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地盤了,有兵源了,還不能舉事。


    最根本的原因,虎牙軍是外來戶,而且還是滅亡西蜀的主力先鋒,不滿的、怨恨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那些本來悠閑著,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奴仆如雲的前朝朱紫,雖然有不少官員跟著孟昶去汴京了,可家族尚在。


    但凡損著基業的,就對虎牙軍沒有半點好感。


    大多是麵上笑哈哈,背後恨不得捅刀子的主。


    秦越雖然十二分的親民,又抓經濟,又抓文化,又興土木大搞民生工程,為益州做了不少實事。


    李穀看著悠閑,實際上也沒少結善緣。


    但短短的一年時間,也僅僅是讓士庶心底裏的恐懼不安消除了,想讓那些掌握了話語權的士卿們歸心,路還遠著呢。


    自古以來,降城易,收心難。


    而且這些士卿,越是牛逼的,越難講話,他們待人接物無可挑剔,但骨子裏的那份驕傲,施施然,飄飄然,如處雲端。


    歐陽炯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他與誰都笑眯眯的,更是與李穀常來常往,鉤魚、麻將、談詩、論賦、喝酒、品茗、聽曲……變著花樣兒來,但交心麽?哼哼,那可就未必了。


    老家夥可是孟蜀時的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與李穀未罷相前的職務相當,自有其傲然之尊。


    有時秦越就想,這人就該讓曆史如常上演,非如此,不能折磨其心。


    曆史上,西蜀亡後,他被刀槍逼著登上了前往汴京的旅途。


    大宋皇帝或是有施虐的喜好,又或者故意以辱人為手段,以化解西蜀民心,凡降者,不論君臣,大都有過受辱經曆。


    歐陽炯的豔詞名滿天下,是實打實的花間領袖,尤善吹笛。


    宋太祖曾召他於偏殿吹奏,吹完十分不悅,罷左散騎常侍職,以本官分司西京卒。越明年,又讓其往祭南海,當時的他已經七十有六,老態龍鍾,怎受得了萬裏之遙的旅程,歐陽炯稱病不出,被罷職,不久去世。


    現如今的他,大約李穀與秦越都太好說話了,又或者汴京變天的緣故,原本斂服的幾無蹤跡的傲氣,不知不覺的就顯露了出來,開始端起架子了。


    益州城裏的氣氛微妙的起了變化。


    這樣的局麵,必須快速打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秦越召開的七人會議上,李穀、王著、木雲、曾梧、韓徽、呂端皆建議秦越速與益州士卿結門親事,以為奧援。


    正所謂想山來就我難,那我就向山頭去。


    要想獲得益州又或者是西川二十三州士庶支持的最好辦法,便是改變雙方的關係,把大家變成一夥人。


    而聯姻是最好的方法之一,古今中外通用。


    雖然秦越很清楚的知道,裙帶關係的重要性已經被曆史證明,而且哪怕在後世,依然是最最重要的關係之一,每一位上位者,都能拉出一長串的關係分支圖。但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也會淪到需要用一向恥之的政治婚姻來實現目標。


    這讓他的小心髒有些受傷。


    “大丈夫,本就該三妻四妾,別學人家動不動妻亡續娶才是做人的本分。”


    這樣的話,從李穀嘴裏說出來,便有些重了。


    秦越羞惱的道:“那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鳳棲兄,府中正室之位還空著吧,成象兄,你孤身一人上任,夜裏寂寞吧,易直兄,你風流倜儻,不多準備一個紅袖添香的?還有南客兄、蔚章,你們誰也別逃,個個有份,對了,李相,您寶刀未老,尚能七進七出,您先起個樣榜,來雙?”


    李穀笑道:“別貧嘴,老夫心有餘而力不足,可別禍害人家,其它的,都有理。”


    韓徽重重的一擂桌麵,恨聲道:“好,某這便去信京中吳家,那樣的親事,不結也罷,李相,您慧眼識人,請幫小子做個大媒。”


    “善。”


    ……


    李穀知道秦越有心結,索性把事兒挑到徐無道長那裏,徐無道長這下可來勁了,攜著夫人,擼著袖子與周容論理。


    周容一肚子的委曲,可也知道當下這大環境,若要支持夫君幹番事業,那便不能拘泥在這些事情上。


    其實在後世又如何,有錢有權的男人,小三小四的不知凡幾。


    隻不過都養在外室罷了。


    男人有錢就變壞,恆古不破的道理。


    說起來九郎算是好的了,身處古代,尚保留著許多後世的習慣,尤其閨中之趣……


    想到這,周容臉紅了紅,強詞道:“納妾可以,但人要我先看過,起碼我要看的過眼,性子合的來才行,否則娶進來我也打將出去。”


    徐無道長眉開眼笑,“保你一見如故,你愛唱曲跳舞,她也分毫不差,你倆見了,保準有的聊。”


    “這個師娘也敢打包票,性子是頂好的,品貌也是頂好的,才情也是頂好的……”


    周容瞪著眼睛,揪著手帕,立馬就緊張了起來。


    師娘未看見她的臉色,繼續逗著醜兒道:“雖然她比九郎大了兩歲,又非完壁,但配九郎還是十分的般配。”


    周容輕唿一口氣,心想,嗬,原來,嗯,嗬……那便見一見吧。


    三天後,徐無道長騎著健驢,領著一輛油壁香車進了後宅,車上的人一下來,頓時響起一片驚唿。


    天生麗質難自棄,未曾迴眸已是百媚生。


    女郎雖然身著道袍,未飾粉黛,但她本就眉目如畫,清新麗質。而那寬鬆的道袍,看似遮住了曼妙的身姿,卻不知在行動間,玲瓏身材若隱若現,反而更襯嫵魅。


    師娘說她比秦越年紀大,那應有二十六七了,但看起來,說她雙十年華都有人信,尤其那一身似雪的肌膚,平時再自負美白的人見了都要不淡定。


    “侄孫拜見姑祖母。”


    “起來,起來,又不是第一次見麵了,還要多禮作甚。”


    師娘眼裏滿是憐愛之色,拉著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慈祥的笑道:“青燈古佛一年多,可算是苦了你了,好在你心靜,能在那小觀裏待的住。”


    “不苦的。”


    女郎笑笑:“這一年來,潛心反省,獲益良多,繁華落盡了才見自我本色,這樣挺好。”


    “你呀,就是個會說話的,不怨你姑祖母了?”


    女郎搖搖頭,澀聲笑道:“姑祖母是為了我好,我又如何不知。”


    “明白就好,京中傳來消息,李豔娘入宮了。”


    “啊!?”


    “說是太後憐愛,常令其舞蹈以娛。”


    女郎默然不語,眼眶卻悄然的紅了起來。


    師娘拍拍她的手,柔聲道:“你年華正好,不值當為過去而活,人要向前看,要有自己的幸福,老君像前靜坐這樣的無聊事,等到了姑祖母這年紀了再做不遲,還俗吧。”


    女郎輕輕的搖了搖頭,道:“這樣挺好,那個家,我不想再迴去了。”


    “誰說讓你迴那個家去了,就在我這住著,西院都收拾好了,以後呐,那就是你的閨房。別推脫,再推脫,姑祖母就要生氣了,對了,先帶你去看看,然後沐浴了,換身衣裳,我讓兩徒媳過來說說話,嗯,還有倆淘氣包……”


    周容與那女郎甫一見麵,兩姝眼裏各自泛出別樣的神采。


    仿若孔雀開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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