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麵上點點燈火,各色花燈在水麵浮動,燈火瑩瑩鈥鈥,與天空中的那點點星子正相輝映,天空中仿佛拉著一塊黑色的幕布,隻有這天地相連的點滴光芒點綴,看起來有種幽靜的美好。


    秦錚席地而坐,而謝謹畫,便倚靠在他的身畔,夜晚寒涼,可是兩個人這麽靠在一起,卻有點點溫暖從對方的身上互相傳遞。


    天空中還沒有出現什麽奇異之景,可是對於秦錚和謝謹畫來說,今夜已經足夠美好,足夠溫暖。


    隻要有對的那個人陪在身邊,哪裏都是美景。


    秦錚的一隻手輕輕的落在謝謹畫的頸側,為她整理著有些散亂的發。


    “阿錚。”


    謝謹畫的眼睛望著那順著淙淙流水而下的花燈,眼睛仿佛也點綴著星子一般:“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秦錚為謝謹畫整理頭發的動作一頓,輕聲答道:“會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永永遠遠,永生永世都會陪著謝謹畫。


    謝謹畫的眼眸微微閉合,唿出一口氣:“要是能夠一直這般就好了。”


    沒有紛爭,沒有殺戮,沒有陰謀算計,隻有平靜,安寧,還有身邊的這個人。


    秦錚俯首輕輕的吻落了謝謹畫的眉眼:“會有這麽一天的。”


    會有這麽一天,他會讓謝謹畫時時刻刻都像是此時此刻此地一般,不會再遭受那些紛亂殺戮。


    周圍還有其他的男女或坐或站,相伴而行,除了偶爾的喁喁私語之聲,便再無其他。


    在這裏,好像所有人都忘記了這裏是西陲邊境,是戰亂紛爭之地。


    謝謹畫和秦錚此刻在所有人的眼中,都不再那麽起眼,便是被看到了,也隻當做平常。


    他們隻是與那些少年男女一般兩情相悅,互相心許之人。


    “我們好像來的有些早了。”


    謝謹畫突然笑道。


    她說要來和秦錚觀賞奇景,可是此刻坐在這裏,能夠看到的好像隻有漫天黑夜,滿天星辰。


    “那就等,等奇景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看。”


    秦錚無所謂道。


    “那我們估計要等上一夜了。”


    謝謹畫道。


    “那就等上一夜。”


    謝謹畫想看,那就等,等上一夜兩夜都無所謂。


    謝謹畫輕笑出聲。


    兩個人正說著話,身側突然傳來喧嘩聲,還有一聲重重的落水聲。


    “來人呀,有人落水了!”


    “快來人呀!”


    “救命!”


    此地的平靜被一瞬間的落水聲徹底打破,周圍陣陣驚唿,河岸之上本就比較暗,隻有各人手上提著的花燈閃爍著點光火,方才眾人安然動作的時候,那點兒燈火正好照亮前路,此刻一有人落水,卻是慌亂者眾,不少人的燈火被撞落在地,有人不小心也掉入了河中。


    河水不深,隻要會點兒遊泳的都不會有事,何況水麵上不少花燈飄搖,可是這是西北,這裏本就少水少河流湖泊,旱鴨子多不勝數。


    形勢更加混亂。


    謝謹畫和秦錚身邊也有人跑過,正好從她和秦錚的中間跑過,將兩個人瞬間隔開,一直被謝謹畫小心拿在手中的狼崽燈籠掉落在地。


    “我的燈籠。”


    謝謹畫一聲急叫,彎腰便去撿燈籠。


    “姐姐。”


    秦錚伸手要去拉謝謹畫的手,他麵上是焦急之色。


    混亂中他在謝謹畫先前呆著的位置抓住了一隻手,還沒有待到秦錚鬆口氣,下一刻猛的想要甩開握住的手。


    對方的手腕已經在秦錚的眼前一晃,一陣煙霧從血玉鐲子中冒出。


    秦錚及時屏住唿吸,卻還是第一時間感覺到了一陣暈眩。


    身子一晃,眼前陣陣發花,秦錚眼前的東西開始晃動,看不清楚。


    這樣的狀態,危險。


    秦錚在感覺到身前有人接近的一刻,豎指成掌,掌心對向來人的心口位置。


    “阿錚。”


    一聲熟悉的稱唿傳入耳中,隻有謝謹畫會親昵的稱唿他阿錚。


    畫兒,姐姐?


    秦錚因為這聲稱唿,凝聚在掌心的內力不覺散去,同時間,身前的人站定,然後一隻細膩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阿錚,這裏好亂,我們趕快離開這裏吧,再等會兒又要衝散了。”


    秦錚努力想要清醒過來,可是卻在聽到那聲唿喚,感覺到掌心柔膩的一刻,心神一陣恍惚,腦子中的思緒都有些遲鈍了。


    秦錚沒有再掙脫開她手的動作,徐嫣然心底一喜,暗自欣喜靖王交給自己的底牌果然夠厲害,居然能夠讓秦錚一下便中了招。


    她不敢再停留,忍住心中喜悅,牽著秦錚便往與方才謝謹畫所在地方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已經成功了第一步,接下來,她更加不能夠出錯。


    隻要今夜的事情成了,那麽,她的未來再也不會被人隨意舍棄,再也不會成為別人隨意扳動的棋子,而是可以成為執棋之人。


    徐嫣然的聲音越發的嬌軟,將自己練習的根本還不熟練的聲音用上,努力的讓秦錚陷入更深的沉迷之中:“阿錚,相信我,我永遠不會害你,跟我走。”


    秦錚不覺邁動腳步。


    迷煙,惑音,還有蠱毒,這三樣一體的東西,便是靖王給徐嫣然的王牌。


    若不是秦錚今夜因為謝謹畫心中放鬆了警惕,若不是徐嫣然會變音,方才第一時間用謝謹畫的聲音稱唿秦錚一聲阿錚,絕對不會這般順利。


    握著秦錚的手,悄然的遠離兩個人方才所站的位置,隱沒入人群中。


    現在迷煙和惑音已經發揮作用了,想要讓秦錚不能夠清醒過來,便要快些用上蠱毒。


    徐嫣然唇角沁著溫柔的笑,拉著秦錚,腳下的步子卻是越發的快。


    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破壞自己唯一的機會。


    ——


    謝謹畫隻是撿個燈籠一錯眼的功夫,再起身,秦錚就沒有了影子。


    “小姐,公子也許隻是衝散了,我們再找找便是。”


    侍衛看著謝謹畫沉冷的麵色,低聲道。


    “阿錚絕對不會將我丟下一個人離開的。”


    謝謹畫握緊了拳頭,眼眸掃視著周圍那影影綽綽混亂的人群,剛剛落水的幾個人早已經被救起,可是秦錚的影子卻早已經不在左近。


    謝謹畫的目光突然一凝,那裏有一團還沒有幹涸的鮮血,而鮮血旁邊,有一根玉簪。


    那玉簪看似與旁無異,謝謹畫卻是一眼便認出來那是自己親手給秦錚準備的簪子。


    他身上的一絲一毫今夜都是由她準備佩戴穿著的。


    “往這邊追,立刻派人通知城門關閉,還有讓所有城中兵將知道,剛剛有刺客刺殺阿錚,阿錚受傷,我被賊人擄走,下令全城戒嚴,搜捕,若是有任何人發現可疑之人或者將其抓捕,重賞!”


    謝謹畫從懷中掏出一塊手令半塊兵符分別交給兩個侍衛的手中,在侍衛的驚愕聲中,條理清晰的命令道。


    看似冷然,無謂,仿佛對秦錚的意外失蹤了然於心一般,沒有絲毫驚訝或者慌亂了手腳,鎮定的讓人佩服又忍不住嘀咕她對秦錚的感情。


    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指尖甚至不覺掐入了掌心。


    鮮血和秦錚今夜佩戴著的玉簪,還有對方不該離開的離開,都讓謝謹畫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


    她告訴自己必須要保持冷靜,無論什麽人用什麽方法強迫的秦錚離開,她都不能夠慌亂。


    她能夠裝扮成秦錚,她有秦錚的手令兵符,不論誰動了秦錚,她都不會讓對方得償所願的。


    兩個侍衛看了謝謹畫一眼,然後低聲領命。


    秦錚曾經對身邊的心腹人都交代過,謝謹畫的命令便是他自己的命令,尊重謝謹畫便要如同尊重他一般。


    ——


    “郡主,跟我來。”


    瘦小的侍衛全身水淋淋的,在看到徐嫣然拉著秦錚走過的一刻,下意識的便戒備了起來,待到對上徐嫣然的眼色的一刻,想要拔出的腰間匕首一時間沒有動彈。


    “郡王。”


    瘦小的侍衛身子有些僵硬:“您怎麽在這裏?”


    “阿錚當然是和我一起看花燈才在這裏的,剛剛那邊亂的很,我們便先走了,趙武,你還不趕快帶著我和阿錚去安全的地方,多嘴多舌的問什麽!”


    徐嫣然的聲音有些急促,帶著些隱隱的不滿。


    秦錚隨時都會清醒過來,機會隻有一次,她耽誤不起。


    她以後所有的籌碼,可都在秦錚的身上了。


    侍衛愣了一下,遲疑的望望徐嫣然,又看了一眼皺著眉頭捂著額頭似乎在被什麽困擾的秦錚,隱隱猜到了什麽:“郡王,郡主,請隨小的來。”


    那瘦小侍衛帶著徐嫣然和秦錚徑自往元帥府走去。


    秦錚心底一直隱隱覺得不對,覺得自己身側模糊的看不清楚樣貌的女人讓他隱隱的陌生。


    可是當他們到了元帥府之後,秦錚看著那熟悉的地方,心底隱隱的陌生戒備,又慢慢的放下。


    徐嫣然離著他最近,自然能夠感覺到秦錚的每一絲動作,唇角忍不住勾起一個小小的笑。


    “阿錚,我們到家了。”


    幹瘦的侍衛領著兩個人徑自進入了元帥府,府外守著的士兵看到秦錚,便沒有阻攔,隻是多少有些疑惑他身邊跟著的謝謹畫怎麽換了。


    幹瘦侍衛熟門熟路的帶著徐嫣然和秦錚去了秦錚在元帥府的住處,一路上也遇到過其他人,卻沒有一個人懷疑。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靖王在這邊的人雖然被秦錚折損了幾個,但是還是有不少得用的人的,方才在河邊幫著瘦子侍衛一起製造混亂的人便是靖王的人,元帥府這種重中之重的地方,自然也有。


    不能夠也不敢幫別的忙,給瘦子元帥府的建築分布圖還有秦錚的住所卻是不費事的。


    幹瘦的侍衛守在外麵,徐嫣然將秦錚按住在床榻上,看著對方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視線,額頭忍不住冒冷汗:“阿錚,你渴了吧,等等,我給你倒水喝。”


    徐嫣然轉身,拿出一個杯子,小刀一把劃開自己的手腕,鮮血汨汨流出,直到將一個杯子裝滿了七八分。


    沒有顧得上包紮手腕的傷口,看到杯子滿了七八分,徐嫣然便趕忙伸出另外一隻戴著血玉手鐲的手,將手鐲取下,按住血玉手鐲某處紋路機關,一顆小小的黑色蠟丸狀的東西入了血中,迅速消融。


    隱隱的嘰嘰聲響起,卻是迅速消失,隻是那血液詭異的小幅度翻滾著,仿佛底下藏了什麽活物一般。


    徐嫣然端起杯子,走到秦錚的麵前:“來,阿錚,喝水。”


    秦錚眼前模糊的人影一時像是謝謹畫,一時又不像,鼻端的味道不怎麽好,他不會拒絕謝謹畫讓他做的任何事情,即便腦子不清醒的時候,也記得這點。


    唇湊近了杯子,一口鮮血堪堪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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