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傍晚,平壤大同江提督府中,時間還早,今日太陽很大,天氣晴朗。沈獄逛了一圈後花園,在涼亭台階坐了下來。落葉紛飛,假山下的水池,嬉戲的魚兒追逐搶食,悠然自得,偷得浮生半日閑。


    自打光緒十三年來到這個時代,轉眼間,四年多的時光匆匆流逝。說來不長說短也不短的四年時間,自己用心經營的東西也初具規模,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卻好似一場綿長的莊周夢蝶。


    作為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在對環境熟悉上還算不差。但午夜夢迴時,還是常常驚出一身冷汗,發現自己離原來的那個時代越發的遠了,身體、心理真真切切的融入到這個時代。在這裏成家,在這有了事業,更有了一大堆自己該牽絆的或別人牽絆著你的人。


    在平壤生活半年,本以為在這要呆上兩年多的時間。然而,曆史或許在自己到來之後悄然的發生拐點;東學黨暴亂,各處電文迴饋來的信息,顯然日本即將增兵朝鮮。這些事兒不是應該在甲午年才會發生的麽?怎麽一股腦的、突然的、毫無征兆的要來了。按熄阿南城專門為其特供的紅盒大南門,輕輕地吐出煙霧,低聲喃喃自語道:“人算不如天算啊,既來之則安之吧……”


    明天便要南下京畿道漢城,參謀部已擬出作戰計劃。根據各方迴饋情報的分析,日本大約會有一個師團約一萬五千人進駐朝鮮,其名義上是為了平亂東學黨人,然而,沈獄卻清楚,日本是要挑起對清國的戰爭了。


    前些天安道爾發來密文,在日本旗下的所有藥店都已經關門,員工大部分撤出日本,少部分被抓了起來。安插在民間或政壇上的一些內線大部分被小日本揪出來,少部分迫於形勢也隻能繼續潛伏,不敢有新的動作。可以這樣說,除了先期收集的情報,對於日本,現在是無法知道更多的新消息了。


    先前計劃繼續增加機械設備停了下來,麵對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戰爭,再加大投入,隻能是血本無歸。除了讓薑漢增兵之外,阿南城的各種新式武器還是如期運來。想到武器,沈獄稍稍的有些安慰,這些年裏,大馬克沁除了發明重機槍,還根據沈獄設計圖,研究出了方便攜帶的馬克沁mk-91式輕機槍。


    作為新研討出來的輕機槍,其采用導氣式自動方式,全槍較重機槍大為減輕,既可馬載又可用於步兵攜行作戰。外觀明顯的特征是槍管外部有散熱筒,筒上有散熱孔,散熱筒前有助退器。該槍與馬克沁式重機槍一樣後坐式工作原理,卡鐵起落式閉鎖機構。


    采用的是200發彈鏈供彈,使用的子彈是js-2000式步槍相同的7。92x57mm步槍彈。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考慮到連發情況槍管的壽命,使用的是減裝藥的機槍彈。性價比還算不錯,使用方便、射程較遠、精度較高,然而,槍彈威力小了許多。沈獄勒令阿南城機器局加快生產速度,先期或會投放約200左右支這種輕機槍用在朝鮮戰場上。


    火炮方麵,沈獄選擇給出的設計圖紙是比較簡單的野炮與迫擊炮。野炮方麵給出的方案是以後世法國人施奈德生產的一種口徑75毫米的牽引式野炮。


    清楚記得此炮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性能最好的速射炮之一,當時各國很快就競相仿製,並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大量使用。這方麵小馬克沁比較在行,兩年前已經著手準備,如今在平壤就有這種命名為mk-18式野炮。


    這種野炮在後世要1897年才研製成功。是世界上最早的彈性炮架火炮。無論射速、射擊精度和機動性能,比剛性炮架結構的同口徑火炮,有著明顯的提高。


    mk-18式野炮為野戰部隊提供了大火力的支援。炮的重量為1160公斤,底下配有車輪,可以用馬匹輕鬆拉動。炮的長度2。5米,有效射程8000米,初始射速為5oo米每秒。用的是5公斤重的普通炮彈,雖笨重了點,但這mk-18式野炮,無論在陣地戰或攻城戰都具有重大殺傷力,這也是沈獄一直不對外界透露的秘密武器之一。


    迫擊炮就簡單許多,縱觀迫擊炮的發展曆史,最早可追溯至公元1342年。當時西班牙軍隊圍攻阿拉伯人所盤踞的阿裏赫基拉斯城,阿拉伯人在城垛支起一根根短角筒,筒口高高翹起朝向城外。從筒口放入一包黑火藥,再放進一個鐵球,點燃藥撚後射向城外的西班牙士兵。這種被稱為“摩得發”的原始火炮可以說是現代迫擊炮的雛形。


    世界第一門真正的迫擊炮則誕生在1904年的日俄戰爭期間。沈獄給小馬克沁的圖紙是後世美軍的m-224型60毫米迫擊炮,新型地麵步兵輕型迫擊炮係統。對於野戰、遭遇戰、攻城戰乃至整個陸戰迫擊炮都是無可取代的戰爭利器。現如今生產命名為mk-11的迫擊炮由於鋼材方麵的技術欠缺,沒能做到後世如美軍的迫擊炮一般優良,但其也承襲了大部分的優點。


    該炮十分輕便,全炮戰鬥全重含三角架在內才25千克,可在無三角架狀態下手持發射。配有觸發、近炸引信等,火力迅捷,最大射速可達每分鍾25發,持續射速也可達到每4秒1發的水平。火炮最大射程約3000米左右,火炮口徑為60毫米。


    沈獄曾經考慮製造更先進的武器,給出的圖紙卻在技術方麵遇到許多無法攻破的壁壘。冶金這塊,底下的工業基礎比較薄弱,能夠造出這兩種形神兼備的火炮已實屬不易了。


    秋日過半,眼看是中秋節。庭院裏新移植過來的樹木,葉子泛黃了,又掉落了。斜陽灑下的餘暉落在身上,有些刺眼,卻也讓人倍感溫暖。大錘站一旁背手而立,老板自來平壤一有空閑便喜歡到涼亭這兒呆上一些時間,對於這些稀鬆平常的景物他是毫無興趣的,然,老板卻喜歡在這樣的氛圍裏想些事情。


    今天沈獄不打算出去了,打發走李大錘。沿路走迴內院,與一些丫鬟隨從微微點頭算打過招唿,由於大家都知道最近朝鮮暴亂的緊張局勢,這些跟隨戴少茵過來丫鬟、隨從,並不敢上前打擾平時一直平易近人的姑爺。


    迴到後院偏廳,少茵正在翻看一些戴少旗拎過來的賬目與款項。作為沈獄妻子,她也嚐試的去學習財務給丈夫幫一點忙分一些擔子。由於本來就留過洋,加上對於數字比較敏感的緣故,處理起賬房上的事兒並不算太過為難。眼見丈夫迴來,放下手中工作笑著迎上來,她上去為坐下來的丈夫輕捏太陽穴:“暴亂鎮壓的怎麽樣了?今天不用開會了吧?”


    沈獄拉她有些冰涼的小手,拉到麵前,微笑著說道:“你先坐,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嗯。”少茵溫順的坐在身邊的太師椅上。然後著手給丈夫沏了一壺茶,望了眼外麵天色,點上了煤油燈,稍稍暗下來的房間又亮堂起來。


    “根據情報,日本人將在近期登陸朝鮮。”沈獄頓了一下,輕微的抿了口茶。“……而我,不日也要南下京畿道,……嗯,或許要打仗了呢。”


    沈獄所圖謀的事情,作為妻子的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在過來朝鮮之前也曾經告訴過她,到這裏就是為戰爭而來的。戴少茵知道有這麽一天,然而,當戰爭突兀的到來了,她卻那麽的茫然失措。一直以來沈獄都在說與日本人遲早有一戰,眼下這一戰卻不可預期的來了。丈夫突然迴來告訴要打仗了。少茵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站了起來又坐下,眉頭一直是緊緊皺著:“那該如何是好?”


    戴少茵問的這句“如何是好”不是為自己的安危所問,而是切身實地的投入為丈夫去考慮事情。這些年,在沈獄身邊一直都耳染目濡,知道日本並非大清國內所說的那麽不堪,日本是比肩世界列強,他們有著狼子野心、是一個侵略性極強的軍國/主/義國家。


    “來朝鮮的日本人應該在一萬五千兵左右,加上本身駐紮在漢城的兩千兵,兵力上或許快有兩萬了吧。……但你清楚你丈夫的,以前跟你說過,這場關乎華夏三千年國運變局的戰爭,別人不知道可以不理會,但為夫知道了,卻隻能頂上去。”沈獄說得口有些幹,大口的灌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現在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老婆,你和十三姨她們先一步迴華夏,迴廣州,也可以不迴華夏,到阿南城去也行。上述都不想去的也行,我們有的是錢,隻要你想,可以到外國去,美利堅、法蘭西、英格蘭等等等等都行。……但有一點你必須聽我的,你不能留下來。”


    少茵的目光淩厲的緊緊地望著丈夫的眼睛,片刻後說道:“我能不走的!”


    知道戴少茵的性子烈,若不是性子烈當初早就從了父母,跟了納蘭雲述了。沈獄說道:“……不走,真的不行,你留下來,我反而有所顧忌了。這裏的房子、家具、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留著,等事兒過去了,咱們還可以迴來這裏度假哩……”


    “你在騙我?”戴少茵聽沈獄這樣說,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說得很篤定:“我知道你在騙我,你是在作最壞的打算了。”


    “未雨綢繆而已。”沈獄聲音稍微有些低:“我希望你的安全讓我無後顧之擾。”


    少茵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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