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霧天氣作戰,什麽最關鍵?


    答案是視線。


    有後世高科技所製的望遠鏡成了至關重要的法寶,木雲也是因為這玩意,膽氣才粗壯了十分,但隻有他一人能用,作用也是有限,所以,一開戰,便不得不犧牲數十艘遊舸,滿載油料,次遞點燃後向敵水寨飄去。


    非為火攻,實為照明。


    春雨綿急,江水湍促,上遊優勢盡顯。


    但虎牙水師卻並未發動猛攻,而是遠遠的吊著,隻用投石巨弩營造著巨大的聲勢,戰爭進行小半個時辰,一艘戰艦接舷的也無。


    “信臣,敵軍行徑頗為可疑,你可看出什麽名堂?”


    宋軍水寨都部署馬令琮,本懷州刺史,李筠拒詔,其即陰蓄糧草,以候王師,宋九重大悅,升懷州為團練使,以令琮充使,又充先鋒都指揮使,悍勇先登,立大功於國,澤、潞平定後,其為昭義兵馬鈐轄。


    澤、潞靖綏難竟其功,遂調其南下,為揚州李處耘副手,依舊兵馬鈐轄,此番率水師西征,一路調度有方,宋九重稱其能,命其為水師都部署,原南唐降將郭廷謂為副。


    郭廷謂見問,搖頭皺眉:“攻又不攻,退又不退,莫非敵軍誌不在我水寨?”


    馬令琮一拍護欄,沉聲道:“有道理,來人,安排訊兵注意步兵大營。”


    “諾。”


    親衛方退下,還沒來的及上小艇,已有紅翎急使策馬衝岸:“報……步兵大寨遭敵突襲,王帥有令,命水師移一支偏師以護左翼。”


    馬令琮神色一凝:“被你料中了,信臣,你率一都往援,如何?”


    “不可,視線不及丈遠,我軍嚴守水寨方是正理。”


    “可王帥才是三軍都部署,難道你我還能抗命不成?”


    郭廷謂搖頭苦笑,勉強接令:“……得令。”


    所謂一都,與步兵不同,乃戰時根據船艦情況,臨時編製,當下宋軍一都有樓船十,蒙衝二十,先登十五。


    郭廷謂接令下艦,另登帥艦,令旗揮舞,就近編成一支戰隊,近岸而行,朔江西進,往援步兵大寨。


    哪知木雲等的便是一這刻,大霧遮不住那仙家法寶,敵軍動靜一切都看的分明,等這支艦隊脫離了大部隊,立即指揮蒙衝先登,對其執行群狼戰術。


    宋軍步兵大營,點將台上,王全斌拄劍而立,怒吼連連,誰也沒料到虎牙軍的主攻方向竟然是步兵大營,就不怕前去攻城的大軍迴來殺個迴馬槍?


    區區三千人,能成什麽大事。


    但王全斌投鼠忌器,營中雖還有近萬兵馬,可文官眾多,這些宰執大臣們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就不好交待了,萬一敵軍還有後手呢,所以他一麵指揮拒敵,一麵派人令水師增援。


    卻不知來援的水師已被敵軍包了餃子,近岸行軍,本意是不讓敵軍發覺,甫一接戰,卻是連縱深空間也無,以有備戰無備,不過兩刻鍾,這支偏師便被虎牙軍給吃下了,主將郭廷謂跳水逃生,運氣不好,被逮了個正著。


    如此大動靜,馬令琮聽的到看不清,心驚肉跳下等來了偏師全軍覆沒的消息,立馬搖起令旗,收縮防線。


    江心的戰艦上,木雲仰天長笑,將望遠鏡交給王彥超,親自擂起了衝鋒戰鼓。


    “咚……咚咚……咚咚咚……”


    左前的樓船上,早就等的不耐煩的馬霸呸出一口濃痰,揚刀怒吼:“兄弟們,發財的時候到了……衝!”


    ……


    “衝啊……”


    夔州東城,宋九重終於登上了城頭,正揚棍怒吼,身後左右,盡是密密麻麻蟻附而上的銳士。


    這一仗,搶城十分艱辛。


    城頭沒了弩矢,但有擂木與滾石。


    雨霧彌漫中看不清城頭的情況,但卻有熟悉的咒罵聲時不時的響起,是韓通和甲寅那一大一小兩亡八,罵詞粗穢不堪,宋九重忍無可忍,親率禦龍直銳士先登,幾番拉鋸下這才攻上了城頭。


    看著虎牙軍亡命逃竄,這一刻他的心頭暢爽無比。


    然而,不過幾個唿吸間,城內慘叫聲、驚唿聲響起一片。


    “報……城中有防禦,敵軍伏於民居內張弩,我軍難前。”


    宋九重走到城梯處一看,果見己軍倒下一片,其它人正豎著大櫓慌亂的防備著,雨簾中,弩矢從民居中井闌上破空激射。


    “無妨,我軍本就多備大櫓豎盾,傳令,盾陣推進,破了這一重防禦,這夔州城便攻下了,城破後,三天不封刀。”


    “得令。”


    韓重贇一揚手中刀,怒喝一聲:“兄弟們,跟某上。”


    大街正中的井闌下,甲寅正痛快的灌著烈酒,直到一竹筒都喝幹了,才一抹嘴巴,喘著氣道:“雨天打仗,就是累,這甲比明光鎧還重,不行,我得脫了。”


    韓通在其肩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別起壞頭,忍忍吧,祁將軍,投石好拋了。”


    祁三多嘿嘿一笑,看了看呐喊著衝鋒的宋軍,接過親衛手中的螺號,親自吹響了號角。


    “嗚嗚”聲方停,四麵八方響起了一陣唿嘯聲,一團團的黑影淩空擲下,狠狠的砸在敵軍陣中,慘叫聲卻停了一會才響起。


    因為砸下去的,不是石炮,而是一包包的鐵蒺藜,宋軍身有甲具傷不著,腳下卻不行,陣形頓時大亂,而這邊的弩矢趁機激射,又是成片的倒下。


    這些鐵蒺藜輕巧,無需大炮車,簡易的發射架便能拋出,幾下一拋投,東城內那一片預留的空地上幾無立足之地,韓重贇衝鋒無果,盞茶時間部下便死傷近千,情知再衝下去也隻是白添傷亡,隻好迴來向宋九重請罪。


    “無妨,城頭即下,此城拿下早晚的事情,就在此城頭據守,令大營輸送石炮、燃油、多派工匠,搶築工事。”


    “諾。”


    傳令兵匆匆而下,未幾,又有訊兵匆匆而來。


    “報……”


    “水陸兩寨同時被攻,水師局勢不利,請旨定奪。”


    “寨若有失,都部署提頭來見。”


    宋九重的聲音從兜鍪裏透出,沉悶而冰冷:“情況既然有變,眼下唯有搶攻一途,禦龍直,跟朕衝陣,韓重斌率部隨後壓上。”


    “官家……”


    韓重斌顧不得尊卑,一把抱住,“城內防守之嚴,顯然早有準備,大寨安危要緊,唯速迴救,請官家改變方略為盼。”


    有機敏些的將校也連忙相勸:“請官家火速迴營為盼。”


    宋九重看了看天色,再看了看不遠處那霧朦朦的裏嚴陣以待的守軍,情知難有結果,長歎一口氣,終是下了迴師的命令。


    宋軍如潮般的從城頭退下,宋九重下城前尤自心有不甘,搶過親衛手中的長矛,轉身一個大箭步助力,粗大的長矛唿嘯著激射而出,刺入雨簾,消失不見。


    城中有驚唿慘叫聲響起,卻不知是哪個倒黴鬼遭了殃。


    眼見宋軍撤了,甲寅橫了祁三多一肘,斥道:“撒這麽多暗器幹什麽,想追都不成。”


    祁三多嘿嘿一笑,卻不答話,心想人人傳說宋九重勇猛無敵,要真攻過來怎麽辦,隻不知宋軍撤的如此之快,軍師那邊是否能得手?


    虎牙水師已衝亂了敵艦隊。


    木雲以三艘被俘的敵樓船為幌子,連騙帶衝的撕開了艦隊的一角,然後無數的蒙衝橫衝直撞,先衝亂了編隊,再借著大霧的掩護,一艘艘的靠近接舷近戰。


    等宋九重率師迴營,水師已潰不成軍。


    戰後清點,損樓船七十多艘,蒙衝先登近百。


    宋九重怒不可竭,一把揪住馬令琮的脖子,怒喝道:“緣何敗的這如此之慘?”


    馬令琮一臉沮喪:“以為敵軍衝寨,結新月陣以護,哪知陸寨被襲,我水師出援,這才破了口子,但我軍之敗,卻非戰之罪,而是敗在樂器上。”


    “樂器?”


    “大霧彌漫,旗號無用呐!”


    馬令琮說對了一半,以有備攻無備,區別在一具望遠鏡和一堆樂器上。


    大霧天氣,旗號無用,木雲卻是早在當初訓練時便有準備,帥艦指揮用戰鼓、螺號,小隊聯絡用嗩呐,用琵琶,水軍們早就練的慣熟,大戰之際,一艦接舷,嗩呐一響,數艦聞聲紛擁,充分利用蒙衝船的快速與敏捷,完美的打出了群狼戰。


    而且,衝出的還都是能夠水陸兩棲的悍勇戰兵。


    宋軍敗的委屈,卻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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