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夫為天喲。」他可是領教過海瀲兒對書本癡迷的程度,一看起書來,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哼,他才不承認自己跟書吃醋哩。


    咽了口唾沫,海瀲兒深吸幾口氣,小拳頭緊握,對霍嶽庭道:「嶽哥,我跟你去東廂。」


    霍嶽庭莞爾。


    之後兩人一同去了東廂,再轉迴到花廳裏。


    海瀲兒來了興致,見妝台前已備好光潔如新的銅鏡,連忙坐了下來,略有些頑皮的說:「嶽哥,我們要不要來玩畫眉?」古書都說,這是閨房之樂。


    「畫眉?」霍嶽庭緩緩走到妝台前,若有所思地道。


    「幫我畫眉好不好?」海瀲兒指著自己。


    他不迴答,隻用如泉水般幽深的眸子盯著她。


    「怎麽了?」她不解地問。


    「我們來點特別的!」他露出一抹頑皮的笑。


    「特別點的眉?」


    「閉上眼,我一定給你弄些特別的,十裏之內,沒有人會比你更特別。閉上眼,不許偷看。」


    俏皮的眼睛一眨,她開心地笑了起來,「你一定要幫我畫得很特別喲。」這樣才好玩有趣。全心全意信賴丈夫的海瀲兒閉起眼睛。


    眼睛看不了,她耳朵還能聽,鼻子還能嗅,她感覺到霍嶽庭搬來某個東西,接著開始在她臉上刷上一層氣味芬芳的藥汁。


    「還沒好嗎?」她越來越好奇。


    「就快了,不許偷看。」看她想張開眼,霍嶽庭連忙開口。


    海瀲兒急忙又閉上眼,還不忘重申清白,「人家才沒有偷看。」


    過了一會兒,霍嶽庭心情大悅地道:「可以睜開眼睛了。」


    「這……這……這是誰呀?哈哈哈。」銅鏡裏映出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年輪廓。


    海瀲兒被粗眉毛、厚嘴唇、小豆眼的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特別嗎?」


    「嗯,好特別,想不到嶽哥你會易容!」海瀲兒格外驚喜,以前聽到來醫廬療傷的俠女們說過神乎奇技的易容之術,她很想見識,可惜從未見人用過,如今可是大開眼界呀。


    「這隻是小事一樁。」被小妻子崇敬地瞧著,他的心頭像百花齊開般歡欣。


    「好想就這樣去上官山莊捉弄一下上官攸攸和柔柔,哈哈,她們絕對會嚇一跳。」她撫著自己的臉,開心地道。


    「以後有的是機會。」霍嶽庭眼波一轉,道:「請夫人為夫君泡壺清香的珠蘭香片吧。」


    「我這就去。」


    海瀲兒開懷一笑,提著裙擺出了房門,隻聽門外的小七一陣怪叫。


    「哪裏來的——」


    「小七別怕啦,我是瀲兒。」


    聽到小七驚愕的驚唿,霍嶽庭在屋裏也忍不住笑了。


    他的新婚生活就此開始,這日子過起來有說不出的舒心暢快。


    往後的十幾天,他除了因公務來往於青睚堡外,其他時間就與海瀲兒在山泉別館看書、習字、品珠蘭香片,日子在幸福中快速流逝。


    偶爾,霍嶽庭也會麵對一些突發狀況——


    「嶽哥,我想下山去看望婆婆和大嫂,想跟她們說說話。」每日三餐,大嫂都會叫人替他們送好吃的,婆婆也會咐吩人上來詢問他們的需要,親切的關心,使她格外惦記田春光與水芙蓉。


    「為夫很想帶你去看看娘跟嫂子,可是我娘跟大嫂都圍著我爹跟我大哥,照顧他們的衣食住行,想讓以夫為天的她們抽出時間來話家常,是很困難的一件事。而且她們也會很不安,不能好好照顧相公,她們根本安不下心來跟你喝茶聊天。」


    「是這樣呀。」海瀲兒咬咬唇道:「好,我也用所有時間來照顧相公,嶽哥,來,最近我特地為你調製了潤手膏藥,你來試試,我再順便替你修剪指甲。」


    兩人在小七搬來的木椅上坐下,海瀲兒花了一下午,為霍嶽庭磨去甲邊老皮,又為他把泛著光澤的指甲修剪圓潤,再給玉石般的手抹上清香潤澤的膏藥,把一雙本就無瑕的手滋養得更是無人能及。


    霍嶽庭低頭看著矮下身子專心替他打理的妻子,心裏好不得意。


    然而半個月之後,一封書信卻攪亂了他們的平靜生活。


    「嶽哥嶽哥,上官攸攸請我去華山山巔喝酒,還說已經找到上次打傷屠歡歡的獨眼刀客了,我要去。」海瀲兒揚揚手裏的信紙,臉上放光地說道。


    她有好久沒有見著好友了,也好久沒出去走走了。


    霍嶽庭的嘴角抽了抽,「可是江湖上專愛找女俠客麻煩的獨眼刀客?」該死,沒能及時截住這封信。


    「嶽哥也知道這個人?他很可惡,所以我們打算給他一個教訓。上次就是他打傷了屠歡歡。」


    「瀲兒,這種舞刀弄槍的事,讓上官攸攸她們去吧。」他的小娘子什麽武功都不會,還要去華山山巔喝酒,被人偷襲怎麽辦?想到種種危險,他自認堅強的內心不由得感到緊張起來。


    江湖上刀光劍影,砍到了瀲兒怎麽辦?!若金國人趁亂強搶他的瀲兒怎麽辦?他的能力可以應付這些兇險,可是他沒有勇氣去冒險,但凡有個萬一,他會心碎至死。


    他心愛的女人必須完完整整,不能受任何委屈和折磨,做為丈夫,他無時無刻都想著如何保護自己的妻子。去華山看打架這種事他隻要聽到就心驚肉跳。他不是膽小之輩,可為了瀲兒,他輸不起。


    「可是我不會直接與刀客對上,我隻是在旁助威。」順便給好友們縫合傷口,刀劍無眼,受傷是家常便飯。


    「瀲兒,以夫為天喲,你答應過我的。」


    「嶽哥不想我去?」海瀲兒有點難過。


    「瀲兒一身細皮嫩肉,我怎麽舍得你以身犯險呢?刀劍不長眼呀。」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霍嶽庭沉默地看著她,眼裏閃著受傷和不認同。


    「可是、可是柔柔和攸攸受傷怎麽辦……可是……」看著相公不認同的表情,再說懇求的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她隻能失望的說:「好嘛好嘛,我不去了。」


    唉,她真的好想像以往那樣跟好友們豪情縱酒,哼著歌兒走四方。不過,她已經是嶽哥的妻子了,她要以夫為天,自由自在的性子要改一改。海瀲兒這樣對自己說著,當初在卞家印坊外麵,她早有承諾,不能食言而肥。


    「瀲兒,在我心底,你重於這世間的一切,我甘願為你赴湯蹈火、願為你翻過荊棘滿坡的叢林、願為你渡過暗藏礁石的灘頭,哪怕長在懸崖上的鮮花,隻要你喜歡,我都會舍命相取,傷痛、難過、艱苦,隻要你一個笑容便能撫平。來,為我笑一個。」他走近她的身邊,攬住她的柳腰,附在她耳朵邊,說著綿綿情話。


    剛還有些不太開心的海瀲兒被甜言蜜語俘虜,軟軟地窩進他的懷裏,臉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心中祈求上天不要讓好友們受傷,祈求攸攸不會怪她。


    看她失望,霍嶽庭不是不難過,但一想到如此一來便能保護她,他隻能逼自己硬起心腸。


    「夜定和夜南密切看著上官兩姊妹,還有以後若有給二少奶奶的信,必先攔下來讓我過目再送到二少奶奶跟前,知道嗎?」在青睚堡處理公務的嶽思堂裏,響起霍嶽庭語調溫文態度嚴厲的命令。


    「屬下遵命。」


    「夜雪,金國那邊有消息了嗎?」


    「迴主子,夜照從金國傳來消息,金國壽王在戰場上屢屢敗給定遠侯,而今金國北部邊界又受蒙古部落侵害,掌握兵權的壽王父子應是最希望得到大宋瘍醫之人。而且夜照聽說,壽王世子完顏術這兩年隱藏身分,並多次前往商山。」


    霍嶽庭心中倏然一凜。


    金國壽王!他要麵對的並非泛泛之輩,乃是一國掌握重兵的貴族。


    「他們近來雖毫無動作,但應該不會這麽快放棄才是。為了不露出馬腳,他們會怎麽做呢?」他自言自語道。為了瀲兒,就算再難纏的角色,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二少爺,屬下會繼續跟夜照追查到底。」


    「嗯。」


    「二少爺,剛又收到名劍門屠姑娘送來的信,她們催二少奶奶即刻趕往華山。」


    「夜雪,把信都藏起來,沒我命令不許讓二少奶奶知道。」他不能讓妻子去冒險,這次他們要對上的是金國壽王,必須時刻小心,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瀲兒的安全,相信瀲兒會明白的。


    「屬下明白。」夜雪抱拳。


    隻是攔下信也不是長久之計,做得再嚴密,也會有疏漏的一天,霍嶽庭沉吟半晌,心生一計,他快步離開嶽思堂,在議事廳裏找到兄長跟父親,匆匆告假之後,即刻騎馬返迴山泉別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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