後金挖壕溝圍住大淩河堡,卻沒見過這種陣式!倒是聽說東江鎮擅以戰壕防守!


    洪承疇召來原登萊將士打聽,得知確清軍是以壕溝禦敵,想要硬攻除非不記死傷!但清軍依城而守,即便攻下戰壕也是無用,離城太近容易遭到城頭射殺!唯一辦法就是以戰壕戰應對,當初東江鎮便是以此對戰一年,才破了後金的進攻!


    洪承疇徹底抓瞎了,幾經商量後決定試著從正麵攻擊,看能否尋機突破!


    明軍開始用火炮轟擊敵陣地,用楯車擋在前麵掩護火銃兵慢慢向前推進,清軍並未還擊,而是等到明軍進入火銃射擊範圍時才用火炮還擊,一時間明軍死傷慘重!一些原登萊兵立即臥倒,用火銃還擊!隻是明軍彈藥裝填不便,一時落於下風!雙方火炮相互發射令的明軍進退不得!


    見明軍連續添了兩波銃手後已經開始向戰壕投擲手雷,清軍城牆上的重炮開始對明軍炮陣展開了攻擊,一時間炮聲震耳欲聾!習慣齊射的登萊新軍更是不堪,直接被清軍用霰彈掀翻了一大片!


    原登萊兵此時不少人開始按著以前的記憶快速挖坑,利用土坑的掩護與清軍對射,並用手雷還擊意圖壓製對方火銃手!奈何清軍火炮過於犀利,霰彈猶如撲麵而來的冰雹……很快衝陣的將士死傷殆盡!


    洪承疇看著陣前臉色慘白……以往大戰不是沒見過,但像今日這樣的慘象絕無僅有!殘肢斷臂遍布戰場,屍體如同破布……


    白廣恩同樣臉色蒼白,剛才上去全是他的手下!當初分到手的就八千登州銃手,此次出征帶了六千出來,這一戰就損失了三千!


    李成九,孔有德連同一旁的葡萄牙教官一聲不吭,剛才上去的五百銃手讓對方用霰彈幾息時間就直接打沒了!炮陣也是損失不少!


    清軍陣地此時正在救治傷員,明軍的進攻導致清軍七百多人傷亡,登萊兵的應變之快一如以往!臥倒,射擊,挖坑對射!少數人還依托戰場上的屍體靠近了戰壕投擲了手雷!好在炮火來的及時,不然損失會更大!


    洪承疇此時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了了,讓大軍進攻?眼前純粹就是人肉磨盤,對方的火炮戰壕徹底擋住了自己的去路!圍城?天氣轉冷,一旦拖到下雪那無疑就是場災難!迴撤?朝廷絕不會答應,如今進退兩難!隻得召集部將商量如何攻城!


    “若久攻不破不如撤往遼陽!如今大軍進的太快,大軍所需糧草皆需從關內運來,路途過於遙遠!若建奴繞道攻擊糧道,後果不堪設想!”


    “寧遠總兵吳三桂聽令,命你率本部兵馬速往義州駐防,確保糧道不失!”


    “末將領命!”


    “都督!攻打沈陽城還得讓原登萊將領參畫!咱們對此陣皆是外行!同時還得密切注意敵軍騎兵,末將擔心……建奴主力並不在沈陽城中!”滿桂猶豫道。


    “此時不宜分兵,可派夜不收增大巡查範圍!若發現建奴騎兵大隊即可來報!”


    “遵令!”


    攻城計劃很快拚湊出來,築高坡架重炮壓製守軍及其火炮!用發煙彈擾亂守軍視線,利用楯車攜帶土袋掩護火銃手投彈手前行,配合刀盾手殺入守軍戰壕!


    洪承疇聽了之後頻頻點頭,目前來看這似乎是最好的辦法!


    城外明軍頂著守軍重炮的威脅開始構建高台安置重炮,城中清軍也發現了端倪立刻加大了炮擊力度,當數天後明軍重炮開始攻城後,清軍火力果然受到了壓製!


    陣前明軍也開始著手攻城,楯車推車衝最前,火銃手和炮車居後!隨著號響,數萬大軍在將官指號旗指揮下分四路開始了進攻!


    清軍火炮開始朝著進攻的人馬進行炮擊,實彈霰彈唿嘯而至……明軍頂著死傷強行向前衝去!實心彈擊中楯車木刺橫飛或是越過前排,跳躍著給明軍帶去傷亡!霰彈如同雨點般的落向明軍,那些失去楯車掩護的明軍士兵被打翻在地痛苦掙紮!


    快要接近火銃射程時,明軍開始投擲發煙彈,濃煙很快升起開始彌漫開來,進攻的隊伍開始快速前進,車載弗朗機炮也開始朝著清軍陣地傾瀉炮子……


    洪承疇揪著的心開始慢慢放了下來,隻要在衝上去一些,火銃手就能進入射擊,再前進些就能投擲手雷,隨後就能攻占第一道戰壕!


    戰場上的煙霧起的快散的也快,洪承疇看著的重新進入視野的進攻景象頻頻點頭。


    “不對,這煙怎麽消的這麽快!不應該啊!”見識過發煙彈的滿桂皺眉道。


    洪承疇聞言也是一驚,自己能看到進攻的明軍,守軍也能看到!好在明軍又投出了一波煙霧彈,隻是濃煙升起沒多久又開始消散!


    進攻的明軍也發現了這點,隻得不停地投出發煙彈。一些火銃手以楯車為掩護停下來進行射擊,希望能壓製對方給隊友創造突入的機會……


    戰場上的能升起的濃煙越來越少,大量明軍從煙霧中顯露出來!


    後方帥旗下,將領們的心再次糾結起來……


    誰都看出來了,明軍的發煙彈出了問題!有將領讓手下找來發煙彈,掰開後發現隻有表麵一層,底下居然全是泥土製成!


    洪承疇看著滿桂遞來的發煙彈,呆立良久大罵一聲:“這群天殺的!”


    隨即吐出一口鮮血……


    場中局勢發生了逆轉,衝入火銃射程的明軍苦苦支撐,雖說雙方都使用火銃,可守軍依托戰壕明顯占據優勢!放在工事內的火炮防禦力也是遠遠強於明軍!


    “都督,鳴金收兵吧!再這麽下去場上的將士全都得戰死啊!”


    鳴金聲傳來,明軍開始邊打邊退……留下滿地的屍首。


    此戰明軍傷亡慘重,陣亡一萬六千餘人,輕重傷員兩萬餘人……正副千總戰死二十三人,百總陣亡百餘人,一些建製更是直接打沒了!


    “五萬大軍一下折損三萬六千人……”洪承疇麵如金紙。


    “大都督,此次不光發煙彈有問題,據退下來的將士所言,就連將士們投擲的手雷也有四成出了問題!有些威力不夠,有些根本就炸不了,還有些一點就炸……”


    “運來炮藥也不如以前,同款炮藥威力各不相同!就連登州新軍的弗朗機教官也看了搖頭!”


    “不如先行撤軍,將此事上奏朝廷!此戰非我等之過,乃是兵杖局誤國啊!”


    將官們七嘴八舌,洪承疇看向一旁的高啟潛!


    “這仗沒法打了,咱家這就上表皇上!這群昧了良心的醃臢貨,天殺的狗才!指不定下迴連火銃都打不響了!”高啟潛也是怒罵道。


    無奈下,洪承疇隻得下令撤往遼陽……結果大軍還未開拔,消息傳來吳三桂遭到清軍突襲大敗後退往錦州,清軍大隊騎兵封鎖了錦州一線!也就意味著錦州過來的糧道補給斷了!


    洪承疇本意退往遼陽,結果糧道被斷!有人建議退往遼陽後向東江鎮求援,結果又有消息傳來錦州被圍,朝廷下令增援錦州!


    於是大軍開始原路返迴,去解錦州之圍!


    一路走走停停,大軍不斷受到清軍騷擾伏擊,沿途又得不到絲毫補給!一時間人心惶惶軍心渙散!


    清軍騎兵一路咬的死死的,時不時地撲上來咬上一口!滿桂的騎兵經過一場惡戰折損過半!山海關總兵馬科更是不顧大局早已擅自先行趕往錦州……


    洪承疇一路且行且守,雖有損失但也算穩妥。


    到達義州東麵時徹底前進不了,清軍大隊人馬趕來,將其攔住!明軍幾次強闖被清軍擋了迴來,增援錦州顯然已經不成。


    更要命的是天氣開始轉冷,糧草開始短缺!


    各總兵開始商量應對之策,有建議往東南突圍去往東江鎮,也有建議全力向錦州靠攏雙方裏應外合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滿桂則認為往北折道去往蒙古,再遲怕會被圍困於此!也有人建議拚死奪下義州城,據城而守等待朝廷救援!


    高啟潛此時對解圍錦州已經不抱希望,錦州被圍如今自己也被堵在了義州以西不得前行,說明清軍此番出動的人馬不下十多萬!到了錦州最終怕是難逃被圍的厄運!前往蒙古,路途遙遠!為今之計也就向東南撤退,要麽去東江鎮要麽去海邊尋船撤退。


    結果洪承疇最後決定沿大淩河前往大淩河堡擇機而行!


    大軍拚死一戰結果還真就闖了過了清軍封鎖!


    清軍其實也沒預料到明軍會沿大淩河撤退,除了追兵清軍隻在義州錦州一線布置了重兵攔截,駐守沈陽的烏真超哈則被被調往原先的西平堡防止明軍撤往東江鎮!結果明軍竟然從防守間隙闖了過去!


    清軍立即令義州兵力向南擋在大淩河堡與錦州鬆山之間,西平堡的烏真超哈火速西進至原右屯衛聯合追兵,意圖將明軍圍在大淩河堡附近!


    明軍一路跋涉,沿途荒草叢生不時有白骨現隱現,大軍軍心早就渙散,軍中糧草也就隻能堅持一日了!


    洪承疇意在前往大淩堡既可伺機解錦州之圍,又可隨時前往鬆山!


    抵達大淩河堡這座荒城後,明軍向圍困錦州的清軍發動了攻擊,隻可惜屢次嚐試卻無法攻破清軍固守的防線!追兵此時也發動襲擊,明軍想要前往鬆山卻是無路可走,義州城來的清軍堵在了鬆山以東一線!近八萬明軍被圍困在了大淩河堡以南進退不得!


    各路總兵也無心思再戰,紛紛想要突圍,滿桂高啟潛建議要麽決死一戰擊破鬆山以東的清軍,渡過小淩河退至鬆山城!要麽退向出海口堅守,尋船向東江鎮求援!但此時眾將早已畏懼,隻想著如何逃命!最終洪承疇還是咬牙決定與鬆山城外清軍敵決死一戰!


    次日拂曉,明軍宰殺馬匹勉強吃了一頓後向清軍發動了攻擊!先以僅存的重炮攻擊敵陣然後步軍以楯車為掩護殺向敵陣,騎兵擇機衝陣!


    隻是令人沒想到的是唐通、白廣恩、曹變蛟三人在步軍與敵接戰後並未按預定方案衝陣,而是趁著兩軍混戰之際直接領著本部騎兵衝殺突圍朝鬆山逃遁而去!


    三支騎兵的逃離讓清軍壓力頓時減輕,滿桂陳永福二人見已無法突破隻得下令撤離,清軍此時也不敢追擊,此戰雙方互有死傷!但誰都清楚,隨著三支騎兵突圍而去,明軍僅靠剩餘兵馬決難攻破清軍防線!


    無奈下明軍隻得朝大淩河口撤退!


    大淩河口僅剩的四萬明軍開始挖掘深壕,修築陣地!一麵派人乘坐木筏向東江鎮求援!


    明軍陣地尚未修築完畢,清軍援軍便蜂擁而至,向明軍發起了持續進攻,一時間炮聲四起火銃聲連綿不絕,清軍激戰一天見始終無法突破明軍深壕,隻得收兵!


    “若是朝廷能夠延緩幾年收複遼東,多練幾支這樣的兵馬!秣兵厲馬……何愁遼東不平啊!”高啟潛流淚道。


    “幾年?莫說那發煙彈,怕是到時連銃藥都打不響了!”滿桂嘲諷道。


    “並非將士們惜命不戰,實乃朝中貪腐成風!連那軍械都要動手腳,叫將士們如何戰?”陳永福失望至極。


    高啟潛老臉一紅,道:“咱家往日也貪,也喜歡那底下孝敬的銀子!可……”


    高啟潛自己也沒臉說下去了!


    “監軍大人,如今彈盡糧絕,這援軍也不知何時能到!此次出征我等有負聖恩,萬死難辭!隻是想到那發煙彈,想到那沈陽城外陣亡將士!實在是心有不甘!還請監軍大人上奏朝廷還將士們一個公道!”


    “給朝廷的急報奏章,咱家早就發出了!”


    “如今還有幾艘木筏,總督大人和監軍大人還有離去的機會!在遲恐怕……”


    “此次失利罪責在我!是我學識短淺不知如何應戰!我是不走了!”


    “都督!”


    “不要再說了,高大人務必將此間一切告知皇上!”


    在眾將勸說下高啟潛最終還是帶著親信護衛連夜乘坐木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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