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郭荏馨一行人駕駛三輛越野車,從哈密市出發向西南方向駛入荒漠,他們的第一站是羅布泊鎮。車子在路麵粗糙的235省道上顛簸了差不多一整個白天,車窗外是連綿不絕、無窮無盡的戈壁灘和鹽殼地。前方會有小鎮?大家都不敢想象。


    鹽殼地越發變得平坦,放眼望去一馬平川,無邊無際。這時汽車就如一葉小舟,漂蕩在褐色鹽堿堆積起來的大海上。你能看到“海平麵”緩緩後移,但正前方地平線永遠還是那麽遠。


    如果時光前推50年,這裏可以看到真正的“海”。羅布泊曾是中國第二大內陸湖!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幹涸後,羅布泊湖底朝天,鹽堿沉積。地表變成了現在所看到的鹽殼地,這也是羅布泊獨有的地貌。同行懂的人說,他們現在正行駛在湖底沉積平原上,所以地勢平坦。


    幾輛越野車繼續前行。郭荏馨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憑時間估計,羅布泊鎮應該不遠了。舉目遠眺,目光所及之處,藍色是天,褐色是地。此時天空竟然連一朵白雲都懶得出現,整個世界仿佛隻有藍色和褐色兩個色調。


    終於,在遠方藍色和褐色交界處,隱隱浮現出一個黑點。“那就是羅布泊鎮!”有人興奮地喊。


    這是一個奇特的小鎮。兩棟並排的大樓,背靠羅布泊鉀鹽公司廠區,構成了整個羅布泊鎮。小鎮四周依舊是廣袤無垠的褐色鹽殼地。郭荏馨覺得,羅布泊鎮就是褐色海洋中一個孤零零的作業平台,就像藍色大海深處突兀矗立的石油鑽井平台一樣。


    所不同的是,藍色海洋孕育萬千生物;而這個褐色海洋剛好相反,由於極度幹旱,它吞噬一切生命。羅布泊鎮地處其中,仿佛是在一塊巨大且毫無生機的灰褐色畫布上,不小心潑了一滴其它顏色的墨水,反而顯得極不協調。


    兩棟樓中灰色大樓是鎮政。府辦公大樓,位於它左側的黃色大樓是羅布泊商貿樓。落腳羅布泊鎮的驢友過客,吃喝拉撒全都在這座三層樓的商貿大樓裏解決。


    來之前,郭荏馨已經了解到,羅布泊鎮是中國最大的鎮,也是最小的鎮。說“大”是指麵積,羅布泊鎮管轄區域麵積足有半個浙江省大;說“小”是指人口,鎮上常駐人口也就幾十人。


    7個多小時的車途勞累並沒有影響大家的心情,這裏湛藍澄澈的天空天讓人心情愉悅。即便是腳下荒涼的大地,在遊者眼裏也是別樣的風景。一行人興致盎然,笑逐顏開。他們在這家看來是鎮上最大的餐館裏,各點了一碗拉麵。


    郭荏馨男朋友馬金早就想來樓蘭遺址看看。這次趁“十一”國慶大假,郭荏馨毫不猶豫地和男朋友一起過來了。她喜愛攝影,特別喜歡荒漠裏那種特有的蒼涼感。羅布泊是拍這種照片的好地方。


    馬金抬了一碗麵,輕輕放在郭荏馨麵前。在他們一行人中,馬金和郭荏馨是很吸引大家目光的一對情侶。馬金一表人才。郭荏馨更惹人注目,1米68的個子,明眸皓齒,是人們常說的那種“第一眼美女”。


    郭荏馨和馬金戀愛三年,每次外出用餐都是馬金把吃的取到她麵前。此時郭荏馨絕不會想到,這會是最後一次。


    餐館的天花板下,吊著一台老式黑色熊貓牌電視機,正播放著新聞節目。畫麵中顯示一輛電動車過十字路口闖紅燈,被汽車撞飛,場麵慘烈。新聞引起了郭荏馨的注意。


    很平常的新聞,但對郭荏馨來說並不平常。她皺了皺眉,放下筷子,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馬金有些緊張地看著她,郭荏馨的病可能又犯了。


    “是不是又感覺不舒服?”


    郭荏馨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說:“我到外麵靜一下,你吃吧……”


    馬金也放下筷子跟著她走了出來,商貿大樓前麵的平整空地上,零星停著五、六輛suv,更外側是幾輛大貨車。


    郭荏馨走到她們那輛哈弗旁邊,雙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抬起頭看著天空。


    “是不是又產生幻覺了?”馬金迴頭看了一眼餐館的電視,那條新聞已經播完了。


    郭荏馨點了點頭,有些煩躁的說:“這種不遵守規則的事情,讓我感覺又迴到那個夢裏,非常難受……”


    郭荏馨患有解離症的事,隻有馬金等少數親友知道。


    距他們兩、三米處停著一輛紅色越野車。這輛車不是和他們一起的。駕駛位深褐色車窗玻璃看上去關得嚴嚴實實,但其實開著一條小縫。


    馬金把一副白色耳機塞到郭荏馨耳朵裏,笑道:“聽聽音樂,包治百病!”說著打開了手機上的音樂播放器。郭荏馨勉強笑了一下:“討厭,又是這句!”


    幾分鍾後,郭荏馨感覺好了一些,兩人迴到了餐廳。


    那輛紅色越野車的車窗玻璃緩緩降了下來,車裏一名男子輕輕嘟囔了一句:“真他媽奇怪!”


    郭荏馨她們在羅布泊鎮上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三輛車從商貿大樓前的廣場上陸續駛離,駛向他們的目的地---樓蘭遺址。早晨柔和的陽光下,平坦大地上沙塵被揚起,每輛車就像拖著一條金黃色的隨風舞動的大尾巴,在眾人的嬉笑聲中逶迤前行。


    沒有人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


    三輛車在沙石路上開了五個多小時,還有兩個多小時就到樓蘭遺址了,此時最前麵的車突然停住了。他們對路邊的一塊警示牌產生了興趣。


    白底紅字的警示牌上麵寫著:野駱駝活動區域,禁止進入!


    三輛車都停了下來。


    野駱駝是比大熊貓還稀有的動物,幾個同伴不想放棄這個機會,想進去看看。


    “我有長焦鏡頭,決不會騷擾到野駱駝的!”有人很興奮。如果拍到野駱駝,迴去後可以好好炫耀一番。


    羅布泊裏是不允許拍照的,哨卡管理人員對此說得很清楚。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家並不把這條規定當迴事,包括郭荏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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