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兒恢複的很好,元安也和朕說了你的功勞,謝謹畫,你沒有讓朕失望。”


    皇帝望見進來的謝謹畫,仿佛沒有聽到外麵皇後的喊聲一般,徑自對著謝謹畫讚賞道。


    謝謹畫躬身行禮:“照料小郡王也是臣女應為之事,更有眾位禦醫和那些泰寧殿的宮人細心照料,才有現在的結果。”


    “你倒是從來不貪功,究竟是不是你的功勞,朕心中有數。”


    皇帝歎了一聲:“這一次確實是多虧了你,若不然,朕都不知道該如何和自己的女兒交代。”


    此刻他仿佛隻是個普通的在意女兒的父親一般。


    沉吟了會兒,皇帝突然抬頭望向謝謹畫:“齊王也得了天花,現如今還沒有好轉的跡象,你的三妹說是要幫著身子不便的齊王妃照料他,已經住入了齊王府中好幾日了,用心是好的,可惜她沒有什麽經驗,不止人沒有照料好,自己也染上了天花,謝謹畫,若是朕讓你去照料齊王府的話,你有把握能夠讓齊王痊愈嗎?”


    謝謹瑤住進去齊王府的用心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曉了,皇帝隻覺得這般的女子實在是有些不知羞恥。


    從前覺得謝謹畫背後有謝家在,本身又是個不簡單的,皇帝是不想將她指給自己兒子的。


    可是齊王現如今的狀況確實讓他不得不重新考慮了,府中隻為了王妃懷孕身子弱便什麽都顧及不了,堂堂齊王病入膏肓,隻有那麽幾個上不得台麵的照料,聽說府中的人心渙散,齊王身邊更是人人避之不及,皇帝心中有了不滿。


    對齊王再有些猜忌,那也是他的兒子。


    皇帝一生隻得五個皇子,二皇子還謀逆處死了,三王爺則是個紈絝花心的廢物,大皇子現如今也被皇後牽連的被發配了,就算不被牽連,皇帝也不會選擇他。


    被皇後養的誌大才疏,魯莽無智,這般的性情,也怪不得輕易便能夠讓人鑽了空子,皇後身邊那幾個反水的,說了的可不止是皇後的勾當,更有大皇子的許多不好的作為。


    到了最後,掰著手指頭數來數去,也隻剩下了四子齊王和五子安王了。


    謝謹畫在泰寧殿中所有作為,尤其是在小郡王被暗害時候,她不顧對方染上天花,直接貼身施救吹氣的行為,那份心性個果決是讓皇帝很滿意的。


    皇帝是不願意服老的,可是近來,卻是真的覺得有些熬不住了,看奏折眼睛有些花,也就是謝謹畫給他讀奏折的時候輕鬆一些。


    皇帝知道,自己該考慮繼承人的事情了。


    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不止自己本身要有能力有足夠的胸懷,他的妻室也很重要。


    齊王妃的身子狀況,齊王和齊王妃的打算,皇帝都清楚的很。


    謝謹畫的心性能力,還有與尚書府之間近來有些緊張的關係,若是齊王真的登極的話,會是個很合適的人選。


    謝謹畫抬眸望向做出這個提議的皇帝,她不知道此刻皇帝是什麽心思,隻是毫不膽怯的保持著抬頭的姿勢,一字一頓:“臣女沒有把握。”


    “臣女不是那些高明的醫者,會的隻是那些從古籍中總結出的法子,這些法子對有的人有用,對有的人,卻不一定有用。小女隻是嘴上提供些意見,真正做的還是那些個禦醫和內侍宮女。”


    “臣女不敢妄言,不過齊王是陛下的血脈,想來也能夠得天庇護,臣女已經將自己所有知曉的盡數寫在冊子上,還有泰寧殿的那些已經有了經驗的宮人禦醫,選取幾個有經驗的一起過去,應該會安然痊愈的。”


    謝謹畫說著話,卻是從懷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嶄新的還染著墨香,想來是書寫沒有多久。


    皇帝身邊的內侍將那冊子捧到了皇帝的麵前,皇帝隨意的翻了翻,寫的很詳盡,不止包括謝謹畫這幾日在泰寧殿用到的手段,甚至包括一些沒有用到的對天花病人有好處的補身子的藥膳配方。


    很顯然,這是謝謹畫早就用心備好了的,也許,謝謹畫在聽說齊王一直沒有痊愈的時候,便想到了皇帝會讓她去齊王府,所以備好了的。


    將手中的冊子合上,皇帝望向謝謹畫:“你想好了嗎?”


    他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的。


    卻是最後問謝謹畫,是否真的無意齊王,即便齊王現在登頂的希望很大。


    謝謹畫是個聰明的女子,宮中的變動她看的分明,不可能看不出齊王隻要熬過天花定然會更加得到朝臣的擁戴。


    謝謹畫微微福了一禮:“臣女的誌向心思從來不曾改變。”


    “小女隻要一心人。”


    那一刻,謝謹畫的眼眸中的光,格外的清亮透徹。


    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頭望向身側的內侍:“將這冊子給何禦醫送去,讓他選幾個順手的經驗足的去齊王府。”


    “不惜一切代價,將齊王救起。”


    這一次的事情,齊王雖然得了天花,卻是因為這個,徹底的從皇帝的懷疑名單中消除了。


    會想到利用天花害人的,反而會多加小心。


    隻是聽皇帝的口氣吩咐,便知曉齊王在他心中多了許多分量,謝謹畫心底歎了一聲,齊王這一次得了天花,也不知道是倒黴還是好運了。


    “謝女官,既然你有功,朕這次便賞你迴府休息三日吧,從你入宮封了女官,還沒有迴過府,想來你也想念家中父母。”


    謝謹畫謝恩。


    至於謝謹瑤,皇帝卻是說都沒有說一句了。


    謝謹畫從乾元殿離開的時候,皇後還在那邊跪著,隻是不再喊冤,也許她已經想清楚,皇帝處置她和大皇子,不是為了她做了什麽,隻是為了皇帝已經不想要再給她和大皇子什麽希望了。


    皇權之下,再多的掙紮,再多的心思,都是徒勞。


    ——


    謝謹畫在宮中呆了也沒有幾日,沒有什麽可收拾的,換下身上的宮裝,將房門戴上,便要直接離開。


    “謝女官。”


    一道聲音響起,卻是元安公主。


    她身後跟著一行宮人,每一個宮人手上都端著東西,絲綢布帛,珍寶首飾,稀奇古玩,看著琳琅滿目的。


    謝謹畫行了一個宮禮:“見過公主殿下。”


    元安公主親自走上前了兩步,扶起了謝謹畫:“謝女官不必多禮,我是聽說父皇恩準你迴府幾日,太過突然,也沒有好好準備,便先帶了一些身外之物,等會兒我會讓這幾個宮人隨著你一起送迴去的,這是你應得的,不準拒絕。”


    謝謹畫沒有推辭,在元安公主來說,那些東西確實是身外之物,她想要用這些東西了了人情,謝謹畫便也不會拒絕。


    人情就算了了,善緣總是結下了,她不需要元安公主多記自己的恩,隻要對方不像是永安公主一般沒事找事就好了。


    看謝謹畫收的痛快,元安公主麵上的笑意更加真誠了兩分。


    原來迫切想要了結了人情,現在看著謝謹畫卻是對對方的印象更好了些。


    知進退,通情理,是個可交的。


    ——


    謝謹畫是坐馬車出的宮,也是皇帝的優待,身後一排端著珍貴禮物的宮人,還有護衛的一排侍衛,看著氣勢足的很,比起前麵幾次入宮,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行到鬧市,便有不少人對著這一行人行注目禮了,更有豔羨的聲音不斷傳入耳中。


    謝謹畫對這些個聲音充耳不聞,閉目養神。


    她這幾日顧著小郡王那邊,確實是累的厲害了。


    還有秦錚那邊,她其實也不放心。


    除了最初的兩日有秦錚和朱雀衛的消息傳來之外,再往後直到她自請去泰寧殿看到的奏折上的消息都是各地水患還有官員狀況了。


    因為官員上堤的主意,各地的狀況都還算不錯。


    也所以,皇帝才有心思處理宮中的事情。


    隻是對謝謹畫來說,她最關心的不是各地狀況,而是秦錚。


    皇帝說是恩準她迴府三日,謝謹畫心中就算再是焦急,想要看皇帝的奏折或者從皇帝口中知曉對方的消息,也不能夠抗旨,現在也隻希望能夠從謝尚書那裏知道點兒消息了。


    正在謝謹畫思索著種種的時候,前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你們這是什麽醫館,明明說我的孩子隻是吃壞了肚子,吃了你們家的藥不止不好,上吐下瀉的,昨夜裏就突然去了,你們賠我兒子。”


    一個婦人嘶啞哭泣的聲音蓋過了周圍的議論聲。


    “庸醫害人呀!”


    “迴春堂的大夫也不過如此,定然是庸醫誤診,害了小兒性命,害人償命。”


    “害人償命!”


    有些個閑漢已經擼起袖子要衝進去打砸藥堂了。


    “大嫂,這,這實在不怪我們醫館的大夫,那孩子確實是腸胃不適,那些個藥方都是溫養為主,不會害了人性命的,你家孩子突然去了我們也不想的,可是他確實是急傷風去的,不是吃藥害的。”


    迴春堂門口的大夫急的臉上一直冒汗。


    “狡辯,殺人償命!”


    “庸醫!”


    隨著兩聲罵聲,一把菜葉子和好幾個臭雞蛋向著那大夫扔去。


    那大夫閃了一下,還是被雞蛋砸中了肩膀。


    眼看著眾人都被激起火氣,向著迴春堂大門衝去。


    謝謹畫從掀開的簾子一角,剛剛好看到了那躺在藥堂門口死去的孩子。


    麵目青紫,唇色發黑,臉頰浮腫,腹部鼓脹,離的近了,甚至有隱隱的臭味從孩子的身上傳來。


    這樣的症狀,謝謹畫想到什麽,她的麵色劇變:“停車!”


    謝謹畫徑自跳下車,急步走到那孩童屍體邊,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包住手,小心的掀開了男孩緊閉的唇。


    她心底隻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隻可惜,謝謹畫這一次沒有猜錯。


    男孩的舌苔青黃,口中涎水濃稠有異味,口腔內有腐爛狀況。


    不像是一個才死了不到一日的孩子,倒像是死了起碼三四日了。


    謝謹畫閉了閉眼睛:“來人,將這具屍體小心裝裹,帶走。”


    “你是何人,憑什麽帶走我兒子。”


    應該是孩子娘親的婦人正追打著迴春堂大夫,一轉頭看到了謝謹畫,眼睛泛紅,往這邊衝來。


    “京城重地,哪裏容得人這般喧鬧,拿著我的令牌,讓京兆尹派些人手,將這幾個鬧事的人都帶走,記得,讓他們都做好防護,我懷疑這孩子,得的是瘟疫。”


    謝謹畫麵色冷凝,沒有和那婦人細細解釋的意思,直接將自己女官的令牌遞給了身邊跟著來的元安公主給的護衛,最後一句話,將聲音壓低到了極致。


    那本來覺得謝謹畫沒事找事的侍衛麵上一驚,忍不住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童屍,遠處看不真切,近了,那可怕的麵色症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謝謹畫的話,真的是與自己從前經曆過瘟疫時候見到的人的屍體相似了。


    “所有人都不準動,童遠,你去調人過來。”


    十幾個侍衛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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