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姚平和酈君連同柳恩哉一同安全返迴後,屈順喜極而涕,他在陳大花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與姚平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


    “這等你半天不見你迴來,可嚇壞我了。”屈順抓住姚平的臂膀說道,“我剛剛還在想,你要是再不迴來,我可就要去城裏找你去了。”


    “幸虧你沒去。”姚平說道,“城裏一片混亂,你要是托著傷腿再去了城裏,那我們一準都得在那兒完蛋。”


    “別看不起我這傷腿,我就是瘸了這條腿也能一個打那幫混蛋三個。”屈順說道。


    不等姚平開口,但見陳大花上前對屈順說道,“行了順子,別逞能了,剛才你還趟在地上齜牙咧嘴的喊腿疼呢。”


    “展縣尉,多謝相救。”柳恩哉在看了看一旁的姚平和屈順後,一笑轉而對展野說道。


    展野輕輕搖了搖頭,“柳兄大可不要謝我,是姚平,你的這個義薄雲天的朋友,是他不顧一切的衝入城內要去救你的,我隻不過是去協助他罷了。”


    “那也還是要謝謝你。”柳恩哉說道。


    “謝謝你,縣尉大人。”屈順聽到了兩人的談話,他在一旁說道,“若不是大人您,恐怕這城中的百姓們,也大多難逃出來,都要被那些暴民殘害了去。”


    “哎。”展野歎息了一聲,羞愧的說道,“千萬不要再說什麽感謝我的話,我現今是丟城失地的罪人,上愧天子,下愧百姓。是在沒有什麽顏麵再承你們的感謝。”


    “展縣尉,不要自責。是我們來晚了,借的援兵少了。”姚平也上前說道。


    “韓垓縣能出這些兵已屬不易了。”展野說道,“若想擊潰這些暴民,看來也隻有寄希望於郡府的兵馬了。”


    “這些混賬東西,郡府的兵馬怎麽還不快來將他們都殺幹淨。”屈順憤憤說道,“不殺了他們,還不知道他們以後要再去禍害多少百姓的安生呢。”


    “他們形不成了什麽氣候,他們能從晴甫掠亂到這裏來,也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展野說道。


    “縣尉大人,你怎麽知道他們這就到頭了?”屈順問道,“他們現在的人數可是不少啊。”


    “不在人數的多少,而在天下大勢。”展野說道,“目前天下安穩,這沒受海濱大水影響的百姓們依然都安居樂業。不缺衣不少糧的百姓們,也自然是不會加入到晴甫和幻陽來的這種亂民流寇中去的。況且內陸的百姓們不止不會加入他們,他們還會為守護自己安定的生活而奮起對抗這些暴民的,在這種情況下,這些暴民是沒辦法禍亂長久的,他們遲早會瓦解的。”


    屈順盯看著展野,用力點了點頭,他隨後又問道,“縣尉大人,您說這些暴民既然不得民心,那他們現在怎麽能這麽猖狂啊?”


    “他們隻不過是走了一點運罷了。”展野說道,“他們之所以能猖狂到現在,一來,這益於海水漫進了窪地,阻斷了很多郡縣之間的驛道,以致各地消息受阻,無法協同提防。二來,他們也著實趕巧了,州督正在不久前奉聖命率搖光大軍開赴去了遙山關,而我州最為精銳的白翎軍也一並隨之去了。其實...若是白翎軍在州內的話,想他們那些暴民再多十倍的人,也定鬧不出這等亂子。”


    “展縣尉,您說咱搖光州州督率軍去往遙山關了?”姚平好奇的開口問道,“他去那裏幹嘛?”


    “據說..是西邊有一大國舉兵壓境,天子命州督率軍前去那裏抗敵了。”展野說道。


    “哦..”姚平想了想,問道,“展縣尉,您說的西邊一大國可是亞梭爾?”


    “對,正是。”展野問道,“你怎麽知道?”


    “小民之前去過西域那邊,所以知曉一些。”姚平說道。


    “嗯..”展野看著姚平點了點頭。


    “縣尉大人,既然咱州的軍隊都去西邊兒了,那這些暴民誰來管管啊?”屈順繼續問道。


    “放心,即便我搖光州大軍不在,各郡府一時無力鎮壓這些暴民,皇庭那邊的天權州也很快會出兵的。待天權的軍隊一到啊,恐怕也就是這些暴民的死期了。”展野說道。


    屈順崇敬的看著展野,狠狠點了點頭,說道,“對,等皇庭的軍隊一道,他們定不得好死。”


    “展縣尉,不知你下一步作何打算?”姚平開口向展野問道。


    展野看了看身邊的戰士,以及不遠處幾個躲藏的百姓,思索了一下而後說道,“在將臨澗的百姓護送往西邊的縣城後,我打算去郡城認罪。”


    屈順驚訝插嘴的問道,“什麽?大人您..您說您要去認罪?”


    姚平也頓感驚訝,他也一並開口問道,“展縣尉,您為守城鞠躬盡瘁,有什麽罪可認?”


    “當然有罪,守將丟城失地乃是大罪。”展野低聲說道,“丟城之將,按律當施流刑,需流二千五百裏充邊。”


    “啊?”姚平大感意外,他不禁說道,“竟還有這樣的律法,這可真是..真是太不近人情了。”


    “人情?”展野苦笑了一下說道,“若近了這等人情,隻怕最後遭罪的還是百姓。”


    姚平想了想,而後歎息了一下。


    屈順則開口說道,“大人,縣尉大人,展大人,您可不能去認罪啊。您是個好官,您救這麽多百姓出了城,您可沒罪。”


    展野苦笑搖頭說道,“可我也讓百姓丟了家園,財物,糧食,也讓很多百姓和戰士白白喪了命。”


    “這又不是你的錯。”屈順勸解道,“這都是那幫混蛋玩意兒犯的事兒。”


    “展縣尉,這實在不能怪你,要怪的話,您就怪我沒有提早借兵趕迴來吧。”姚平也開口說道。


    “縣尉,您若是去認了罪,那您要我們可怎麽辦?”展野身後的一個弓手此時也開口說道。


    “縣尉,您去認罪,我們可不答應,不願意。”有一個戰士開口說道。


    “對,我們不願意。”又一個戰士符合道。


    展野看了看眾人,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


    柳恩哉在觀察了展野一番之後,突然開口說道,“展縣尉,恕我冒昧。據我對你此番的觀察和了解來看,我實在覺得你當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縣尉。”


    “哦?”展野看向柳恩哉問道,“柳兄,你現在怎麽突然說起了這個?”


    “我隻是現在得出了結論。”柳恩哉說道,“展縣尉,據我看,你絕非碌碌之輩。”


    “柳兄過獎,不過..你又是何以見得的呢?”展野問道。


    柳恩哉開口說道,“從你的箭術,你對大局的分析,還有你對皇權律法的遵從,以及你的氣質來看,我覺得你都遠超了一個縣尉所應具備的能力。況且你的求援信書寫的工整清秀,這也更說明你當是接受過極好的教育。我想你當是貴胄之後。”


    展野看著柳恩哉一笑搖頭說道,“柳兄,你太高看我了。”


    “展縣尉何必謙虛隱瞞。”柳恩哉說道,“你的見識,剛剛在對屈順的說的話中便有所展示了。而你的技藝,那就更不必說,弓箭雖人人可射,但若射得如你這般,恐怕得是自幼便得名師指點,而後再曆長時間的訓練才能有所達成的。”


    屈順聽柳恩哉這麽一說,他看著展野說道,“縣尉大人,柳恩哉說的沒錯,您不止是個好縣尉,您還是個有見識,射的一手好箭的縣尉,您不一般。”


    展野沉默了一片刻,而後抿嘴點了點頭,說道,“柳兄,如你所說,我確自幼在文化上的確受到了名師的教導,在箭技上也的確受到了高人的指點,這些也皆因...早年家父乃是皇庭重臣的緣故。”


    “原是皇庭重臣之後...這也難怪。”柳恩哉看著展野說道,“展縣尉,冒昧的問一句,以你的家庭出身,還有身負才學武略,你為何甘在這小小縣城,做一名縣尉?”


    展野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說道,“說來遺憾,家父原雖本是皇庭重臣,但由於皇庭內部一些政治鬥爭的緣故,他老人家在三年突然被革了職。而隨著深陷鬥爭漩渦的家父被革職,原本身在軍中一心報國的我,亦也受到了牽連。以致最後,我從白翎軍中被調出,來到了這裏做個縣尉謀差。”


    “白翎軍。”柳恩哉瞪大了眼睛看著展野問道,“沒想到展縣尉你原來竟是白翎軍中的人,敢問展縣尉,五年前,你可是身在白翎軍中?當時的你,可是隨白翎軍去過倉旻?”


    展野看著柳恩哉點了點頭,說道,“身在軍中,自是去過。”


    “難怪展縣尉你之前一眼便認出了我手中的刀是倉旻銳刀,也難怪你聽聞過我倉旻柳家之名。”柳恩哉說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等展野開口說話,柳恩哉隨即上前了一步,他麵朝展野,忽而俯身深深的向他鞠下了躬,並垂頭說道,“多謝恩公,多謝當年相救之恩。”


    “柳兄,你這是?”展野一愣,他旋即伸手扶住柳恩哉的臂膀將他托起身,轉而問道,“柳兄你何故突然言謝?”


    “當年君所在的白翎軍,從搖光州長驅疾馳千裏,一路趕去救援被胡達人侵略的我們倉旻,並在抵達後一戰便將胡達主力分割擊潰,且斬敵首數千,是也不是?”柳恩哉開口問道。


    “是。”展野迴想了一下點頭說道。


    “白翎軍此舉力挽倉旻於危難之中,亦震懾胡達人數年來不敢再犯倉旻,如此功績恩情,倉旻百姓數年來人皆感恩戴德,交相傳頌,而身為倉旻人的我,今日見到了白翎軍故人,又怎敢相忘不言謝。”柳恩哉向展野深切說道。


    展野看著柳恩哉,他拍了拍他的臂膀說道,“原來柳兄言謝是因此...”


    “正是因此。”柳恩哉說道。


    看著向展野鞠躬,並表達感謝之意的柳恩哉,姚平想起了他在韓垓縣驛館那晚對自己談起過的話。姚平覺得,柳恩哉的這種深明大義,實在是凡人難以企及的。


    “展縣尉。”柳恩哉轉而向展野問道,“你剛剛所說前去郡府認罪,可是當真?”


    展野一愣,而後點了點頭說道,“當然是當真。”


    稍加沉默之後,柳恩哉開口繼續問道,“展縣尉,那你這去認罪可有期限限製?”


    “期限限製..?”展野想了想說道,“前去認罪的期限..似乎律文上並沒有說。柳兄,你問這個做什麽?”


    “既然前去認罪並沒有什麽期限,我想請展縣尉你先幫我們個忙,而後再去認罪,可以嗎?”柳恩哉向展野問道。


    “先幫個忙,幫什麽忙?”展野好奇的問道。


    “護送我們一行人穿過衝雲嶺,到達孤鶩郡。”柳恩哉說道。


    “這...”展野看了看姚平一行人,顯得有些猶豫。


    聽到柳恩哉突然對展野提出這個要求,姚平不禁想到,柳恩哉定是對展野惺惺相惜,他此舉或許是想拖延展野去認罪的時間,進而在路途上再對他進行勸阻。


    “展縣尉,聽說衝雲嶺那邊常有蠻民出沒,襲擊過往旅人,我等想從那裏穿行而過去往孤鶩郡,不知縣尉大人可否予以協助?”姚平順勢說道。


    “這..”展野遲疑了起來。


    “縣尉大人,展大人,這衝雲嶺可是你們臨澗的地界啊,大人您可得助我們過去啊。”屈順也開口說道。


    “可是...”


    不等展野繼續開口,一些戰士也悶過了彎來,他們也紛紛開口說道,“縣尉,這兩位義士於我們臨澗有求援之恩,我們理當一同將其護送過衝雲嶺。”


    展野看了看眾人,而後隨即說道,“你們提這等要求,是拖延不想讓我去霞鹿郡府認罪去,是吧?”


    “縣尉...”戰士們紛紛開口勸解。


    柳恩哉也轉而開口說道,“展縣尉,難道你寧願急於去認罪,也不願護送我們一程嗎?”


    “我..”展野想了想說道,“我並非不願意..隻是..”


    “隻是什麽?”柳恩哉追問道。


    “算了。”展野歎了一口氣說道,“柳兄你和姚平舍身出城求援,而屈順又為守城負傷,我當該護送你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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