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人抹了抹眼睛,啞著嗓子大聲道「俺們這些人,家裏遭了災流落到了京城,想著那時候京裏到處都在攆俺們,嫌俺們。要不是王爺同娘娘收留俺們,給俺們吃住和活計,俺們這起人怕是都已死了,哪能有今日的安泰日子王爺與娘娘的恩德,俺們沒齒難忘。窮家小戶,拿不出啥像樣的東西,也就這些地裏的玩意兒,勝在新鮮,拿來孝敬王爺娘娘隻望娘娘不要嫌棄俺們這點兒窮心」


    蕭月白淺笑道「你們這話就真是太客氣了,凡人沒有不吃五穀雜糧的。你們地裏結的瓜菜都是最新鮮當時的,我和王爺正想著從哪兒淘換些來吃呢,你們可就送來了,真是送對了時候。」


    這三人都是鄉下最誠樸的漢子,哪裏經得起她這樣一頓誇,那被太陽曬的黝黑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粗著脖子大聲說道「娘娘既喜歡,那俺們就日日送。咱們這樣的人家沒別的,這些倒是盡有」


    蕭月白笑了笑,便吩咐下人,將他們帶來的瓜菜盡數收下,請他們入府喝茶款待。


    自這三人在王府門前跪了,便有許多人圍觀,直至蕭月白出來,來的人越發多了,議論紛紛。


    起初說這鄉下人真好沒見識,就這麽愣頭愣腦的撞來,莫說王爺王妃,就是管家也未必會出來見他們。再說了,人家王府高門大戶的,什麽稀罕物沒有,還會要他們這些破爛貨誰曉得,人家等來等去,可真把成王妃給等了出來。


    便有人說道「這成王妃麵嫩的很,生的也好看,難得一絲兒架子也沒有,對這夥鄉下人也客客氣氣的,還叫他們進去喝茶歇腳。成王果然是仁義王爺,所以王妃也是這幅菩薩心腸。」


    另有人道「聽聞成王娶的這王妃,是安國公府的小姐,倒是門當戶對的,就是這儀容怎麽不整齊頭發也沒梳光淨,就出來見人。」


    又有人嘲他「你懂個啥這就是說,人家聽到有這事,沒等耽擱立刻就出來了,好不叫人多等。這是人家王妃,把咱們老百姓當個人看成呐這遍京城裏的大老爺們,哪個能有這樣的門風要是往後成王當了皇帝,那才是咱們這些小老百姓的福氣呢」


    蕭月白沒聽見這些話,她吩咐府中管家收了這些人送來的土產菜蔬,又命人款待了他們一頓茶飯,酒足飯飽又給了許多銀兩布匹作為酬謝,方才打發他們出門。


    這夥人本隻望著來送一份孝心,沒想到竟有這等厚待,一個個心花怒放,迴了村中四處宣揚成王如何仁義,王妃如何慈善等等。


    到了晚間時分,陳博衍歸府,蕭月白替他脫了外衣,交給明珠保管,隨口問了幾句白日裏的閑話。


    陳博衍洗了手,說道「餓得很了,可有什麽好吃的」


    蕭月白朝他一笑「今兒可有幾道新鮮的好菜。」言罷,便拉著他一道去了外間堂上入席。


    陳博衍在桌邊坐定,見桌上仍如往日一般四碗八碟,倒是有幾樣少見的菜,不由笑道「怎麽,才收了人家一車子瓜菜,你就迫不及待施展廚藝了」


    蕭月白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知道啦這也是他們的好意,我聽廚房裏人說起,菜新鮮的很,還有幾樣京裏不常見的,我技癢起來,便想著做給你吃。今兒這頓飯,除了湯飯,旁的都是我親手做的,你嚐嚐。」


    陳博衍捏了捏她的手,不無觸動道「你身子弱,該好好調養休息才是。你已替我做了不少事了,這些事交給下人就是了,何必親自動手。」


    蕭月白笑得溫柔「我是你的妻子啊,為丈夫張羅飯食,是理所當然的事。」笑著,又道「你不要隻顧著說話,嚐嚐菜啊。」


    陳博衍望著桌上一隻甜白瓷盤子,裏麵盛著碧綠的瓜菜,切得齊齊整整,隻是上麵疙疙瘩瘩許多凸起,倒是平常不見的東西。


    他莞爾「這是賴葡萄,尋常人都隻拿來做擺設觀玩的,你倒切來炒菜了。」


    蕭月白說道「我聽那些鄉下人,這東西在他們家鄉也叫作苦瓜,是日常吃的蔬菜,清熱下火,暑天尤其適宜。我想著你這幾日朝政忙碌,心火定然很旺,便做來給你吃了。」一麵說,一麵夾了一筷子放在他盤子裏。


    陳博衍便執起筷子,夾起苦瓜遞入口中,細嚼之下隻覺這瓜菜雖帶著些微苦味,卻清苦怡人,暑天無有胃口,這菜倒是極合時令。


    他點頭道「雖然苦,卻好吃,月兒倒是甚通食經。」


    蕭月白笑著又替他盛了一碗絲瓜蝦仁湯,方才動筷吃飯。


    這一頓飯,雖說葷腥甚少,但因用了許多新鮮菜蔬,又細加烹調,倒是清淡爽口。陳博衍吃的舒心,絲瓜湯竟喝了兩碗。


    晚飯將歇,他放了筷子,長舒了口氣,望著蕭月白,忽然說道「月兒,我倒真想咱們就是普通人家的一對夫妻,就這麽平安喜樂的度日。」


    蕭月白頓了頓,她放了筷子,自丫鬟手裏接過麵巾擦了擦口角,微笑說道「今兒我見了那些鄉下人,不過是我見了他們一麵,收了他們的東西,給他們一頓飯吃,他們就感激涕零。百姓良善,易被魚肉。若為君者不仁,他們就隻能受苦,別無他法。」說著,她正色道「博衍哥,你一定要當上皇帝。」


    陳博衍望著她鄭重其事的小臉,不覺也是一笑「我曉得,你放心。」


    蕭月白自嫁到了成王府,同陳博衍沒過幾日恩愛甜蜜的日子,陳博衍便為朝政公務所累,整日不著家門。而蕭月白則替他看管著冶鐵場、柳編場的賬目,又要打理成王府內事宜,亦是忙碌不堪。


    忙裏易過,日子倒是順遂,眨眼暑天已過,西北軍已趁著盛夏酷暑,打了幾場勝仗。夷族損兵折將,馬匹亦折損不少,被迫後撤了三百餘裏,西北局勢頓時一鬆。


    與夷族這場交戰之中,蕭覃與周楓立功甚偉,蕭覃設計奇襲敵部,而周楓則是陣前一連錘殺了敵方三員大將。甚至於在蕭覃的家書之中,提起蕭可為到了邊關,性子竟也收斂了不少。雖說他不能上陣,隻在軍營中做些主簿之類的活計,但也沉穩了不少。正如蕭覃所說,軍中是曆練人的地方。


    蕭月白不知大哥的這場災禍到底是怎麽躲過去的,但依著朝中這兩日風雲變幻的形式,她便猜測上一世害了哥哥的人,必定也在那起下馬的官員之中。


    雖然不易,但一切都在朝著曙光的方向前行。


    眨眼便是九月,秋風漸起之時,皇帝卻忽然病下了。


    皇帝病倒,除卻六宮嬪妃需得前往侍疾,各皇子亦要每日早晚前往問安。


    陳博衍已然封王開府,這早晚進宮問安多有不便之處,蕭月白遂每日早起了一個時辰,為他預備早飯,整治行裝,晚上又一定等著他迴來一道吃飯。


    陳博衍雖心疼她辛苦,但又拗不過她,隻好每日晚上事畢之後盡早便盡早迴府。


    這日,他自議政出來,看天色已漸黃昏,便忙忙的往養心殿而去。


    走到養心殿,隻見東宮的侍從正在門上等候,便曉得太子陳恆遠必在裏麵。


    守門的太監見他到來,連忙打躬作揖陪笑道「王爺來了,太子殿下正在裏麵陪侍皇上,怕是不便。」


    陳博衍淡淡說道「太子在,旁人便不能進去了。一般都是天家子嗣,王公公倒替皇上厚此薄彼起來」


    言罷,竟不理睬這太監,徑自邁步跨進了門檻。


    他走到殿中,隻見禦前服侍的宮女都在外堂上侍立,大殿上焚著禦製合香用以驅散藥味兒,然而卻和那濃鬱的藥氣混雜在一起,扭成了一股複雜的氣味兒,令人窒息。


    陳博衍在殿上略微站了片刻,便轉而向內殿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V 嬌花總想退親 卷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侍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侍花並收藏V 嬌花總想退親 卷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