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易直,吃這個就要粗魯一些,用勺子,裝碗裏,然後大口吃,你看虎子,吃的跟豬是的。”


    甲寅沒好氣的白了秦越一眼:“你才豬呢。”


    呂端有些尷尬,這坐著小馬紮,圍著酒壇子,左手端著碗,右手執著筷,如此吃法,實在有辱斯文,但見陛下與甲寅都吃的歡,隻好有樣學樣,俯著身子裝粗魯。


    不過味道……卻真的可以把舌頭吞下去。


    “如何?”


    “好,果然美味。”


    秦越哈哈大笑,拿起勺子又給呂端來了滿滿一大勺,“這菜,有個大大的名號,叫佛跳牆,可惜隻學了個樣子,要是正宗的佛跳牆,估計虎子那兩位在昭覺寺的師父都能聞得到。”


    呂端讚道:“好名字。”


    “這有典故的,易直呐,這幾年辛苦了,也別光吃菜,酒也喝口。”


    “謝陛下,要說辛苦,哪有陛下操勞,更沒有甲將軍勞累,請……”


    “長安需要你,益州誰適合接手?”


    “這……”呂端有些為難,看了看秦越,卻收到了滿滿的鼓勵,隻好認真的想了想道:“馬上就要開戰了,益州作為大後方,最關鍵的便是軍資統籌,臣以為……鄒彥文或可行。”


    秦越點點頭:“鄒衍於度支一途是有天賦的,但本次出征,隨行軍民少說有五十萬之多,光靠蔚章一人忙不過來,隻能換一個。”


    “那就真不好說了,張仲子又肩擔著關中經濟重任,否則他可以。”


    “他也抽不得,你覺得周學敏如何?”


    “恕軒?”呂端一怔,想了想道:“恐過於方正,在這益州,有些時候還是需要適當的圓滑一些。”


    秦越呡了一口酒,笑道:“人無完人嘛,恕軒確實不是長袖善舞之人,但他身有正氣,能大義凜然,這也就夠了,我準備再給他配個助手,楊登這幾年算是曆煉出來了,可暫領糧草籌備的差遣。這樣的搭配,你看可行?”


    呂端笑道:“若補上這一塊短板,那益州便無憂了。”


    見兩人統一了意見,甲寅便打趣道:“易直,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吧,怎麽說話做事跟老夫子似的,沒勁。”


    秦越笑道:“人家這是君子之器,好好學著點吧。對了,易直,你兄長那邊……”


    提起兄長呂餘慶,呂端的神情便黯然了下來,苦笑道:“已半年未有書信至了,不過……他現在知開封府,應該……”


    秦越點點頭,肅容道:“知開封府,這擔子可不輕呐,不過既然主政地方,那麽軍務也就不會摻和,也算是好事,不過馬上就要開戰了,為安全計,你寫一封平安信以為憑證,關鍵時我讓隱殺護其安全。”


    呂端又驚又喜,連忙將碗筷放在階上,起身相謝。


    “謝就不必了,你兩兄弟,分別主政京畿重地,這可是青史留名的佳話呐。”


    “承陛下吉言,有陛下這句話,臣今日當大醉酣睡。”


    甲寅樂了,執起酒壺道:“那滿上,我倆先幹三大碗。”


    呂端皺歪了眉眼:“甲將軍,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哈哈哈……”


    秦越見甲寅起身按著呂端的脖子胡鬧了,也有愉悅浮上心頭,“諸葛一生唯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能得這樣的人才,真的是幸運。


    這是個異常讓人省事的家夥,益州這幾年來不僅民生安定,百業興旺,經濟發展更是神速,城市環境也在天翻地覆的變化著,這一切,雖說秦越讚畫在先,但落地執行可離不開呂端的功勞。而且他為人極其穩重,工作幾無差錯,上書的奏疏也是簡潔明了,既不飾功也不諉過。


    這樣的大臣去哪裏找?


    有其弟便有其兄,曆史上先其一步為相的呂餘慶,同樣的厚重簡約,深受宋廷信任。大戰將即,如李昉、呂餘慶、薛居正這些人才都要好好的保護。


    ……


    汴京城外,十裏長亭。


    趙普也在喝酒,與他對飲者,準親家翁李崇矩。


    兩人一為首相,一為樞相,要想光明正大的坐一起喝酒,千難萬難。


    但今天卻可以了,因為李崇矩貶謫了,出任橫海節度使。


    貶謫的原因便是李崇矩將女兒許配給了趙普之子趙承宗,這讓宋炅很不開心,李崇矩的門客鄭伸趁機告密,說李趙結親,乃結黨營私,宋炅對這位機靈鬼很是讚賞,賜其同進士出身,然後李崇矩便倒了黴。


    “守則兄,一路保重。”


    李崇矩舉盞一幹而盡,撫須哈哈一笑,道:“老夫尚能提槍縱馬,此去滄州,正好為國禦邊,亦平生所願也,則平兄,告辭。”


    “慢。”


    趙普衝亭外招了招手,一位稚氣方脫的少年郎蹦跳著跑過來,先喊一聲父親,再恭恭敬敬的對李崇矩深施一禮:“嶽父!”


    “大郎,你嶽父因為你的事,遠遷滄州,你跟著去吧,別的不會的話,端茶倒水事總會做的。”


    “是,父親。”


    李崇矩點點頭,道:“也好,好男兒就該行萬裏路多多曆練,不過,跟著老夫,卻要有吃苦的準備。”


    “是,小婿明白。”


    李崇矩再端酒碗,對趙普道:“喝了這一碗,你我就此別過,一切盡在不言中。”


    趙普起身,拱手行了一禮,方把酒碗端起:“盡在不言中,祝一路順風。”


    ……


    ……


    “一路順風,馬到功成。”


    金陵城外的平埠碼頭,也有人在為友人餞行,隻不過,順風是口彩話,因為船隻要逆行。


    韓熙載再次出使西秦,不過懷中所揣的任務卻讓他有點笑不起來,勉強的喝了送行酒,便起身上了船。


    眾人見其長久的佇立船頭揮著手,以為韓夫子情深意重,紛紛出言喊其進艙,韓熙載聽而不聞,依舊佇立不動,直到離著碼頭很遠了,他方才惆悵的進了艙廳,整個人都差點凍僵了。


    他非是舍不得友人,而是盼著國主能收迴成命。


    秦宋大戰將即,宋廷來使合縱,被國主婉拒了,卻異想天開的想著和西秦合兵謀宋。


    這事,要是早三年,韓熙載一定舉雙手讚成,可現在,西秦已經一家獨大了,哪還需要南唐來分羹?


    真要有所建樹,就該拚著一身剮,拿出全部的血勇,聯宋阻秦,方有三國之氣象。


    可惜,擎天柱般的無雙將林仁肇都慘死獄中,昔年風神俊朗的齊王李景達也已病入膏肓,拿什麽來爭天下?


    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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