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晦一聽陸望的請求,驚訝地揚起了眉毛。他知道饒彌午是奸相饒士詮的獨子,以前曾經擔任過兵部尚書。陸望與饒士詮,素來都是針鋒相對,與饒彌午更是不和。饒彌午丟官卸職,被發配到苦寒的碎葉湖,還是拜陸望所賜。


    現在,陸望居然請求宋如晦為饒彌午看診,真是讓宋如晦大吃一驚,摸不著頭緒。他疑惑地看著陸望,皺著眉說道,“饒彌午是奸相之子。而且此人口碑極壞。望兒,你知道為師的脾氣。我是不會給這樣的敗類看診的。”


    陸望知道宋如晦誤會了。他連忙說道,“老師,你誤會了。正是因為饒彌午行止不堪,所以,才要請老師出山,給饒彌午看診。”


    他把饒彌午裝病,來到京都的情形告訴了宋如晦。“饒彌午此次前來,正是借著看病的名義。饒士詮弄了點手段,假造了饒彌午重病需要醫治的情況。現在,饒彌午窩在府中,日日讓所謂的‘名醫’前去給他診治。這些醫士都是被饒士詮買通的。”


    “這麽說來,饒彌午並沒有什麽重病,隻是裝病。他的目的,就是借此離開放逐的碎葉湖,迴到京都?”宋如晦聽陸望說起這其中的內情,更感到饒氏父子十分狡詐。


    “正是。”陸望點頭說道,“饒彌午裝病,隻是為了從碎葉湖逃脫。所以,我才要請老師親自出馬,給他看診。現在那些給他看診的醫士,都是被買通的,也都依著饒家,欺世盜名。”


    宋如晦恍然大悟,說道,“你是要我給他看診,戳穿他裝病的假相?”


    陸望說道,“是,也不全是。太醫要上門看診,都被他們拒絕了。隻有老師這樣名聞天下的醫聖出馬,饒家才沒有拒絕的理由。我確實想請老師出馬,給饒彌午看診。不過,倒也不是戳穿他,而是逼得他按我們的意誌行事。”


    他這麽一說,反倒把宋如晦有點弄糊塗了。他撓著花白的頭發,如墜五裏霧中。“望兒,那你到底是讓我看診的時候,說真話,還是假話呢?饒彌午這樣的貨色,如果放在平時,我根本不會看他一眼。”


    “哎喲宋老兒,你就別在那兒糾結了。”瘋道人瞪了宋如晦一眼,說道,“難道望兒還會害你不成?他與那姓饒的,本就不是一路人。要你去給饒彌午看診,自然也不是為了把奸邪小人治好。何況,饒彌午本來就沒有什麽重病。你到時候照辦就是。”


    “望兒,隻要你向為師保證,你所做的,都是為了天下蒼生百姓,而不是助紂為虐,去討好饒家的奸人,那麽,為師就會幫你。幫你,就是幫天下蒼生。”宋如晦看著陸望的眼睛,正色說道。


    “老師,師叔,我在這裏,向你們二老鄭重保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夏百姓的安樂福祉。我更不會寡廉鮮恥,去討好饒士詮和饒彌午。”陸望站起來,走到宋如晦和王麻子麵前,舉起右手,鄭重起誓。“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在場的眾人,都是他莊嚴誓詞的證人。朝雲看著他莊重又堅定的表情,心裏一陣激動。這就是她所能夠托付終身的好男兒。


    宋如晦也頗受感動。他握著陸望的手,動情地說道,“既然如此,為師就答應你。望兒,不管你走的有多遠,都不要忘記在這裏許下的誓言。”


    很快,京都中便傳開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滿城都在傳說,醫聖宋如晦已經雲遊到了京都,正在落梅嶺附近采藥。據說,有好些人親眼目睹,宋如晦鶴發童顏,精神奕奕地在落梅嶺上尋找藥材。


    多年前,他曾經在京都開館行醫,因此見過他相貌的大有人在。這麽多年過去了,據說宋如晦隻是須發皆白,麵貌卻與壯年時並無多大差別。


    那些驚見宋如晦的人,紛紛想要奔上前,與宋如晦搭訕,卻隻是見他微笑著,與一個頭發打結的瘋道人,消失在落梅嶺的密林之中。


    這些傳言越傳越玄乎。還有人聲稱,宋如晦實際上已經羽化登仙。這次重現人間,隻是為了拯救黎民病苦而來。然而,在京都的街市上,卻從來沒有見到宋如晦出現過。


    京都百姓對宋如晦渴盼的心情,越來越迫切。他們盼望看到宋如晦出現,就像久旱的田地,渴望一場大雨。在百姓的心中,他已經是神明的代名詞,醫術高超,超凡入聖,所以才一直享有“醫聖”的尊號。


    就在這個萬眾期待的時刻,禮部尚書宗立文向朝廷上了一道奏疏。他在奏疏中聲稱,自己日夜焚香祈禱,齋戒多日,終於感得仙人示夢。仙人指示他,當於三日後午時,在落梅嶺南麓的藏春洞等候。那時,將遇到一位仙人派來的使者。那個使者,就是醫聖宋如晦。


    宗立文這封奏疏一上,讓劉義豫震驚不已。這段時間,京都裏關於宋如晦的傳言沸沸揚揚。他也聽到一些風聲。原本以為是好事者的捕風捉影,無稽之談。


    現在居然宗立文也來湊這個熱鬧。可是這個古板的禮部尚書,把宋如晦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都說的如此精確。他言之鑿鑿,宋如晦一定會在那天的午時,在藏春洞附近出現。宗立文強烈要求,劉義豫派人到藏春洞附近守候,以免錯過仙人指示的仙機。


    一頭霧水的劉義豫把內閣大臣全部召集到了禦書房,討論宗立文的這封離奇的奏書。陸望對此了如指掌。這封奏疏,正是陸望授意宗立文呈上朝廷的。


    實際上,現在的宋如晦,正在陸望的府邸中,與瘋道人王麻子喝茶下棋呢。他按照陸望的計劃,偶爾到落梅嶺去采藥,露上一麵。那些見過宋如晦的人,自然激動地四處宣說。宋如晦再現京都的消息,自然一傳十,十傳百,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特大新聞。


    陸望趁機讓宗立文起草了一封奏書,聲稱自己得到仙人指示,知道宋如晦將於某處出現。這封奏疏看似囈語,但出自於禮部尚書之手,卻是意義非凡,不容小覷。


    禮部掌管了欽天監、祭壇、寢廟、國子監、府學、縣學、鄉校等龐大的係統,更是上天的神諭在人間的代言人。如果禮部尚書上報奏疏,傳達上天的旨意,而皇帝卻不當一迴事,那是很有可能會受到天罰的。


    因此,收到宗立文這封奏疏,劉義豫也不敢怠慢。他火速召集內閣開會,就是要把這個“仙機”仔細研究,看看要如何應對。


    三位內閣大臣看完宗立文的奏疏之後,都一臉詫異,麵麵相覷。沉默了一會兒,饒士詮黑著臉,粗聲說道,“荒唐!如此狂言,怎麽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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