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慕容府的今晚的所有節目表演早就定好了。


    半年前銅川梨香社就停止了所有對外演出的生意,專門為慕容三公子的訂婚宴排練歌舞。


    說書雖然是近年來最受貧民百姓喜歡的東西,但也隻適合坊間酒肆哄人一笑,想要真正登上滄越名門盛宴的大雅之堂——那是風一裏此生的夢想。


    而此時,他已經敢站在慕容府院牆外堂而皇之地說今晚要帶人赴宴劫三公子的親,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


    等到夕陽灑在的裏巷中,落日將一老一少影子扯成了兩條拉麵。


    道路兩旁的泔水桶和夜香桶混放在一起,氣味催人淚下。


    藍諾屏住唿吸心生悔意,問自己怎麽就信了這臭說書的邪,可惜時辰已經耽誤了,現在後悔也晚了。


    “你不是說帶我進慕容府嗎?”


    她跟著風一裏往深巷裏走,見許多人家裏沒點蠟燭,全都圍在院子裏吃飯。


    油煙混著柴煙,氤氳在小巷裏,將天空染成灰蒙蒙的色彩。


    風一裏昂首挺胸走在前麵,嗅覺失靈般地自在。


    “我們已經進來了啦!”


    他自得地說,帶著藍諾走進一間破敗的水井院,迴頭隻見身後少女臉上正寫著七個字:你怕不是在逗我!


    她忽然扔下方才在東市買好的禮物,就地熱身,目露兇光,大有把自己滅口的架勢。


    上一秒還在為自己是個小機靈鬼而自得的風一裏,下一秒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好像有生命危險。為理想而奮鬥的人生真是處處有驚喜。


    “不聽我說完你會後悔的。”


    沒辦法,風一裏隻能接著騙。


    “給你一句話的機會,說清楚現在是怎麽迴事?”


    藍諾勾腳帶上了身後的院門,抬手便在門框上砸了個拳窩出來。


    一時間,裏巷中的生活氣息全被隔絕在外,院裏靜得落針可聞。


    不知道是不是藍諾此時的氣場實在太過瘮人,天上紛紛揚揚地灑下了細雪。


    北風唿嘯而過,風一裏兩腿發顫。


    “唯有這慕容府的後庭戒備最鬆可以趁著天黑的時候混進內院戲班子中間等大宴開席三公子必在座下等著為姑娘的表演熱烈鼓掌但前提是咱們得現在這地方把雙簧排好……”


    風一裏一口氣說完,差點兒把自己憋到氣絕身亡。


    當年師父也曾說他早晚死在這張嘴上,而今一語成讖(chen,一聲)。


    看著麵前的女子摩拳擦掌地向自己走來,神情默然,一看就是精於殺伐之道的老手。


    “那還愣著做什麽?排練吧。”


    藍諾忽而輕飄飄地說,然後蹦到風一裏身前蹲下,水靈靈地大眼睛衝著他眨巴眨巴,兔子似的溫柔乖巧。


    若非門框上的拳窩還在,他真會以為方才命懸一線的場景是場夢。


    緩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有力氣扶著身後的水井站起身來,兩隻水泡眼定定地看著藍諾,忽然感慨道:“老天爺,你瞎了這麽多年,今日總算是開眼了。”


    “幾個意思?”


    藍諾皺了皺眉。


    “姑娘如此大才,實在是上天與我最好的恩賜,若你我聯手,何愁不能紅遍……哎哎,我一把年紀了你怎麽能揪我耳朵……”


    “抓緊時間排練!”


    藍諾很不耐煩地道。


    天色稍晚的時候,慕容府後院靜謐寧和。


    後庭與中庭大花園中間隔著一道半月門。站崗的侍衛昏昏欲睡。


    “丹瑜姑娘怎麽來了。”


    侍女看了一眼那緊鎖的院門,溫溫柔柔地說:“我來給各位兄弟們送喜糖。二公子說了,今日三公子大喜,請府中眾位兄弟前院吃酒。”


    前庭吃酒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丹瑜這麽說自然是主人家的客套話。眾人聞言辭謝,隻領了賞錢各自散去。


    半月門後的藍諾和風一裏兩人聽見這般安排,反而有些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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