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杏望著滿目瘡痍的故土,心中泛起一陣難以名狀的悲涼。謝府已成廢墟,曾經的輝煌與安寧不複存在。他親自踏入這片廢墟,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他逐一搜集起那些不幸隕落的族人遺骸,以最誠摯的心意,將他們安葬於賞花樓之下那幽靜的地道內。在這個過程中,他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忙,堅持獨自完成這最後的儀式,因為在他看來,生命的起落與終結,皆是輪迴中的劫難,而了結這些因果,是他身為家族一員不可推卸的責任。


    其他人則選擇在稍顯潔淨之處落座,開始專心致誌地療愈身上的創傷,空氣中彌漫著草藥的苦澀與大地的芬芳。沈書蘭悄無聲息地接近吳佑真,目光中帶著一絲猶豫,輕聲詢問:“你……你願意加入我的琉璃觀嗎?”這份邀請背後,隱藏的是對自己在謝府事件中表現的不滿與自責,他覺得自己沒有盡到作為師長的責任,甚至懷疑,在有可能結識金丹修士的機會麵前,自己這區區築基修為是否已顯得微不足道。


    然而,吳佑真並非那等輕易動搖之人,對他而言,能夠達到築基境界已是夢寐以求的成就。一旦承諾前往琉璃觀,他便會堅定不移地履行,盡管他知道,琉璃觀無論是在規模還是聲望上,都無法與流雲觀相提並論,兩者間的差距仿佛天塹鴻溝。


    “我渴望即刻遠離此地,你願意與我同行嗎?”吳佑真則建議他等到黎明,與許瀅、鄭長春等人好好告別。但沈書蘭心急如焚,決定先與他在琉璃觀會合,隨即匆匆告別,趕往馮婧華處。


    馮婧華在睡意朦朧中,簡單地祝他旅途順利,沈書蘭也未有多作停留,乘風而去,轉瞬消失在夜色之中。許瀅安靜地坐在馮婧華身旁,耐心等待她調整氣息完畢,隨後,二人交換了一個默契十足的微笑。


    “聽掌門姐姐她們說你命懸一線,如今親眼所見,果真驚心動魄。”馮婧華輕柔地梳理著許瀅的發絲,眼中滿是憐愛,“幸好你及時趕來,告知我危險臨近,不然我還自以為這裏的一切安排萬無一失呢。”這一番話,既是感慨也是慶幸,透露出修真路上那份珍貴的友情與互助之情。


    鄭長春望見馮婧華終於有了閑暇的片刻,踏著輕盈的步伐靠近,恭敬又帶著幾分熟稔地道:“馮長老之前對晚輩的提點,關於人道與天道的微妙關聯,實在讓晚輩如醍醐灌頂,感悟頗深。”


    馮婧華聞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溫柔的弧度,眼中閃爍著讚許之光:“你的心智敏銳,對於修行的領悟力非凡,稍加點撥便能通透。”


    “我想,這正是謝前輩身體力行所展現出的智慧,其成果顯著,讓人無不欽佩。”鄭長春的眼神中流露出對前輩深深的敬仰。


    馮婧華宛若春日裏的一縷和風,溫暖而又充滿智慧,她對著周圍的弟子們語重心長地說:“你們記住,修行路上不應隻有苦修閉關,更要行萬裏路,廣結善緣,累積功德。如此,天道自會感知你們的誠意與努力。”


    鄭長春不禁好奇,轉而向馮婧華詢問起關於謝杏的事:“聽聞謝前輩已化形為人,並且擁有金丹修為,不知未來有何打算?”


    馮婧華輕輕一笑,目光轉向那片曾是賞花樓的廢墟,雖然眼下隻見斷壁殘垣,但在她的記憶中,那裏似乎還迴響著謝杏的笑聲,甜蜜如蜜糖般。“我們計劃遍遊四海,以百年時間為限,盡情觀賞這世間的風景。待到風景都看透,再言歸途。”


    虎妖,這位長久以來隱身於人世間,總是隱匿在陰影之中的存在,內心深處藏著一絲難以名狀的遺憾。它渴望著,今後能以一個真正的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與人類交流,共享這片天地。


    一旁的許瀅驚訝不已,脫口而出:“難道長老您不打算返迴自己的家鄉了嗎?”


    馮婧華笑容中帶著幾分調皮,眼神中閃爍著對自由的向往:“何為歸家?與心靈相通的夥伴相攜同行,不正是最好的歸宿嗎?”


    話音未落,隻見廢墟之下,謝杏猛然騰空而起,伴隨著地道的轟然崩塌,一塊塊碎石如雨落下,最終聚集成一座沉寂的大墳。


    再次落地的謝杏,站在馮婧華麵前,一切安排妥當。盡管過程中難免有瑕疵,留下些許遺憾,但他的心中無愧,坦蕩如砥。


    他臉上的憂愁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寧靜淡然。他認真地問向馮婧華:“以這樣的心態,我今後的人生便如此了,你可還滿意?”


    夜幕低垂,月光稀薄,難以辨析他的膚色,但那輪廓分明的麵龐,濃眉大眼,以及雖不高大卻筆挺的身軀,無一不散發著英氣與堅定。這,便是天道為他量身打造的肉身,天地間最純粹的存在。


    馮婧華臉頰染上了一抹紅暈,低語間帶著羞澀與歡喜:“還算過得去,我能接受。”


    周圍正在冥想的眾人被這溫馨的一幕感染,紛紛展顏歡笑。在謝府廢墟之上,一片歡樂的氣息彌漫開來,仿佛連空氣中都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而這對有情人,終是在曆經風雨之後,成就了一段佳話。


    晨光微露,薄霧輕撫著即將離別的小聚之地,空氣中彌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諸位,我要與婧華攜手共赴未知之旅,或許時日無定,或許足跡遍天涯。待到風景看透,心有所屬之處,我必覓一清幽福地,重建門戶。倘若諸君依舊願意伴我左右,他日風輕雲淡之時,我們再聚首。”謝杏的聲音沉穩而帶著不舍,他對周圍的追隨者們緩緩說道。


    眾人麵麵相覷,心中五味雜陳。他們眼中的不舍如同被秋風吹拂的落葉,輕輕搖曳,卻也不願成為這對眷侶前路的羈絆。虎妖與馮婧華跨越數十年的情愫,終於得以圓滿,這份幸福,無人忍心打擾。


    這並非突如其來的決定,而是過往無數次夜談中的某次憧憬,被時光細細打磨,終成今日之言。因此,即便麵對的是分別,眾人臉上更多的是理解與釋然,仿佛早在這場旅途開始時,便已預見了各自不同的歸途。


    在場之人,半數以上背負著仙門的通緝令,他們深知,未來的日子需隱姓埋名,獨自尋覓安身立命之所。這不僅是一次道別的儀式,也是各自人生新篇章的序曲。


    馮婧華從袖中輕輕取出一隻繡有繁複雲紋的儲物袋,內藏乾坤,逐一贈予眾人。每一份禮物,皆為四品以上的珍貴法器,承載著她對這段同行歲月的深深感激。這些法器雖不及他們隨虎妖曆練所得的種種珍稀,卻是她心意的象征,是對過往時光的一份懷念,而非簡單交易的酬報。


    眾人接過法器,目光中既有不舍,也有對未來的期許。他們一一與謝杏、馮婧華道別,身影漸漸消失於晨曦之中,仿佛融入了這漸亮的世界,開始了各自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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