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沐已經下了決心想和景衍好好過的,所謂夫妻一體,他們也即將舉行婚禮,可觸及他身邊那個抽屜,就想起裏頭還有他收起來的秦臻的照片,心裏又有了猶豫。


    其實她很討厭這樣反反覆覆的自己,可麵對景衍,她早就沒有了自我、沒有了信心可言。


    「你為什麽要為我做這些事?是因為我替你生了小堯?你這是在補償我嗎?」蘇曉沐突然地就問了出口,好像……當年她也問過相似的問題,問他為什麽要對她好,那時她沒得到答案,他們還很快地分了手。而在要脅他結婚的時候,她更沒有考慮過他們之間會如此曖昧不明地糾纏,所以攤牌的時間比她預期的要早很多,但已經無所謂了。


    景衍抿了抿唇,手指撫著滑鼠輕點了一下,關掉影片慢慢地走到她身邊,也許是因為她剛洗過澡,一靠近她,鼻尖便掠過馥鬱的清香,這副脂粉不施的居家模樣居然莫名地吸引人,他的眼神不由得溫柔起來,低下頭凝睇著她,不答反問:「那我也想問你,蘇曉沐,你最近為什麽一直避著我?」


    他很少這麽直接喊她的名字,低沉的聲音讓她一愣。


    轉了一圈,問題還是迴到她身上,她心浮氣躁,他卻依舊氣定神閑,瞬間就分了高下,先愛上的人就是輸家。蘇曉沐有些失望,她嘲笑自己,因為剛才她有一刹那居然在……期待。


    她愛他,所以為他生了兒子,而且一直到現在還愛著,所以才賴著他結了婚……他從頭到尾想確認的就是這個吧?


    「景衍,我已經不是十來歲的小女生,這種猜來猜去的試探遊戲不適合我,更不適合你。」蘇曉沐站了起來,此時的她麵容沉靜,寬鬆的家居服露出她凸起的鎖骨,讓本來就瘦的身形顯得更加瘦弱,可她的眼神,卻是堅定的、堅強的。


    景衍依然坐在那兒沒有答話,微揚下頷看著她,沉默了良久。


    他想起了小時候,父親經常不在家,都是母親陪著他,她從來沒有在他麵前抱怨過父親,直到她去世都隻念著父親的好;而他的性格卻漸漸變得淡漠,甚至從那時起,他再沒有喊過那個人一聲父親。


    除了母親,蘇曉沐是他見過最傻的女人,不但把兒子養得那麽好,對他也從未怨恨,也許是因為這樣,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關心她、對她好,卻又怕自己再一次陷下去,他對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很抗拒,甚至無所適從,隻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若真是想補償她,有很多種方法,他不會賠上自己的感情。


    景衍隻是想,他們也許真的能相處得很好,甚至有機會做真正的夫妻。


    被他看得不自在,蘇曉沐撇開眼,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我們做個了斷吧!小堯的撫養權歸你,我不爭了。」該是多麽疲憊,才讓一向視小堯為命根的她,主動放棄兒子的撫養權?


    聽了她這番話,景衍眼睛眯了起來,表情也變得慎重,「了斷什麽?我們還沒真正開始……」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書房裏的自動答錄機打斷。


    王皓的聲音破空傳來,語氣十分急切,「老板,不好了!出了大事,您快迴公司吧!因為並購以後的資源整合以及裁員,那邊公司的員工組織了示威抗議活動,甚至還有人偷偷跑到公司的頂樓揚言要自殺,現在媒體把總部圍得水泄不通……」


    景衍倏地站起來,按了答覆鍵,黑眸凜起高深莫測的光,「今天是誰跟我說後續一切問題都沒有的?危機處理小組呢?」


    王皓一直打不通景衍的電話,本想碰碰運氣才打到他家裏,沒想到這麽快就有迴應,愣了一下才趕緊說:「老板,他們已經在開會擬定最妥善的對策了。」


    景衍敲敲桌子,冷聲下令,「我馬上過去。你先幫我聯絡日報總編,控製現場的人,要注意不要和媒體發生正麵衝突,馬上派專員去做善後處理工作;還有,你去跟他們說,不立即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就直接給我遞辭呈!」


    這是蘇曉沐第一次見到景衍發怒的樣子,雖然表情沒什麽變化,可他的臉繃著,手指微握了起來,抵著桌麵,身體也自然地向前傾,那是他思考的習慣。


    因為事態嚴重,他們很快就結束了談話,景衍隨手拿起掛在架子上的外套往外走,快走到門口才想起蘇曉沐還在,於是迴過頭對她說:「我們的事……等我迴來再談。」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蘇曉沐才收起所有的防備,眼裏笑得一片澀然,卻也得以喘口氣,本來應該馬上執行死刑,現在突然改判緩刑,那一直緊繃的心情像斷了的弦,再也接不起來。


    蘇曉沐也不知道下一次,她還有沒有勇氣像今天這樣麵對他,她已經將所有的底牌攤開,擺在他麵前,他卻說他們還沒有真正開始,所以等他迴來,應該就是結束了吧,這樣也好,再不說清楚,她肯定會把自己逼瘋。


    景衍當天並沒有迴來,而這麽大的事情,媒體方麵也隻是粗略地報導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接著他們迅速地提供了一係列處置方案,還公布了被並購公司的負債明細,他們將注入多少資金進行資產重組以及發展方向。


    甚至有媒體羅列了他們公司曆年來的並購大事件,成功地讓多家瀕臨倒閉的企業起死迴生,也細數該公司多年以來向社會捐贈物資的數目,這一切的正麵消息不但保住了聲譽,還帶動股價的上揚,市場的分析也一片看好,這件事情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


    可景衍還是沒有迴來過,蘇曉沐不禁有些擔心,她試著打了幾通電話給他,接電話的都是王皓,每次都搪塞她說他還在忙,不知道是真的沒空還是不想理她,小堯也問過幾次父親的去處,她隻得編了個出差的藉口唬弄過去。


    事情是解決了,蘇曉沐也知道沒什麽可以難倒他,可是她的心裏卻一直覺得不安,晚上老睡不著覺,後來她笑自己,怎麽兩人關係僵到了這種地步,她還是忍不住關心他?


    ◎             ◎             ◎


    又隔了幾天,婚紗店的馬經理打來電話,說她的婚紗已經空運迴國,想請她去婚紗店試穿一下,她覺得一個人去試婚紗挺傻的,想了想就打電話讓夏小冉陪她去。小冉這女孩子是在咖啡館認識的,在c大念音樂,人不但漂亮而且沒有心機,她們倆出奇地合得來,久而久之就成了朋友。


    她沒有兄弟姐妹,朋友也不多,以前最要好的兩個好友,一個出了國,一個嫁到了上海,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很難碰得上麵,所以她很看重和小冉的情誼,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來疼,有些時候,她還能從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明明很脆弱,卻不得不堅強。


    夏小冉畢竟年紀輕,眸裏掩飾不了對蘇曉沐的驚訝,她以為蘇曉沐早就結婚了,畢竟兒子都那麽大了。


    蘇曉沐倒是一臉坦然,用輕鬆的口吻撫平了她失言的懊惱,「沒關係啦,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反正就是我少不更事、未婚生子,然後現在孩子他爸找上門,我們要結婚了而已。」反正結婚手續都辦了,搞不好過會兒就該辦離婚手續……


    夏小冉愣了很久,才細聲說:「曉沐,你真有勇氣!」


    其實蘇曉沐也覺得再沒有誰比她更有勇氣了,堅持了整整十年,隻為一份無望的愛情。


    婚紗比她想像中的還要華麗迷人,圓潤的珍珠色調、蓬鬆皺褶的曳地長裙擺,上麵綴滿了亮澤的珍珠,美得讓人忍不住屏住唿吸,似乎隻是為了這一身婚紗,女人這輩子也該結一次婚,僅僅是為了穿上它。


    蘇曉沐今天心情不錯,臉上一直掛著笑容,隻不過還沒等她試穿出來,這份好心情就被別人硬生生地破壞了,隻因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在試衣間裏聽她們的對話,應該是小冉認識的人,她本來不該插手的,可是她們的話越說越難聽,語氣傲得能上天,小冉這種臉皮薄的女孩子怎麽禁得住她們的挖苦諷刺?她雖然不是很清楚她們之間的恩怨,但小冉是她的朋友,她沒道理不幫。


    她迅速地換好婚紗出來,直接發作,「希望你們說話客氣點!」


    對方沉不住氣,挑起眉質問道:「你又是誰?」


    「我是誰?」蘇曉沐笑得很冷,轉而看向馬經理,「馬經理,你告訴她我到底是誰!」


    馬經理左右為難地做了介紹,對方馬上變了臉色。


    蘇曉沐暗自舒了口氣,這畢竟是她第一次用「景太太」這個名號去壓人,心底有些不確定,但當下隻能極盡所能擺架子,畢竟輸人不輸陣,隻是沒想到她這樣真的有效,看來景衍在這裏的影響力比她想的要更深更廣。


    這場鬧劇最後因一個人的到來而落幕,她猜,那樣一個儒雅清冷的男人,該是小冉所愛的人。


    也許在這個世上,真的有太多的人,愛而不得。


    ◎             ◎             ◎


    後來她們兩人決定跑去酒吧買醉,蘇曉沐的酒量不算好,她看小冉的樣子也知道她連自己都不如,她怕會出什麽事,想起王皓之前說過,在這附近有一間會所是在景衍名下的,她就帶小冉去了那裏,至少安全一些。


    夏小冉的心情很不好,一邊灌酒,一邊斷斷續續地跟蘇曉沐說起她的故事,蘇曉沐聽了以後心情也跟著不好,加上她最近也發生很多事,景衍又好幾天沒消息,所以兩個女人躲在包廂裏喝了個天昏地暗,盡情地發酒瘋。


    蘇曉沐沒想到的是景衍卻在這天晚上迴家,客廳的燈亮著,小堯趴在沙發上睡著了,阿姨也沒走,一直在他身邊陪著。


    他怔了怔,不由得看向阿姨,阿姨壓低聲音對他說:「先生,太太還沒有迴來,小堯怎麽也不肯迴房間睡覺,說等太太迴來再睡。」這個孩子,怕是在擔心母親吧?


    他抿緊唇,走過去想抱兒子迴房間,才一動小堯就醒了,揉揉眼睛,見到是父親,趕緊摟緊他撒嬌,「爸爸?你終於迴來啦?」


    終於……想了想,他的確很多天沒有迴家了,他越發眉宇緊皺,把兒子抱得更穩了些,輕聲問道:「嗯,都幾點了?你怎麽不迴房間睡覺?晚上在沙發上睡很容易著涼的。」


    小堯抱著他的脖子,咬唇說:「我不想睡,媽媽還沒有迴來,我擔心她。」


    他眼神一凜,正要打電話找人,就接到屬下打來的電話,說蘇曉沐和一個朋友在他會所的酒吧裏喝酒,似乎還喝醉了。


    他吩咐阿姨帶小堯去睡覺,自己則匆忙趕了過去,途中還碰到了一個人,林進。


    他們進包廂的時候,蘇曉沐和夏小冉已經醉得一塌糊塗,桌子上擺了很多空瓶子,可想而知這兩個女人喝了多少酒。


    一靠近蘇曉沐,景衍就聞到她一身的酒氣,想起醫生說她根本不能沾酒,他的眼神更冷了,一言不發地抱起她就往外走去,也沒有管另外兩個人是怎麽一迴事。


    蘇曉沐雖然喝醉了,可是沒有失去意識,她抓緊景衍的衣服,一隻手指著他的臉,醉言醉語著,「你……怎麽會是你?」又咯咯地笑出聲,「你來得正好,來,我們再來喝兩杯!」


    景衍克製住自己的怒氣,不耐煩地圈著她不安分的手,「你再亂動試試看!」她馬上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吱聲。


    到了門外,他小心地把她抱進車裏,自己才跟著坐上去,開了語音係統對司機吩咐:「開車。」又隨手把它關了。


    低頭看蘇曉沐,她正蜷曲著身體,倚著窗邊,似乎睡著了,平日習慣綁起來的長發也淩亂地披散著,臉紅紅的活像個被拋棄的小可憐,他神色冷淡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想了想,又溫柔地拉下她,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窗外,夜色漸濃。


    車子飛馳在城市繁華的暗夜流光中,景衍側坐著,蘇曉沐乖巧溫順地蜷在他懷裏,漸漸地被酒意醺得有些熱,不安分的手拉開了外套,他抿緊了唇,又耐心地重新替她蓋好,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壓製著。


    蘇曉沐不樂意了,順著感覺往他手背上狠狠一拍,打破了車裏的平靜,臉龐在他腿上蹭了兩下,咕噥著:「唔,好熱。」淘氣得像個孩子。


    景衍感覺到手背一陣熱辣,低頭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地將車窗調低了點,從縫隙吹進涼爽的夜風,斑斕的霓虹忽明忽暗地劃過他的臉上,稍顯銳利的眼裏淡出了笑意。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午夜,他抱她迴房間,替她蓋好被子,自己到隔壁洗去一身酒氣,等他再迴來時發現床是空的,旋即聽到浴室有流水聲,他緩步走過去,浴室的門沒關,蘇曉沐正趴在半身高的洗手台上吐著,看來酒的後勁發作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蘇曉沐才打開冷水洗臉漱口,終於清醒了一些,沒想到一擡起頭就看到景衍正倚在門邊睨著自己,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幾次張嘴都欲言又止。


    最難受的是,酒醉過後不得不重新清醒麵對現實,她這樣鬧來鬧去的確是任性、幼稚了,他也該煩了吧?隔了很久,她慢慢地站直身體,勉強用略微沙啞的聲音問:「景衍,你相信世上有輪迴嗎?」


    景衍凝睇著他,眸裏是深遠的黑,將她所有的表情都收進眼底,倚著門慵懶地問:「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你總是這樣!」蘇曉沐的聲音忽然拔高,顯然是生氣了,連帶地藉著酒勁向他咄咄逼問:「我問你為什麽要對我好,你不說話;我說要跟你做個了斷,你也不正麵迴答,那即使我說我愛你,你大概也會無動於衷吧?我們好好地做相敬如冰的夫妻不就好了?你為什麽一定要改變這一切呢?」這場作繭自縛的戲,她已經演不下去了。


    不料他卻說:「如果是最後一個問題,我現在就可以迴答你。」


    「什麽……」蘇曉沐的話還沒說完,就忽然被他從背後抱住,帶著侵略的氣息緊緊包圍著她,她鏡中的表情瞬息萬變,掠過了訝異、不解甚至是莫名的憤怒,兩隻手肘使勁往後掙,可他扣在腰間的手臂堅若磐石,她不得不放棄不自量力的掙紮,明明用冷水洗了臉,卻覺得全身都散發著熱氣。


    「我沒有無動於衷,我是人,不是佛,我也有感情的。」他緩緩地低下頭,不緊不慢地吻上了她的發際,「蘇曉沐,你沒看到,我已經動心了嗎?」他隻是明白得太晚,等她想把專注從他身上移開,他才恍然大悟,她早就走進了他的心裏,所以才會忍不住關心她、忍不住對她好,一切的一切都已有了答案。


    可他天生不是善於表達感情的人。


    蘇曉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氣息近在咫尺,擾亂了她的唿吸,昏昏沉沉地問:「你今晚也喝酒了嗎?」


    「沒有。」他的嗓音很柔軟,曾經的冷彷佛悉數消融在這個夜晚,使他整個人都變得不真實了。


    蘇曉沐眼神迷離地呢喃:「是嗎?那肯定是我喝多了。」她怔了怔,自嘲地闔上眼,已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她這種鴕鳥的樣子讓他哭笑不得,他扳過她的身體,聲音低沉地蠱惑著,「蘇曉沐,睜眼看著我,難道你的勇氣就隻有這麽一點點?」


    人到底是不服輸的,她不甘示弱地打開眼眸,冷不防的就被他毫無預警的吻給鎮住了,不是含情脈脈的輕吻,而是親密無間的輾轉深入,撩亂了彼此的唿吸。


    她抵在胸前的手被他用力握住,她越反抗,他吻得越深,絲毫沒有給她逃避的餘地,直到她唿吸不過來他才罷手,可是依然扣緊她的腰逼著她麵對自己。


    蘇曉沐用盡力氣一把推開他,微喘著氣,口吻不善地說:「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凡事都該有個限度!我相信有輪迴,如果真是上輩子我欠了你的,要我這輩子來還,那麽這十年,也該還清了。」


    「我以為,我已經表現得這麽明顯,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意,我想和你好好地、認真地過下去。」彼此視線相交,她眼裏的脆弱讓他的心軟了又軟,更不能放手,「既然你說我們背負了情債而輪迴,那你和我這輩子就隻能糾纏到底了。」


    蘇曉沐卻笑了,笑得有些悲涼,「景衍,我很清楚我不是你想要的人,所以就算我再沒用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勉強自己來接受我。」她越過他,扶著牆壁往外走去,腳步有些虛浮,「對了,找個合適的時間,請林律師來一趟。」


    景衍彷佛沒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點點頭說:「你提醒了我,的確要讓他來,那張婚前協議要作廢,畢竟做夫妻是一輩子的事。」當初他們是協定維持婚姻一年,等小堯適應以後,他們就和平分手。


    她單薄的背影頓了頓,手指收攏,一字一頓道:「景衍,你知不知道,隻要你說的話,我都會當真?」當年他說不愛她,她還可以忍痛離開他;現在他說他心動了,說他們是夫妻……她居然怎麽也不肯再往前一步,還想抓住那一絲希望。


    「不用當真,我說的本來就是認真的,你也知道我的話一旦說出了口,就是不變的承諾。」景衍正色道,他上前去抓住她的手,兩人無名指的白金婚戒相遇,折射出閃耀的星芒,他極盡溫柔地喊她的名字,「曉沐,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蘇曉沐想起有一次和好友去風景區旅遊,坐著小船進入一個黑漆漆的石灰岩洞,導遊用了很多詞匯來形容它的美,可是她隻覺得黑,周圍寂靜得隻有她們的聲音,和水槳劃開潭水的聲音交疊空轉,越深入越幽靜,直到她耐心耗盡的前一刻,眼前的景色忽然豁然開朗,那種經萬年凝鏈成的純粹,足以讓人無條件心折。


    那就好比現在。


    景衍就是她蘇曉沐的世界,她一生的風景。


    蘇曉沐被酒意抽走了所有的理智,她顧不得矜持,反抓著他的手臂,逼他抵著門扉,踮起腳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這是她第二次,這麽勇敢主動地去吻他。


    景衍愕了一下,眼神漸漸溫柔而任由她主導,可顯然她溫吞的吻不能滿足他,很快又被收迴了主動權,她被吻得全身顫栗,情不自禁地抓著他的手臂借力,他悶哼一聲,突然鬆開她。


    等她冷靜下來,才覺得他臉色有些怪,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睡袍手臂的位置殷紅一片,她突然一驚,「你的手受傷了?發生了什麽事?」說著就卷起他的袖子,一條不深但是很長的疤痕突兀地出現在他古銅色的手臂上,本來結痂的傷口又迸裂開,顯得有些猙獰。


    她把最近發生的事聯係起來,問道:「是因為並購案有人報複你?這幾天你不迴來也因為這件事?」


    景衍看到她本來秀氣的五官糾在一起,彷佛是她受了傷似的難受,心裏掠過了感動,他好像很久都沒有被人關心的感覺了,笑了笑,緩聲說道:「隻是小傷,不礙事的,不迴來是怕你和小堯擔心。」


    「一點消息都沒有才更擔心!」她不以為然,輕輕點了點傷口處,學著他當時在馬爾地夫的語氣:「這還是小傷?」擡眼不讚同地睨著他,抿抿唇,將急救箱拿來,細心地替他消毒,包紮,看著橫亙在眼前的疤痕,她又忍不住問:「傷你的人抓到了嗎?」


    「他的父親是被並購公司的財務長,挪用了不少公款去投資並且失敗了,並購清底的時候被查出來,所有財產被凍結,在等待開庭審理的期間自殺身亡了。」他淡淡地說:「那孩子隻比小堯大幾歲,我打算撤銷告訴。」那時現場很混亂,誰也不會去防備一個才十四、五歲的孩子。


    怪不得,以他的身手又有保鏢跟隨,怎麽會被傷到?


    他看著她皺著的眉眼,忽地低下頭在她眉心處吻了一下,擡起她的下頷問:「在想些什麽?是在怕我嗎?在很多人眼裏,我並不是什麽好人。」


    其實比起大白鯊史密斯,他的並購手段更加地雷厲風行,隻是這幾年,他已經漸漸厭倦了這種追逐金錢的遊戲,尤其與她和小堯重逢,這些就更不重要了。


    可他明白,隻有自己強大,才能保護他想保護的人,有時候,狠是必要的手段,不然那個孩子的處境,就有可能發生在他兒子的身上,而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蘇曉沐摟著他的腰,輕輕搖了搖頭,他的心其實很軟的吧,以他的身分,當年對陌生的她和父親就如此用心地照顧,能可怕到哪裏?他隻是不輕易表露自己的感情,也許是害怕受傷害吧,所以不管別人如何評價他,她願意什麽都聽不見、看不見,無條件信任他。


    「就這麽信我?」他舒心一笑,往後靠著軟枕,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這個晚上,坦誠了心跡以後,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就這麽安靜地一問一答,彷佛老夫老妻,雖不至於一下子甜膩如蜜,可是他們的心漸漸靠在一起了。


    他們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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