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眸緊閉的男人沒有迴應,仿佛早已醉死。


    見狀,絛嵐秋輕咬粉唇。


    現在是早春,夜深露重,若是放任他一人在這毫無遮蔽的亭台裏睡一晚,肯定會受寒,且今日是紫嫣的喜宴,若是讓鬧洞房的賓客看見他醉倒在新房外,到時的流言蜚語定會讓他更加傷心。


    思前想後,她都不舍獨留他一人在此,府中的仆人又全集中在前廳招唿賓客,能攙扶他的人,似乎就隻剩她……


    斂下眼眸,她又喊:「競天哥,你有聽見嗎?」


    若是能將他喚醒,那是最好不過,但趴在石桌上的男人依舊沒有迴應。


    她的杏眸中有著猶豫,想著要和一個男人如此貼近,絛嵐秋不免有些羞怯,更何況這人是她心儀已久的男人。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同時,遠處突然傳來賓客的喧鬧聲及腳步聲,這讓她心一緊,知道是新郎的親友要來鬧新房。


    沒時間猶豫了。


    心一橫,她伸手扶起醉倒在石桌上的封競天。「唔……好重!」


    身材嬌小的絛嵐秋原本就比封競天要矮上不隻一顆頭,加上此時的他完全沒有意識,身子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瘦弱的肩上,沉得她險些站不穩。


    可重歸重,她仍努力拖著他癱軟的身軀,往長廊走去。


    絛威好客,府中設有十來間供各地好友前來遊玩時休憩、居住的客房,可因為喜宴的緣故,客房全讓紫嫣的新婚夫婿敖允的親友們給占去,目前並沒有空房可以安置喝醉酒的封競天。可就算是有,她也沒那力氣將他給拖過去,她唯一想到能安置他又離兩人最近的地方,就是她的閨房。


    她知道這不合禮數,可她已顧不了這麽多,一心一意隻想盡快將人安置妥當,讓他能舒服的度過這對他而言十分痛苦的一夜,至於她,則可以到貼身丫鬟房間窩上一晚。


    一段平時不過十來步的距離,絛嵐秋這時可是費了好大的氣力及時間,才千辛萬苦的迴到房裏。


    氣喘籲籲的將他給拖上床榻,她連歇都沒歇便衝至廚房向大娘要了盆溫水。


    迴到房內,她先將水盆擱在榻旁的矮幾上,迴身將房門給闔上後,才迴到床榻旁,細看榻上那閉著雙眸的男人,杏眸裏有著濃濃的眷戀。


    封競天不知,今夜傷心的人不隻有他,還有她。


    她知道他喜歡的是妹妹,今夜是妹妹的大喜之日,他的難過傷心她不會不知,而見他為其他女人落寞傷痛的她,又何嚐好過?


    斂下眼眸裏的不舍,絛嵐秋擰來溫熱的絹帕,輕柔的替他擦拭那俊美非凡此時卻憔悴不堪的臉龐。


    她以為他早已熟睡,沒想到在她輕拭過他狹長的眼眸時,那雙原該緊閉的黑眸卻突然睜開,帶著茫然與她四目相交。


    絛嵐秋嚇了一跳,手上的絹帕滑落在他身上,「競天哥……你、你醒了?」


    她本想替他打理幹淨便離開,完全沒預料他會突然醒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嬌甜的叫喚讓封競天有些迷糊,眯起眼眸想看清眼前的女人,接著嘶啞的叫喚,「紫嫣……」


    聞言,絛嵐秋身子一僵。


    「紫嫣……」他坐起身,驀地將她抱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麽狠心嫁給別人……」


    他無預警的一抱把絛嵐秋整個人給緊緊擁入懷中,兩人之間密不可分,她的一張粉臉羞得通紅。


    「競天哥,你認錯人了……」她輕扭身子,想拉開兩人過於貼近的距離。


    「不,別離開我!」


    生怕她離開,封競天非但不放,反倒摟得更緊,那力道險些讓她喘不過氣。


    「競天哥……」她努力屈起雙手,抵住他的胸口,想讓他看清自己不是他所想的人,「我是嵐秋,不是紫嫣,你清醒點。」


    「嵐秋?」他努力凝聚渙散的目光,凝視著緊抱在懷中的嬌人兒。


    那黛眉、那杏眸、那挺鼻以及那粉嫩的櫻唇,怎麽看都是他心裏的人兒,她明明就是他的紫嫣。


    「紫嫣、紫嫣!你休想騙我,我不會再放開你……」


    「競天哥,我說了我不是……快放開我……」


    烈酒讓封競天意識不清,任憑絛嵐秋怎麽解釋,他不放就是不放,最後竟一個翻身,將她帶上床榻,吻住她微啟的香唇。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絛嵐秋瞪大杏眸,一顆心因這親密的接觸猛地狂跳。


    「紫嫣……」吻著那朝思暮想的芳唇,他再也克製不住連日的思念,探手輕解她的衣帶。


    那一夜,不隻新房傳出新人相擁喘息的聲息,這兒也是……


    【第二章】


    迴想起那一夜,絛嵐秋依然覺得甜蜜,就算她隻擁有他一夜,就算次日一早,他那驚訝不信的神情傷害了她,她仍不後悔。


    她雖不悔,卻沒想過封競天的感覺。


    要是她知道那一夜會讓他如此懊惱悔恨,就算用盡一切辦法,她也不會讓那件事發生,隻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斂下眼中的難過,她迴過神,看著竹兒忙碌的身影,輕聲問:「都收拾好了嗎?」


    竹兒停下動作,埋怨的看著她,「小姐,咱們真要搬到那個地方去嗎?」


    絛嵐秋沒迴答,而是站起身,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決心,「若是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她率先走出她和封競天的新房,往宅第的西側走去。


    竹兒見狀,隻能嘟囔暗罵,連忙背起裝著衣物的包袱,隨著主子的腳步而去。


    封競天休了她,雖答應讓她留下,可萬萬不可能讓她繼續留在他房裏,於是他將她趕到宅子的西側,傭人房旁的小院落「觀月閣」。


    觀月閣原是封競天及妹妹封書瀅的奶娘所住的院落,年邁的奶娘返鄉後,這兒就一直空著無人居住,於是他把此處作為她未來一年的住處。


    封競天休妻一事無人知曉,可想而知新婚隔日,絛嵐秋主仆倆帶著大大小小的行李來到觀月閣,會引起多少仆役的側目,那一道道猜疑、探索的目光,宛如芒刺在背。


    「那不是爺的新婚妻子?怎麽會在成親的次日來到這兒?」


    「瞧她身後的丫鬟還背著包袱,該不是做了什麽有失婦德的事,讓爺給趕了出來?」


    「失德?爺成親不過才一夜,難不成……」


    聽著眾人的指指點點,竹兒可沒有絛嵐秋那樣沉著,氣憤的低喊,「小姐,那可惡的男人分明是故意讓你難堪!」


    封府這麽大,可惡的封競天卻讓她們住在仆人房的旁邊,府中仆役少說有百餘人,就算她們出入再怎麽小心,也不可能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他分明是故意要羞辱小姐。


    「竹兒,別多嘴!」相較於竹兒的怒火,絛嵐秋美麗的臉龐依舊淡定,輕斥道。


    「小姐!你怎麽咽得下這口氣?」竹兒氣得跺腳。


    小姐知書達禮、溫柔婉約,多少人上門提親她都不允,偏愛這個封競天,被他害得失了清白她不怨,成親不到一日就成了下堂妻她也不恨,她隻要光想到就覺得受不了。


    「不忍又能如何?」絛嵐秋露出一抹苦笑,快步走進觀月閣,杜絕身後非議的眼光及蜚語。


    「小姐……」不忍小姐如此委屈,竹兒心疼的說:「咱們可以搬迴絛府,用不著在這受氣,我相信老爺他……」


    「竹兒!」絛嵐秋迴身,美麗的雙眸透著嚴肅,沉聲說:「我被休一事絕對不能告訴爹爹,知道嗎?」


    她好不容易讓封競天答應讓她留下且不把休妻一事告訴他人,她不能讓竹兒壞事,讓年邁的爹爹承擔她的過錯,受眾人指指點點。


    竹兒當然知道她的顧慮,但實在不忍她這般委曲求全。


    「小姐,難道你沒聽見方才那些下人的話?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就把你說得那麽難聽,有人甚至還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你,他們怎麽能錯的人明明不是你,為何是你承擔一切?要是咱們繼續留在這,隻會更讓那些人看不起、受那些人的氣,你堂堂絛府的大小姐,怎麽可以受這樣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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