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浪頓了頓,打趣道:“何況曾經見識過上柱國沙場無敵的一麵的人,幾乎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如今也隻剩下寥寥數人,居然還占著咱們的京師不肯挪窩呢。


    朕隻等著有一天能和上柱國一起去打敗那幾位巨梟呢,所以您老人家的梨花槍還是先掛著把,這些小魚小蝦還不勞煩主帥,不勞我大明的鎮東將軍親自出馬,您說呢?鎮東將軍啊,配做您對手的可都是遼東的巨梟啊。”


    “也罷,那麽這一戰,便用一用剛剛萬歲所說的中策吧。”


    秦良玉點了點頭,隨後便給出了對此戰的意見。


    “朕所謂的中策,恐怕要是上柱國來指揮,便仍然可以衍生出一計上策吧,例如上柱國平定奢崇明的那一戰。”


    “那一戰?”秦良玉的思緒再次飄遠,她沒有對天浪如此了解她曾經經曆的那些戰役感到詫異。


    若想掌兵,仔細研習前人的戰例和戰法,無疑是一條必要的途徑,也是一條捷徑。


    天浪提起那一戰,秦良玉心中也是老懷甚暢,因為如果不提洪武和永樂朝的盛世,大明鐵騎的所向睥睨。


    此後的兩百餘年,嘉靖年間的馬芳也好,萬曆年間的李成梁也罷,恐怕都要靠後。


    大明有兩句話,勇不過馬芳,蓋二百年無出邊帥。


    說的是馬芳乃大明第一勇將,而大明開國後的二百年間,沒有哪一位將領的戰功超過邊帥李成梁。


    又為何說起大明鐵騎所向睥睨時,這二位還得靠後呢?


    因為明軍在攻城戰中最為耀眼的當屬萬曆二十年,明軍三大征之一的李如鬆平定寧夏哱拜之亂的一戰。


    無論是戰法的出新還是攻城場麵的蕩氣迴腸,都堪稱首屈一指。


    而若論兩百年間的哪一戰能與李如鬆平哱拜那一戰比肩,大概便隻有平定奢崇明之戰中,秦良玉的圍魏救趙,緊靠手中數千兵馬,一己之力,便一擊搗毀了奢崇明及同黨對於整個四川的攻勢布局。


    可以說奢崇明之敗,是秦良玉拿下重慶及周邊後,繼而直接造成圍攻成都的奢崇明叛軍主力功敗垂成。


    不過天浪拿女偉人平定奢崇明做比,顯然說的不是圍魏救趙這一計。


    秦良玉心緒有些激蕩地說:“那一戰,奢崇明兵圍成都,為臣針對他的策略便是先派三弟秦民屏和侄兒秦翼明,率四千白杆兵進駐重慶的南坪關。


    明著是截斷了奢崇明的退路,其實是困住了重慶城中的守軍,聲東擊西。


    這一點為臣的做法和萬歲的中策有些區別,萬歲想讓沅州守軍出來,而臣則是不想讓重慶守軍出來。


    天浪咋了咋舌說:“戰場上使用陰謀的大體都是自覺根本無法完勝敵人,甚至直白地說就是明著打不過,才玩兒陰的。


    慚愧朕便是這類弱者,而上柱國之武功冠絕天下,自然很不屑於陰謀,隻需陽謀便是。”


    秦良玉勾唇一笑:“萬歲明知道我那一戰先打南平關,扼住奢崇明退路隻是一計用以迷惑重慶和渝西三關敵人的假象,卻還說什麽陽謀。”


    “上柱國啊,朕向來很少奉承人,也用不到,朕說平定奢崇明的戰役是上柱國許多精彩紛呈的戰役中,最具有教科書意義的一戰,也絕不是奉承話。


    例如渾河之戰,譚家坪之戰,麵對後金軍和張獻忠羅汝才,上柱國幾乎都是靠冠絕天下的武功取勝,憑實力碾壓敵人。


    而重慶一戰,上柱國則完全是以謀略勝之啊。


    那一戰,你在重慶周邊的布局,是即沒有偷襲也沒用伏兵。


    僅是先製造一個在重慶慢慢打,威脅阻斷成都的奢崇明退路的假象,便讓重慶叛軍坐不住了。


    叛軍主動出擊,被你在白市驛和馬廟等地接連打敗,幾乎消滅了重慶叛軍的所有機動部隊,繼而也便斷絕了重慶周邊各關隘敵軍的援手。


    而後,你率六千精兵,不走成都與重慶間的東大路,而是朔江西上,為的也不是救援成都我軍,而是要攻克渝西三關。


    在中梁山數戰下來,便連克了龍洞關與二郎關,活捉了叛軍統帥黑蓬頭。


    接下來上柱國帶著一股新勝的威壓強攻佛圖關,渝西三關頃刻崩陷。


    此後重慶失去關險,同樣也是不攻自破。


    這才有接下來已被千萬百姓傳為美談的那一段上柱國擊鼓西征,與奢崇明決戰成都並一舉殲滅其的佳話。”


    和重慶還有渝西三關比起來,今日的沅州城就有些不夠看了,那重慶自古便有金城湯池之稱,固若金湯自不必說,渝西三關更是萬仞深壑,一門洞開。


    “上柱國,那三關之險,可用一句‘峻嶺礙雲路,危峰觸玉京’來形容吧?


    嗬嗬嗬,這樣的城池在你眼裏都猶如探囊取物,小小的沅州便由廣西軍代勞吧。”


    秦良玉未置可否,留意到天浪狡黠的眼神,秦良玉嘴角勾起,心說這小子真是皮的很,是個從不吃虧的主。


    剛剛秦良玉問天浪這一戰想要達到什麽效果,其中自有考教的意味。


    而攻打沅州,天浪建議出動廣西軍,不也是在給秦良玉提高難度嗎?


    首戰既想要震懾湖廣境內的其餘城池守軍,又要派出侯性麾下這些不入流的豆腐軍打頭陣。


    秦良玉理清思路後,終究沒有拒絕,她喃喃說了句:“又要開始了!”


    雙手正了正頭頂上因長途行軍有些側歪的盔胄,讓盔胄上的兩根鳳翅筆直的刺向天空。


    撣去了甲衣上的塵土,女軍神的甲衣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就是一襲黃褐相間的綿甲而已,款式看著很是老舊。


    這也和天浪所穿的盔甲同理,常年征戰的將軍,很少穿著明豔顯眼的盔甲,那不是箭靶子又是什麽?是在主動給敵人指引目標。


    盔甲雖普通,可她在每一次開戰前的這些細微舉動卻很特別。


    她在馬背上微微起身,又仔細理了理下身的裙甲。


    如果說女軍神的盔甲和大明的所有男性將軍的盔甲有什麽不同,那麽隻有一點,便是秦良玉的盔甲,下身是一襲戰裙。


    她的兒媳張鳳儀,為大明東征西討,卻是化名馬鳳儀男扮女裝,自然沒有這份特殊。


    恐怕縱橫幾千年的戰爭史中,秦良玉也是唯一一位身著戰裙掛帥出征的女將軍,不是恐怕,就是肯定,五千年來別無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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