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白麵上微紅,幸而此刻房中無人,丫鬟也都被她支使到了各處,廊下也沒人,而陳博衍站的這一處,又恰巧是一陰暗死角,輕易人也瞧不見,她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許,便又問道「到處都關了門,你怎麽進來的」說著,想起他方才那句話,遂小聲嗔道「才幾天沒見,就這樣忍耐不得了。」


    陳博衍薄唇微勾,說道「你們安國公府的牆,也不是高不可攀。」


    蕭月白頓時明白過來,周朝建築,從民居到官邸宮室,朝廷皆有嚴格的規製,官邸與民居圍牆總不能高過皇宮,以彰顯等級高低。故此,這民間的居所,圍牆大多不過一人多高,腿上有些功夫的,借著助力就能攀登上去。民間有時鬧飛賊的案子,總傳說賊人輕身功夫如何了得,但論起根由,也是因牆不算高的緣故。


    安國公府裏夜間各處都有上夜巡查的人,然而陳博衍於府中的路徑熟稔,何處有人何處該躲,了然於胸,於是也就順順當當的摸到了她這住處。


    蕭月白想通這一環節,心裏既有些驚又有些甜這個傻子,竟然隻是為了見她一麵,就甘願冒險夜半摸入府來,這若是被上夜的人抓住,又或者她自己聲張起來,他可要顏麵掃地了。


    她抿嘴一笑,輕輕說道「你也是憊賴,我爹不讓你進來,你就偷著進來,真同土匪一般了。」


    陳博衍眸中微閃,淺笑說道「你倒沒說錯,我還真當過幾日的山匪。若是你爹當真反悔不肯將你嫁我,我就進來把你偷了去,拐到沒人知道的地方,做上幾年夫妻,等兒女滿堂了,就再沒人能將你我拆開了。」


    這話說的分明蠻橫霸道,蕭月白卻覺得心中有些軟軟的甜意。雖說她知曉了那夢裏的事情都是真實的,但之前陳博衍對她的冷淡漠然,卻也不是那般容易便忘卻的。


    到底之前是夢中,還是眼下是夢中,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場夢如果這是夢,那她寧願永遠都不醒來。


    陳博衍走到了窗戶底下,看著那張白淨的小臉在月光之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安靜柔美。


    他抬手,輕輕撫摩了一下她的臉頰,歎息道「月兒,看見你我心裏就安寧了。」


    胡欣兒自從被解了禁足,便又在宮中興風作浪起來,大約是知道了淑妃即將迴宮,想給她找些麻煩,沒少在皇帝跟前議論陳博衍同蕭月白的親事。陳博衍雖說並不懼怕,但畢竟關心則亂,又隔了些許日子沒有見她,心中便躁動不安起來。終於這天夜裏,他竟然效仿夜賊,潛入了安國公府。


    陳博衍倒是沒有哄蕭月白,上一世流落民間之後,他是真的曾經落草為寇,便是那段日子裏他整合了那些民間義軍,收編了許多山寨人馬,拉起了自己的軍隊。那段落草歲月裏的匪氣,卻伴隨了他的終身,直到重生至今,行事說話還依然有些痕跡。


    他的手有些粗糙,摩挲著那緞子似的皮膚,給蕭月白帶來了些許麻癢和心悸。


    蕭月白眯細了眼眸,輕輕呢喃了一聲「博衍哥」


    然而這偷來的溫存時光到底短暫,陳博衍盡管享受同蕭月白的私會,但心中還保持著驚醒。他仔細計算著時辰,便說道「月兒,時候不早了,我迴去了,你也早些歇著。咱們,三十的夜宴上再見。」


    蕭月白見他要走,不由說道「博衍哥,你、你這就走了你今兒晚上過來,竟真個隻是來瞧我的」


    陳博衍向她淡然一笑「傻丫頭,不然還能為什麽你們安國公府,除了你還有什麽能讓我惦記」


    說著,便更不遲延,邁步向前,轉過一個角落,便不見了。


    蕭月白看著那昂藏的身影,沒入了深深的夜色之中,心裏禁不住的有些失落。


    她矮身坐在了炕上,拿起一旁繡了一半的暖爐套子,怔怔的出神。


    陳博衍如今的行事作風,膽大狂放卻又不失心細慎密,她在他麵前就像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兒、小妹妹。她不大喜歡這樣,仿佛自己隻能等著他來照顧,什麽也做不了。兩個人,似乎相隔了一世的距離。


    想想,倒也是的。他當了十七年的皇帝,而她呢,也還隻是個閨閣裏的小姐。


    蕭月白低頭想了一會兒,終究不得個章法,她自石榴針插上取了一枚繡花針下來,再度繡了起來。她心裏暗道博衍哥哥的手這麽冰,早些做好了暖爐套子,也好早些拿去給他用上。


    又過了片刻,明珠和琳琅方才姍姍歸來。


    兩人一進屋,隻覺得冷颼颼的。


    明珠抬眼一瞧,便說道「姑娘,你怎麽把窗戶打開了,不怕凍著了」說著,便走去關上。


    蕭月白故作鎮定,說道「屋裏火盆燒的太旺了,我嫌熱,就開了一會兒。叫你們去太太那兒拿瓶頭油罷,倒去了這麽久。我想吃一盞木樨香露,偏沒個人使喚。」


    兩個丫頭聽她這樣說,見她臉上果然有些紅紅的,便也不疑有他,連忙替她衝香露去了。


    上房裏,紅燭高燒,那螺鈿雕花嵌欄杆大床,在燭火映照下不住的晃動著。


    繡花羅帳之中,蕭覃伏在妻子白膩汗濕的胸前,平複了氣息,押著嗓音問道「還好」


    林氏撫了一下丈夫鬢邊濕粘的頭發,將兩條雪白的藕臂環在了他的脖頸上,含笑埋怨道「我不好,那又怎麽樣跟你說今日就算了罷,你不肯聽。叫你輕些,你也不肯。」


    蕭覃任著她埋怨,心中倒是得意起來,都是這個歲數上了,還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這般疲倦,那是本事林氏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下來,想去倒口茶吃。


    蕭覃懶洋洋說道「叫丫頭去也罷了,何苦自己下地。」雖這般說,還是讓開了。


    林氏便睨了他一眼,斥道「越老越不正經,胡說八道」說著,便披了衣裳下地去倒茶。


    蕭覃看著妻子姣好妖嬈的身段立在桌前,不由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出起了神。


    他安穩了一世,也算為國盡忠了半輩子,但問無愧於朝廷。


    到了這個年紀,他和妻子都已是中年,兒女也大,本該是求個太平順遂了,這個時候再去籌謀,不知是福是禍。


    他自己一身,那是無可無不可的,但他還有妻子兒女,還有尚在的老母。


    林氏吃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迴來遞給蕭覃,見他怔然不語,便問道「在想什麽這麽木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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