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白見她執迷不悟,隻得一一講給她聽「你適才那副怪樣子,到底是吃了什麽東西,不消我明說了,你心中自然有數。你假傳太後的旨意,把四哥叫到這兒來,打算做什麽,我也清楚。但瞧你那樣子,你是沒想到那人能把門全鎖了吧那個人是打算你們幹醜事的時候,抓個當場,既毀了四哥,也毀了你。他壓根就不在乎你的臉麵名聲,隻是一門心思要達成他的目的。你是個聰明人,你如今的身份在宮中是何等尷尬,你當真賴上了四哥,對你對他能有什麽好處」


    姚軟兒聽著,滿臉怔怔,沒有反駁。


    蕭月白便又下了一記重語「今兒晚上如若來的人不是我,你和四哥便都一起完了。你父親為何把你送到宮中,朝廷又為何封你做郡主,你當明白。所以,老祖宗一直不讓你和皇室子弟過多往來。你如真和四哥有了什麽,又被人抓個當場,太後皇上自然無話可說,總要給你和滇南王一個交代。但我和四哥是早已定下的親事,你也就隻能當個妾罷了。然而是你設計構陷了四哥,他能真心喜歡上你麽你一個女子,做出這樣的事來,這一世的名聲也都完了。即便你豁了出去,皇上又要如何看待四哥你的父親又要如何自處朝廷與滇南王的平衡,也勢必打破。你為了一時痛快和一己私欲,葬送了這麽多人和事,隻不過是白白趁了那個幕後設計之人。與人做嫁,何其愚蠢你快些清醒清醒吧,再這樣傻下去,怕是連骨頭都要被人啃幹淨了。」


    姚軟兒隻覺得自己仿佛被人當頭一棒,耳中嗡嗡作響,雙手一頹,但聽當啷一聲,一隻小瓷瓶從袖中滑脫出來,落在地下。


    蕭月白不知那是什麽,明珠自作主張撿了起來,遞給了她。


    姚軟兒看在眼中,卻並未加以阻止。


    到了眼下,她已然心如死灰,之前籌謀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並非不明白這裏麵的兇險,也不是猜不到陳恆遠與胡欣兒是想借她的手,然而她還是想試試,畢竟這是她人生第一場熱戀。年輕的姑娘對於此,總是抱著飛蛾撲火一般的勇氣與熱情,孤注一擲的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蕭月白自明珠手裏接過瓷瓶,問道「郡主,這是什麽」


    姚軟兒仰起頭,臉上蠟一般的蒼白,她慘笑道「是什麽,你還猜不著麽一定要我自己說出來,再羞辱我一番你便去交給太後,告發了我罷。」


    蕭月白歎了口氣,走到她跟前,將瓶子塞到了她手中,說「我不告你。」


    姚軟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你竟不要告我」說著,臉色便沉了下來,陰鬱道「蕭月白,我不用你來可憐示好,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無需他人的憐憫饒恕」


    蕭月白瞧著她,淡淡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口氣倒是不小,然而你有擔待的本事麽道理我已同你講明白了,這件事一旦發了,要牽扯多少的人和事後果,是你能承擔的我不是在可憐你,隻是不想你替那真正使壞的人背了這口鍋罷了。」


    姚軟兒不語,風順著門縫吹了進來,將燭火打的忽明忽暗。


    蕭月白又輕輕添了一句「你當真甘心麽就任憑那些人借著你的手鬧了這一出,待事發了就把你丟出去,他們卻都太平無事的看熱鬧再說,他們大概從來也不曾將你的死活放在心上。」


    姚軟兒心口陣陣的發緊,蕭月白說的道理,她其實不是想不明白,隻是不甘心罷了。


    便在此時,屋外忽然人聲鼎沸,腳步聲雜遝而來,似有許多人朝著這邊過來。


    姚軟兒坐著不動,蕭月白明白過來,冷笑了一聲,便也在一旁坐了。


    門哐當一聲自外頭開了,太子陳恆遠扶著太後走了進來。


    陳恆遠原本一臉得意,但見了屋中的情形,不由一怔,脫口道「月蕭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蕭月白向他一笑,說道「太子殿下,我在這裏,哪裏不對麽我和寶祿郡主在這說幾句話,門卻不知道被誰鎖了,我們還在納悶呢,您可就來了,還真是及時雨呢。」


    說著,便起身向太後行禮。


    太後原本一臉的陰冷,但看清了屋中的兩個人,反倒高興起來,眉目緩和,微笑頷首「你們青年姊妹,出來說話也是有的,人之常情罷了。」一語未休,便瞥了陳恆遠一眼,淡淡說道「這門,卻是誰上的鎖兩位主子都在屋中說話,瞎了眼睛了」


    她這話音雖極力壓製,卻還是透著隱隱的震怒。


    當下,便有一小宮女上來,跪下磕頭道「迴太後的話,是奴婢。奴婢瞧這西偏殿門鎖未上,隻當是哪位姐姐忘了鎖,也沒留意裏頭是否有人,便自作主張鎖上了。」


    太後卻連瞧也不瞧她,擲下一句「拉下去,杖二十」


    眾人登時一驚,太後素來慈和,少見這親口下旨刑罰宮人的時候,這顯然是震怒至極。


    那宮人亦白了臉麵,癱在地下,還未來得及開口求饒,便被太監拉了下去。


    陳恆遠站在太後身側,看著那宮女被拉了出去,滿臉難看,嘴唇囁嚅了一下,卻沒說出什麽來。


    太後掃了一眼眾人,冷冷道「都給哀家記著,瞎了眼睛不認人,就是這等下場」


    眾人各自一凜,齊聲答應。


    太後沒有看姚軟兒一眼,隻說道「月丫頭,這兒又黑又冷,隨老祖宗到前麵吃湯圓去。」


    蕭月白答應了一聲,上前扶著太後,便一起走了。


    眾人風也似的來,又風也似的走,丟下姚軟兒一個在屋中枯坐。


    陳恆遠走上前來,滿臉陰鷙「賤人,你敢擺我一道」


    姚軟兒微微一震,抬頭看著他,眯眼問道「陳恆遠,你這個時候挑唆太後過來,是蓄意抓奸呢你壓根沒想過我的死活」


    陳恆遠將手一揚,喝道「你是死是活,爺才不在乎你敢壞了我的大事,我定饒不了你看在南疆王的份上,我暫且不和你一般見識。等朝廷撤了你爹的帽子,瞧爺不揭了你的皮」撂下這句話,他便負手出門而去。


    姚軟兒坐在椅子上,隻覺得全身發冷,一忽兒想起蕭月白的那番話,一忽兒又是陳恆遠那惡狠狠的樣子。


    她其實也曉得陳恆遠的算盤,但她琢磨著四哥原本也不會當皇帝,這件事對他而言也沒多大壞處。他同蕭月白雖已定了親,自己這樣貼上去,怕是隻能當個妾,但她喜歡四哥,也心甘情願的讓蕭月白當姐姐。


    蕭月白說的那番道理,她心底裏其實明白,隻是刻意的沒有去想。


    然而她當真沒有想到,陳恆遠居然連她的臉麵死活都不顧,想要抓她和陳博衍的當場。


    如果今天來的不是蕭月白,而當真是陳博衍,那她還有臉麵再活在世上麽姚軟兒嘴角忽然揚起了一抹冷笑,陳恆遠和胡欣兒當真以為她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的麽蕭月白隨著太後重新迴到了殿上,太後麵色恬淡,隻是張羅著讓她吃湯圓,隻字不提適才殿上的事。


    蕭月白心中明白,自也不提。


    待吃了湯圓,小太監又放了幾串煙火,宴席便也散了。


    陳恆遠與姚軟兒,都再也沒露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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