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說完這話就離開了三奶奶家,他的意思很清楚,趕緊找到跟何寡婦圓房的人,否則的話,不管是對於半命村,還是上水村的村民,都無法交代。


    “三奶奶,我——我——”看著老村長離了院子,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啥。


    “心裏麵還是過不去那個坎兒,是不?”三奶奶問我,一臉長輩的慈祥。


    “確實,你知道,就算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也不是那麽迴事,要是我,我辦了這件事情之後,那泉眼還不好,我——”我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我知道你擔心啥?不過按照上水村的說法,既然一水走這件事情並沒有公開,就算是你辦了這件事情,那泉眼還沒好的,時間長了,大家發現一水不在,也會把這件事情算在一水的頭上,而不是你!你隻是代替不在的一水去圓這個房!”我明白三奶奶的意思了,上水村的村長暫時瞞下了一水走的這件事情,要是我把這件事情做了,也是替一水的名義做的,解決了問題自然解答歡喜,要是問題沒解決,我也會從這件事情上麵撤下來,到時候大家就會發現一水消失,進而把麻煩算到一水的頭上。


    “話雖這麽說,可是,這對一水也太不公平了點——”我心裏為一水感到不公。


    “是不公平,但是你想想,人活著一輩子,有啥事是完全公平的,你還是好好考慮!”


    “嗯,我考慮!”


    “不過,你也別怪三奶奶催你,那上水村的村長既然半夜能來找我,說明這事兒真的挺著急的,不管應不應下這件事情,明天早上也得給三奶奶個信兒了!”


    “嗯,我知道!”說道這裏,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按照孫爺爺的囑咐,得厚葬山上的那些老鼠,這件事情靠我一個人的力量肯定辦不到,我得讓三奶奶去布置。


    “三奶奶,山上那些老鼠,拜托你帶著人把他們好好葬了,畢竟也是生靈!”


    三奶奶點了點頭,“這事兒你放心,救過孫爺爺的,不管它們是啥,都是對咱半命村有恩的,咱們不能辜負了它們!”


    一直在旁邊舔著土豆的黑貓衝著我“喵嗚”的一聲。


    看來這小家夥的對我有意見了,我厚葬了它的美餐,怪不得很生氣。


    我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走!跟我迴家!”


    已經是半夜了,村裏麵不像城裏麵,晚上也沒有路燈上了,家家戶戶要是息了燈,整個村子都是一片黑漆漆的,隻能憑著感覺走,我的手緊握著孫爺爺給我的五帝錢,害怕再出什麽意外。


    路過錢大壯吊死的那棵歪脖樹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後背的一絲涼意,以前聽老輩子的人講過,人死之後,陰魂不能馬上就散,尤其不是壽終正寢的人,最好離這種地方遠一點。


    想到這裏,我趕緊加快了速度,抱著黑貓一路小跑,拖著疲憊的身子迴了家,娘沒有睡覺,一直在等我,她摸了摸我的額頭,說了一句,“還好,燒退了!”


    “嗯,我去了大伯的墳塋地!”我對娘說道。


    “那裏還好嗎?”娘有心擔心,問了一句。


    自從大伯去世之後,墳塋地裏麵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娘也怕再出什麽差錯。


    “嗯,挺好的!”我搪塞了一句。


    錢大壯詐屍的事情不能提,老鼠幫孫爺爺恢複元神的事情不能提,我隻能說“挺好”!


    我打了一個哈氣,娘見我有些乏了,說了句,“早點睡吧!”然後歎了一口氣,“指不定明天還有什麽事情呢!”


    是啊!指不定明天還有什麽事情呢!


    不知道怎麽,心裏忽然一陣酸楚,我趴在了娘的懷裏,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娘,我心裏苦!”


    娘摸著我的頭,對我說道,“娘,知道,知道!”


    “娘,你說,我該咋辦?”我的心裏就像一座搖擺不定的天平,不知道該傾向於哪邊。


    “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麽,娘都支持你,要是你心裏實在過不去,娘也不怪你,人啊,有時候也得為自己活一迴,娘這輩子,就是顧忌得太多——”娘也哭了。


    我的心裏也跟著難過起來,娘懷著我,以為大伯已經死了,逆來順受地嫁給了我爹,現在為了救我,又落下了像自己老爺們捅刀子的罪名,她的心裏怎能不難受!


    一水何嚐不是這樣,承擔不起了,隻能離開,很多事情,並不是自己想承擔就能承擔的。


    “娘,要是,我真的不做這件事情,你會不會怪我,三奶奶會不會怪我,還有鄉親們——”我看著娘說道。


    “鄉親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生辰,隻有我和三奶那知道,既然不知道,他們怎麽會怪你,我和三奶奶就更不會怪你了,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心裏痛快了,比啥都強,三奶奶是明事理的人,一水這個身份,三奶奶都能放他走,你說在你身上,三奶奶還能較真兒,有些事情,放到自己身上還行,放到別人身上,你就是在較真兒也沒用,三奶奶是明事理的人,你不用介懷這個。”


    也許,從做娘的角度,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兒子的心裏好不好受!


    為自己活一迴,為自己活一迴,我反複地考量這娘的這句話,雖說是跟一水一個時辰出生的,但是一水解決不了了事情,我怎麽可能解決,再說了,圓房不圓房的這種事情,除了當事人,別人誰能知道,一水都入贅了好幾年了,說不定已經圓房了,隻是圓房不管用而已,所以,我要是去圓房的話,也不見得管用。


    想到這裏,我的心似乎舒坦了不少,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在你矛盾的時候往往想給自己找一個台階下,顯然,我已經找到了。


    “娘,我累了,我想睡會!”我居然像小時候一樣,在娘的懷裏稀裏糊塗地睡著了。


    ——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抱著黑貓溜達到了大伯家的院子裏,這是我們半命村唯一一處有信號兒地方,我想聯係一下大元。


    其實我最想聯係一下羅木,不知道他是不是安全地返迴羅門鎮了,可是我和羅木從羅門鎮出來的時候,忘了留羅木他爹的手機號了,所以,我和羅木一直處於失聯狀態。


    大元的電話倒是接的挺痛快的,“哦,你說羅木啊,送啦,我親眼看他上車的,不過你們也是,為啥不從車站走,害得我還得拉出來老遠。”


    “這個我沒法跟你說!不過,總之,迴去的這段時間,謝謝你了!”


    “又是一言難盡唄,算了我也不問了。”知道問不出結果,大元轉移了話題,“你們走了之後,阮昕一直在打聽羅木去了哪裏,聽說什麽大學社團的社長還不幹了,羅木那小子也真是的好端端了,怎麽把人給傷成了這樣!”


    “感情這事情誰說的清楚,人家和你的口味,不一定和羅木的口味,所以,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那你說,我要不要乘人之危,安撫一下女神那顆受傷的心靈!”


    “拉倒吧,還有別的事兒沒,沒有我可掛了啊!”


    “別啊,還沒說夠呢!”


    “電話費挺貴的!”


    “嘖嘖,看把你窮的。”


    “對了,你借我的錢,一時半會的我還還不上!”他既然說我窮了,我得提跟窮有關的事情。


    “行了,先別提這個了,我也不差錢!”


    掛了電話之後,我就聽見一陣吵鬧的聲音,趕緊從大伯院子跑了出去,隻見外麵黑壓壓的一片,百十號人從村頭的歪脖樹那邊湧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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