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若飛被緩緩推進了柴垛中的那一小片空地。他的鐵囚椅已經在落梅嶺換成了木質囚椅,隻是仍然戴著鐵鐐銬,讓他無法動彈。


    一個獄卒突然出現在柴垛邊,緊緊盯著他,問道,“小子,還有什麽遺言要交待的?”關若飛聽見這熟悉的蒼老聲音,抬起頭,看著這個獄卒。原來真是個“老熟人”。他就是在天牢中代表朝雲來見他的那個老年獄卒。


    此時,這個獄卒也在祭台上,顯然是負責祭台事務的看守。他貌似兇狠地瞪著關若飛,把身子緩緩地探進柴垛中的那一小片空地。


    現在,那裏已經被關若飛的囚椅擠滿了狹窄的空間,再無其餘空地。顯然,這裏是精心計算過的。按照關若飛囚椅的尺寸,留下了柴垛中的這一小片空地。


    關若飛有些困惑地看著他。獄卒的身子在關若飛的上方,手擱在在囚椅的扶手上,做出一副正在聽關若飛講話的樣子。他一邊大聲地說道,“好,知道了。會給你收收屍的。如果你還有屍體可以收的話。能撿到骨頭就不錯了。”


    這真是有點莫名其妙,讓關若飛摸不著頭腦。他明明一言未發,這老頭子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啊?


    正在他狐疑的時候,那獄卒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視線,一隻手迅速地抓住關若飛被鐐銬鎖住的手,猛然將一串冰冷的東西塞入他的手掌中。


    關若飛用掌心輕輕撫摩著,感覺到那串東西的輪廓與紋路。是鑰匙!他的心狂跳起來,猛地把拳頭握緊,將那串鑰匙緊緊握在手心。這肯定是身上的鐐銬的鑰匙。


    但是,就算他現在把鐐銬打開了,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逃出祭台。不光這祭台上,有眾多看守與士兵,就是這祭台下和這落梅嶺中,也有漫山遍穀的士兵全副武裝把守。


    他已經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就算打開了鐐銬,也不可能逃出生天。這樣反而還會連累把鑰匙給他的獄卒,甚至牽連出背後的朝雲。這樣得不償失,損失慘重,而且毫無意義。


    更何況,朝雲對他的交待是不要動,等人來營救,而不是讓他自己逃出去。所以,必然不是讓自己單獨行動,逃出落梅嶺。


    他的心髒狂跳著,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這老獄卒。果然,那獄卒忽然趴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坐著別動,抓緊鑰匙,有人會帶你走。”關若飛聽得清清楚楚,都記在心裏,捏緊了鑰匙,坐著一動不動。他輕聲說道,“知道了。”


    獄卒仿佛耳背似的,從柴垛中的那片空地縮迴了身子,直起腰來,大聲說道,“好吧,能撿多少算多少。你隻能讓老天爺保佑,別把你燒的太幹淨了。”


    看見獄卒已經走了出來,陸望知道,一切已經就緒了,他高高地舉起手,厲聲說道,“點火!”


    傳令官的紅旗應聲而動,左右揮舞了三下,祭台上的士兵首領便大聲傳令,“有令,點火!”


    士兵將火把遞給了那名獄卒首領。他舉著火把,指揮著祭台上的看守往柴垛上澆上易燃的鬆油。


    “他身上要澆鬆油嗎?”一個士兵問道。獄卒不耐煩地揮揮手,“不用。這小子到時候早就燒成焦灰了,哪裏還需要油助燃。”


    鬆油在柴垛上澆透了,那個獄卒首領滿意地揮了揮手,淡淡說道,“關上柴垛。”士兵們手腳利落地將柴垛合攏。關若飛的麵前,塞滿了澆上油的柴火。


    很快,關若飛眼前便漆黑一片。柴垛已經完全地合上了。他知道,這裏很快將是一片烈焰。外麵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士兵,祭台下站滿了人,山裏布滿了士兵崗哨。


    雖然自己手裏有鐐銬的鑰匙,但是又怎麽可能從這嚴嚴實實的包圍中,逃出生天呢?但是,朝雲當時那肯定而自信的表情,說明他們絕對有一套周密的計劃。他相信朝雲,但是他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這營救他的戰友要怎麽來找到他呢?


    陸望見柴垛已經合攏,微微一笑。他在心裏說道,若飛,等待你的,將是一片新天地,祝你好遠!我會在這裏看著你。


    獄卒大叫一聲,“點火吧!”十幾隻火把同時扔向柴垛。


    霎那間,火花點燃了鬆脆的柴火,發出“滋滋”的響聲。烈火烹油,油助火勢,藍色的火苗一下子從柴垛上竄起,瞬間迅速蔓延,成為熊熊烈焰。遠遠望去,像一朵巨大的豔麗紅色罌粟,在茫茫白雪中顯得極為血腥而殘酷。


    坐在柴垛中的關若飛,眼前一片漆黑。隨著獄卒那一聲“點火吧”的命令,關若飛閉上了眼睛,等待這滾燙的烈焰把他吞沒。


    突然,他的身體一沉,腳下的地板忽然斷裂,發出輕微的“哢吱”聲。突然,他的重心一偏,地板居然有一邊猛地裂開,露出一個黑洞。關若飛所坐的囚椅猛然從那個地板上露出的黑洞下墜,連同他的身體一起飛快地跌落。


    在迅速的墜落中,關若飛猛然明白了,這個祭台上的地板,是一個機關。關若飛的囚椅所在的位置,所對應的那塊地板,是一塊預先處理過的活動地板。有一邊是可活動的,可以通過機關自動開合。


    當獄卒發出點火命令的那一刻,就是祭台機關的啟動信號。當機關發動時,活動地板的一邊裂開,讓關若飛所坐的囚椅從地板裂開的洞口滑落下去,帶著關若飛的身體一起從祭台跌落。


    關若飛抬起頭往上看,果然,剛才突然裂開的活動地板,現在又合上了。顯然,有人啟動了機關,關上了這塊活動地板。


    而之前坐在那塊地板上的囚椅中的關若飛,本來應該被燒死在那個柴垛中。現在,關若飛卻通過一塊小小的活動地板,悄無聲息地從大火中逃了出來。


    關若飛跌坐在地,聽著頭頂上火焰熊熊燃燒的聲音。他能想象出,祭台上已經是一片火海。烈火在柴火上肆虐,由於油脂的助燃,發出“滋滋”的聲響,竄出高高的火苗,令人觸目驚心。


    在祭台下那些觀賞祭天“大典”的人看來,關若飛已經葬身在熊熊火海中。在這猖狂的火焰中,就算關若飛是金剛之體,也已經毫無生還的可能了。


    “太美了,太美了。這火焰太美了!”劉義豫欣賞著漫天飛雪中的烈火。它吞噬著關若飛的軀體,這讓劉義豫感到滿足,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上天,應該收到這份特殊的“祭品”了吧。


    祭台下的百官也發出山唿海嘯般的讚歎聲,“好啊!天降洪福!”陸望與賀懷遠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他暗暗想道,上天是不會接受這麽殘忍的祭品的。他知道,若飛逃出生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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