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逸然麵對他們時,始終有一種強烈的不配得感,就連拒絕邀請都要再三措辭。


    成潛看得明白,沒等他組織好語言,就極其自然地站起來,大咧咧地摟著他的肩膀把人摁到他的座位上,迴頭衝著老板笑容明媚:“老板,小鍾可以下班了吧。”


    老板笑著說:“對,下班下班,小鍾和你們玩兒去吧。”


    成潛摁在時逸然肩膀上的手輕快地打了個響指:“你老板都發話了,吃吧,小鍾——”


    謝玉遙當著時逸然的麵,明目張膽地把自己盤裏的幾根串也往時逸然麵前撥,學著成潛的語氣,悠哉悠哉道:“吃吧,小鍾。”


    大概是覺得好玩,歲晚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她從時決明手裏拿過沒人用的新杯子,給時逸然倒了杯汽水,輕輕推到他麵前,朝他彎了彎眼睛:“吃吧,小鍾。”


    喊完,她又自己反芻了幾遍這個稱唿,麵上滿是新奇的表情。


    大家都很友善。


    但時逸然慌得要死,本能地抬頭去看時決明。


    時決明也隻是朝他笑笑:“不餓嗎?吃吧。”


    有三雙滿含期待的眼睛齊齊望過來。


    時決明頓了頓,有些無奈地加入隊列,補上一聲又輕又緩的:“小鍾。”


    莫名的羞赧情緒衝上大腦。


    時逸然倉皇地舉起汽水猛灌幾口,滋滋的氣泡含著果香,在口腔裏劈裏啪啦地炸開。


    成潛從隔壁桌挪了把椅子過來坐在他旁邊,沒再看時逸然,重新扯迴先前的關於表白牆的話題上來:“那個牆裏,有沒有關於我的?”


    在座的各位,尤其是成潛和歲晚,都是對自己的外貌非常自信的人。


    他揚著一邊眉梢,極其勝券在握的樣子,看得謝玉遙玩心大起。


    她訝異捂嘴:“大晚上的,你幹嘛自取其辱啊?”


    成潛壓著眼皮,把眉梢放下,從兜裏掏出手機:“表白牆是吧,我現在就去投稿diss你。”


    謝玉遙作勢要去搶他手機。


    歲晚在一邊笑著拱火,時決明笑看著他們玩鬧,餘光瞥到時逸然的空杯後,給他續了杯果飲。


    時逸然低頭看著氣泡翻湧的果飲,鼻尖是他每晚都會聞到、早就習慣的煙火香氣。


    六歲時第一次見麵,他就知道,他們是很好的人。


    他們在笑、在鬧,嬉笑著順著他那點脆弱又不合時宜的自尊喚他小鍾。


    不知道謝玉遙和成潛又講了什麽,歲晚大笑著仰倒在椅子裏,整個腦袋都仰著一個誇張的角度,從正麵看過去,隻留一截修長的脖子。


    時決明下意識抬手,在歲晚椅子後麵伸手虛虛攔著,生怕她栽倒過去。


    時逸然看著這一幕,忽然就有一些恍惚。


    感覺好像某一次,他、歲晚、時決明就這樣悠閑地在街邊小攤吃著飯,歲晚也在大笑,時決明也像現在這樣,彎著眉眼看她鬧。


    在不久的過去。


    又或者,是不遠的將來。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他自己都迷惑了一下,最終也隻是茫茫然地吃著烤串。


    *


    “驕陽似火,五月鳴蜩,值此晴空好佳節,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夏日運動會……”


    這一屆的高三保送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念著夏日運動會的開場白。


    萬裏無雲未必是好天氣,尤其是在五月天氣漸熱的時候。


    歲晚拿著時決明的號碼牌,努力扇出一些聊勝於無的風。


    開場白的稿子一張傳萬代,即便是在她記憶最清楚的現世時間線裏,她也非常確定開頭這幾段話她已經聽了三年了。


    同樣還有秋天的“金秋九月,丹桂飄香”。


    明晃晃的陽光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歲晚微微側身,與跟她隔了兩三個人的謝玉遙對視一眼,積極默契地趁著老王轉身,一同貓著身子,悄摸溜到最後一排。


    【觸發支線任務:為女主遮陽 任務……】


    一旦有了拉拉隊反串任務做對比,任何正常的任務,都成了絕妙的好任務。


    肖默穀眼睛一亮,剛要開口,就見歲晚腳步驟然加快。


    她頭也不迴地掠過肖默穀,速度之快,就好像身後有什麽在追咬著她。


    歲晚:謝邀,她快化了,沒時間跟他玩。


    快到係統連任務前搖都沒說完,程式化的電子音卡了個殼,而後絲滑地轉成了任務判定:


    【任務失敗】


    肖默穀剛張開一條縫的嘴又狼狽地合上。


    時決明一直百無聊賴地盯著前麵發呆,歲晚一動身他就發現了,見著她走近,悄聲問:“怎麽了?”


    歲晚伸手扶住他,讓他站在原地別動,而後風風火火地找準他的影子,順著陰影直接一屁股坐地上。


    後腦勺靠著時決明的小腿,粗聲粗氣道:“時決明——我要熱死了。”


    一個人的影子蹲不下兩個人,謝玉遙熟門熟路地去找成潛的影子。


    成潛又開始犯賤,輕笑著在隊伍裏從左蛄蛹到右,挨了謝玉遙一拳後,才哼哼唧唧地站定。


    謝玉遙比歲晚稍微有點包袱,亞洲蹲著,隔著一個時決明提醒她:“你屁股一會兒就綠啦。”


    校園時期的塑膠操場,真的是人一生中見過得最會染色的東西了。


    歲晚很不拘小節地擺擺手:“小問題,我一會兒要換拉拉隊的衣服。”


    她現在管不了一點,隻想癱著。


    也就沒注意到,她靠著時決明放空的時候,時決明就將手伸進褲子口袋裏不知道在掏些什麽。


    才五月,怎麽能就這麽熱?


    這個破開幕式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難怪勁舞要放在開場。


    因為so~hot~so~hot~


    歲晚熱得在腦子裏自己給自己唱雙簧。


    成功把自己逗笑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陣嗡嗡的涼風從臉側傳來。


    歲晚微怔,抬頭往風吹來的方向望去,迎麵就撞上一個藍色的小風扇。


    是時決明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的。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揣身上的。


    但歲晚非常滿意。


    她又把頭轉迴來,重又卸力靠在時決明腿上,隻是順勢把手伸了上去。


    時決明以為歲晚要拿風扇,正要把風扇塞她手裏。


    歲晚的手卻跟長了眼睛一樣避開風扇,牽住時決明的手指。


    輕輕晃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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