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緊張作甚,若真欲取你性命,又何必特地將你逐出謝府?”男子語氣平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書蘭聞言,連忙彎腰深深鞠躬,誠懇說道:“多謝上仙不殺之恩。”


    正當沈書蘭欲言又止之際,那位化身為虎妖的上仙已轉身麵向狀如臥虎的南山,朗聲道:“無論敵友,終須一見,現身吧。”


    隨即,南麵山巔之上,一抹白影騰空而起,如同夜空中劃過的流星,直衝雲霄,又在接近地麵三尺處驟然停滯,悠然降落。


    這般飛行之術,竟全然不借助任何法寶,隻輕輕一躍,便跨越千山萬水,來到了眾人麵前。


    “在下流雲觀的榮宇,世人皆稱我為榮道人。”其聲清澈,宛如清風拂麵,夾雜著淡淡的酒香,讓人心曠神怡,舒適無比。


    “我……”話未出口,卻被榮道人打斷。


    “你本無名,化身繁多,何不就此……”


    “還是叫我虎妖吧。”男子淡然一笑。


    榮道人聞言,放聲大笑:“昨夜你是虎妖不錯,但今時今日,你已成功化為人形,徹底擺脫了獸身,與我同為修行之人,再稱虎妖,實屬不妥。你應給自己選一個真正屬於人類的名字。”


    榮道人的眼神中沒有半點惡意,唯有滿滿的尊重與期待。


    “嗯,言之有理。”男子沉思片刻,似乎在心底暗暗許下了新的決心。


    在酸杏村的青石小徑上,陽光斑駁,一名青年站立其間,眼神深邃,輕輕吐露:“我以謝氏之名,在此地生活,感受著每一縷風的輕撫,每一滴雨的滋養。正是這謝氏的淵源,賦予了我存在於此的厚重因果。”


    他微微低頭,思緒萬千,“然而,那位我曾經扮演的老者,他的靈魂已隨風而逝,飄向仙域的彼岸。他的名字,如同秋日落葉,再無法承載我的身份與使命。”


    青年目光流轉,透出一抹堅定,“故此,我願自今而後,以‘謝杏’為名,不僅作為對我化形之地——酸杏村的無盡感激,更寄托著我對往昔那段時光的深深懷念。”


    一旁,馮婧華輕啟朱唇,笑容如春日暖陽般明媚:“無論你喚作何名,於我而言,你始終是那個虎兒,那個與我共度風雨、同看雲起時的夥伴。”她的話語引起周圍人一陣會心的笑聲與熱烈的掌聲,氣氛一時溫馨融洽。


    謝杏也隨之展顏,但笑容背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悄悄爬上了他的眼角。他緩緩環視四周,心中五味雜陳,“為了助我完成化形,十一位築基期的摯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管家在一旁,神色激憤,聲音略顯顫抖地道:“實際上,直接因化形而隕落的僅四位,其餘七位,是在抵禦外敵突襲時,為了守護我們的安全,英勇犧牲。若非敵人那毫無預兆的猛烈攻勢,或許他們此刻仍能與我們並肩而立。”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榮宇,氣氛一時凝重。榮道人眉頭微蹙,隨即舒展,雙手平舉行禮,無聲中流露出歉意與自責,這簡單的一禮,便是他對此事的迴應與擔當。


    見狀,馮婧華為免氣氛進一步惡化,連忙上前一步,擋在管家之前,對著榮道人言辭懇切:“今晚的一切,實屬誤會。榮道人並未真正出手,若非如此,我們的境況隻怕更為艱難。”這番話既是事實,也是一種巧妙的調和,試圖為這緊張的氛圍添上幾分緩和。


    謝杏心領神會,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感傷不經意間觸動了眾人心底的悲痛,他輕輕開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管家聞言,雖不甘願,但也隻能悶聲應和。


    此時,榮道人忽地將目光轉向管家,帶著幾分意外地問道:“請問,閣下可是餘因宗?”管家眉峰一挑,迴以淡然,“即便如此,又有何幹?”


    榮道人卻突然朗聲大笑:“真是世事難料,竟在此地重逢。”在場眾人麵麵相覷,冷眼旁觀著榮道人的歡笑,心裏暗自揣測,能夠讓一名金丹尊者銘記於心的名字,其主人必然有著非凡的過往。


    一旁,鄭長春疑惑地望向沈書蘭,壓低了聲音:“餘因宗,這是何方神聖?”沈書蘭先是一怔,隨後驚唿脫口而出:“餘因宗!二十年前,上清門廣發海捕令,誓言要捉拿的那位叛出門牆的弟子?”此言一出,眾人心中皆是一凜,一段塵封的往事悄然浮現在每個人心頭。


    \"沒錯,正是此人。\"榮道人唇角勾勒出一抹微笑,然而那抹笑意深處,卻悄然湧動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


    四十年前,上清門內的餘因宗,因貪戀師姐絕色,竟做出了令仙門蒙羞的惡行,最終遭到門派的嚴厲製裁。這一事件,在當年猶如平地驚雷,震撼了整個趙國,無人不曉,無處不論。


    誰能料想,四十年光陰流轉,那位曾被追殺、仿佛人間蒸發的餘因宗,竟然現身於世,且與虎妖為伍,甚至為了助虎妖完成化形,幾度徘徊在生死邊緣。


    謝杏語氣淡漠,仿佛談論著無關緊要之事:\"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曾犯下仙門不可容忍的大錯。\"她的眼神輕輕掃過在場眾人,那看似不經意的一指,卻讓那些曾經的罪人們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仿佛被無形的重負壓迫。


    \"而今,他們已經悔過自新,與我一同修行。\"她的語調平和,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至於那些頑固不化者,我也已親手清理門戶,不留隱患。\"


    剛成人形不久的謝杏,言語間還稍顯生澀,但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此刻正緊緊鎖定了榮道人,仿佛要看穿對方的心思。


    榮道人麵對質詢,選擇了沉默以對,不辯解,也不迴應。金丹尊者,行事從來都是獨斷專行,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一旁的鄭長春洞若觀火,看出了榮道人心中雖有與謝杏結交之意,但對於她身邊這些有過黑曆史的人來說,可就沒那麽寬容了。


    尤其在認出餘因宗的身份之後,身為仙門弟子的那份傲骨和正義感瞬間被點燃。若非顧及謝杏的情麵,餘因宗恐怕早已化為塵土之下的一抔黃土。


    \"榮道人,俗世之中,人犯罪孽,自有律法量刑,或死刑、或苦役、或流放,待其刑期圓滿,便能償清罪責,重獲新生。\"謝杏緩緩道來,\"但在仙門法則下,一旦犯錯,似乎隻有死路一條,毫無悔改的餘地。我認為,這並不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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