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獄若是死了,這是周馥最樂於見到的事情。畢竟如今北洋的整個體係都失勢了,且全部都是因為沈獄的兩場大勝引起。


    他也不想想,自己北洋的人在朝鮮敗了,卻不給別人贏,這是個什麽道理?不過從他北洋的角度去考慮,其實並沒有錯。隻不過沈獄是從國家民族層麵去考慮事情,而他卻在為其利益團體去考慮罷了。


    李鴻章一直糾結的徘徊在兩者之間。既希望沈獄打勝,也希望北洋得勢,但世間的事情並沒有如此的兩全其美,當沈獄大捷傳迴,不可避免的,北洋真正的失勢了。


    當初周馥的提議李鴻章也很惱火,卻又不能怪周馥,畢竟周馥是為北洋的大局考慮。幸虧袁世凱並沒有按照其計劃去辦,要不他這個老頭子便會成為千古罪人,受到後世千萬人的唾罵了。


    其實剛才聽到沈獄被殺,李鴻章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果真應了那句老話;狡兔死,走狗烹。放眼整個大清,能與他李鴻章相提並論的人唯有這個才冒出頭的沈昆侖。


    作為對手也好,盟友也罷,沈獄被刺死的話,他都會有一種兔死狐悲感覺。李鴻章相信宿命,知道凡事都自有輪迴。且他也清楚自己這輩子的宿命就是屬於大清,哦不,是屬於北洋的了。


    得到女婿的肯定,沈獄並沒有死,才稍稍的放心下來。京師的水很深,他也猜不到是誰下的手,按照其光明磊落的性格。能作如此下作、蠅苟的事兒的人,必定離不開那些宮中的死太監。


    ※※※


    作為大清首位太監,李蓮英真的是被冤枉了。由頭至尾李蓮英都沒有參與進來。無論提議到執行都是榮祿一個人單獨一手操辦。


    當日榮祿與老佛爺對話李蓮英是聽在耳中。雖然是個閹人,不說高風亮節,但如榮祿刺殺如此下作的手段他是很不屑的,要整人就來別的手段,直接刺殺有傷天和且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啊嚏。”李蓮英摸了把鼻子,今日老是打噴嚏,也不知是不是昨日受了風寒的緣故。對於沈獄被刺他昨晚就已收到風聲。榮祿的方法姑且不論對錯,就這樣都能刺殺失敗,辦事能力可見一斑。


    今日特意出宮是受了老佛爺旨意,慈禧又戲癢癢了,打算幾天後在宮中操辦一場大戲,戲台都是現成的。請京城名角兒楊小樓過來就可以。


    本來如此小的事,大可派一個小太監去辦就可以,但迴頭想想,一來嘛,是老佛爺特別的喜歡楊小樓的戲,自己去也是有些個誠意,二嘛,自己許久沒有迴家,今個迴家看看“妻子”。


    京城是他地頭,自打當了首領大太監,不僅斂財的手藝了得,其搜刮房產的功夫更是無人能比。除了彩和坊李宅,其餘在京城,大大小小都分布有他的房產,而且多打上百處,且都不用自己花錢置辦。


    如今的這些房子占地麵積大,最小的都是四合院,比後世那些個房-叔、房嬸算起來,李蓮英才算真真正正的一方土豪。


    李蓮英前半生簡直是一部傳奇奮鬥史,他入宮前名叫李進喜,進宮14年後才由慈禧起名連英。其先後在奏事處和東路景仁宮當差,直到同治三年,16歲的他才調到長春宮西太後跟前辦差。


    那時太監安德海正得慈禧寵愛,是老佛爺跟前的大紅人。兩人雖同時進宮,地位卻差得很遠。後來安德海因過分張狂,終於以“違背祖製,擅離京師”的罪名,被山東巡撫丁寶楨砍頭。


    李蓮英打小就是個及其聰明乖巧的人,從安德海事件中明白一個道理,所以一直在揣摩如何擺正主子與奴才之間關係臨界點。


    他不僅學會了揣摩主子的脾氣和喜好,且千方百計地討主子歡喜,還能時時處處謹慎小心。他認字不多,然而,家中卻一直擺著一副字。“事上以敬,事下以寬,如是有年,未嚐稍懈。”


    意思大抵是對主子恭敬,對下屬寬厚,多少年來不敢鬆懈。這也算是李蓮英成功的秘訣吧。李蓮英能做到這一步可謂是前無來者,比起太監位極人臣的前輩魏忠賢,他低調、隱晦許多。


    作為首領大太監,同治十三年便任儲秀宮掌案首領大太監。這個職務一般需進宮服役30年才有資格擔任,而李蓮英此時進宮剛滿17年。


    光緒五年,李蓮英出任儲秀宮四品花翎總管。隨著慈禧日益大權獨攬,李蓮英的聲望地位也變得顯赫起來。李蓮英31歲時,就已經可以和敬事房大總管平起平坐。


    慈禧愛聽戲,李蓮英就使盡全力去逢迎,老佛爺最喜愛聽《霸王別姬》,可謂到了百聽不厭的地步。要說這楊小樓也是一個妙人。


    藝術上繼承了家學,師承俞菊笙、楊隆壽,同時博采眾長,逐漸形成獨樹一幟的“楊派”。楊小樓的嗓音清脆洪亮,唱念均遵“奎派”風範。且咬字清楚真切,間有京音,行腔樸直無華。唱念注意準確表達角色的感情更是細致入微。


    代表更有《霸王別姬》《夜奔》《野豬林-結拜》等一係列膾炙人口的戲曲名作。其中《霸王別姬》最可以領略到他唱念的神韻。楊小樓武打步法準確靈敏,無空招廢式,更能恰當貼切地表現人物的性格,著力體現意境,追求神似,也即“武戲文唱”的楊派特點。


    楊小樓本來是升平署的人,如今卻自己出來開了一家戲班,作為京城名角兒,隻要有他的演出,幾乎場場爆滿,外地來的的票友更是一票難求。


    楊小樓的梨園正好坐落京城前門外的大柵欄,今個恰逢楊小樓有一場《夜奔》的大戲要上演。碰巧的今日得了五哥的照應,給沈獄弄到了幾張楊小樓梨園的門票。本來他對京劇不是特別的感冒,但擰不過想看新鮮玩意兒的石水淼,隻能點頭答應陪她去。


    五哥是老熟客,與楊大家是莫逆之交,領著沈獄與石水淼一路暢通的進到了後台。五哥指著在化妝的男子說“那個就是楊小樓楊大家了。”


    楊小樓見久未逢麵的京城大俠五哥到來,匆忙的站起,迎了上來。“五哥,許久不見您,今個怎麽得空來咱這幫襯……”


    楊大家自然有其傲氣本錢,連慈禧都寵著、捧著。他看到沈獄與石水淼,以為是王五的小跟班,並沒有太過在意,主動的忽略掉了。


    “……嗬嗬。”王五爽朗的一笑,“今兒還真不是來幫襯你的,隻是帶了一個朋友過來給你認識認識。”說著五哥罕見的、且調皮的對著楊小樓眨了下眼睛,“你不是一直想見咱們的民族英雄麽?……來,今個佇在你麵前的可是活生生的沈昆侖喲。”


    “……啊。”楊小樓的眉頭一挑,倒是沒有什麽。旁邊一個唱虞姬的男子倒是失聲“啊”了一下,自知失態,他急忙的用手掩住嘴,一副小女兒姿態,那姿勢之風情萬種比女人還要狐媚幾分。


    掩住的男人伸出手,又收了迴來,然後拱手:“沈大人好,小人程蝶一拜見大人……”


    ※※※


    冤不冤枉李閹人,中堂大人並不是太過在意。而他知道,無論如何的黨爭都可以,沈獄此時此刻不能死。他最清楚不過,日本人近段時間又開始蠢蠢欲動,有種死灰複燃的感覺。


    雖然他也希望北洋能成為國之棟梁,但隻是希望而已,北洋內部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其他人不了解,他可是最清楚的了,與日本人一戰的能力並不是沒有,可大家都忙著拉山頭,吃空餉的事兒,心思壓根都不在這兒,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經過朝鮮一役,北洋的實力與日軍的差距可見一斑,更別提沈獄的黑旗軍。按照李鴻章的念頭,自己的北洋不行,但還是希望有個人能站出來,畢竟這是兵事,來不得半點兒戲。


    “……周馥。你剛才幸災樂禍些個什麽勁?沈獄死了你以為咱們北洋就能上位?你這樣的思想就是一個賣國賊啊。等那天國家都沒了,等你守著北洋當亡國奴吧。”張佩綸指著周馥怒罵了句。


    兩人因上次的事情幹了一架之後,平日裏口頭上早就不對付,這會兒張佩綸更是寸步不讓,特別是剛才瞧到周馥的嘴臉,舊日的壓抑情緒立馬間便釋放出來。


    “怎麽的?”周馥不屑的瞪了眼張佩綸,“你丫管得夠寬的,我愛怎麽著你管得著麽?別扯那些家國大事的。……張佩綸,我早就知道你一直看我不爽,但你又能對我怎麽滴?”


    李鴻章還在陷入沉思,而這兩書生卻開始鬥起嘴來。李鴻章被兩人吵架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狠狠的瞪了兩人各一眼。他非常清楚兩人的尿性,再說下去,必定又是一場撕逼大戰。


    李鴻章可沒有坐山觀虎鬥看笑話兒的心思。“你們兩個再吵吵,以後就別進我這個房。”見剛才的瞪眼沒有用,馬上便大聲的唿出這句話來。


    這話一出,兩人便安靜下來了。要知道,能進這間房的人都不簡單,不是心腹就是高層,如果被逐出這裏。那麽就代表被李鴻章徹底的放棄,在北洋被李鴻章放棄,想想都知道是什麽概念。


    這兩年李鴻章的日子並不好過,無論是民間還是朝堂,都被黑旗軍穩壓一頭,北洋的聲勢可謂是一落千丈。這些時日也是李鴻章這輩子最清閑的時候了。不要說京師諸位大佬們不找他了,就連北洋內部的人都隱約的想獨-立出去,各自成軍。


    所有一切李鴻章都懶得關心,不關心並不是不知道,情報一樣都會收集上來他這裏。北洋有分崩瓦解的時候,但他積威很深,一時半會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日本人鬧騰就不一樣了,今時今日有沈獄在前邊頂著,暫時輪不到自己操心。


    如果沈獄被刺殺在京城,那麽事情就不一樣了。雖然現在還沒有被殺,但保不住還有第二次,當前李鴻章就是想著怎麽保下沈獄的計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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