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還不能死,臨出穀之前,研冶子對她還有所交代。


    她到懷源來的任務還沒有實現。


    沉心靜氣,席地而坐,內力被老婆子的毒藥封住了,暫時隻能用最基礎的吐納之術來平穩氣息,恢複精神。


    那雨淅淅瀝瀝地落到天明。


    院外那一對姑侄最後是個什麽結局,藍諾無從知曉。


    隻是等她終於好些之後,肚子已經是饑腸轆轆。


    推門想去廚房找些吃的墊墊,一開門,院中景象如隔三載。


    風雨將老槐樹的樹葉撕扯得滿地都是。


    屋角,原本整齊碼放的柴火也坍塌成廢墟遺址。


    “你是誰?”


    院裏,玄衣男子背對著藍雅,一手撐在老槐樹上,正仰頭望著那棵樹。


    樹上吊著兩俱屍體。


    她吐了。生平第一次。


    扶門幹嘔。


    玄衣男人迴過身來,淡然地看著她,遞給她一手絹。


    灰白的絲質麵料光滑泛光,角上還用芽黃的絲線繡了幾隻飛舞的螢火蟲。如此富於童趣的手絹,被這個男人拿出來,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孫門主。久仰。”


    “小藍姑娘,別來無恙。”


    孫澈說別來無恙,並非妄言。


    他與藍諾早在十四年前就見過。


    隻不過那時候她才六歲,被她二叔藍行至帶著懷源逃避追殺。


    二叔把他藏在廢棄的茅草屋後麵,她遠遠地偷瞄過孫澈一眼。


    隻那一眼,便足夠留下每晚噩夢的深刻印象。


    假使雨水拍在那人身上,等從衣領滑到袖口的時候,應該已經滴落成冰珠了。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曉嶽樓。”


    藍諾聞言不由苦笑。


    滄越上兩件最古老的生意都被孫澈經營著,她算是逃無可逃。


    曉嶽樓,聲色犬馬之地,竟然是玉明巔的消息站。


    若是她稍微低調些,或許還不會那麽容易被人發現。


    偏偏她在那地方一擲千金,呆了整整一日,而且隻點那麽幾處關於姐姐和孫少主的戲。


    她本以為,時間已經過了那麽久,不會再有人記得當年紫陵遺孤。


    “門主可真有毅力。十幾年前的恩恩怨怨,還值得你掛念至今?”


    孫澈哂笑。


    “你的命,是我買下的。”


    藍諾聽得糊塗。


    “你招惹了城主夫人的心肝寶貝,引得他們母子撕破臉皮。她恨你入骨,遞了螢箋到我分舵,要買你的性命。是本座花了更高的價錢,把你的名字競標了下來。”


    孫澈說完一大段話,邁步進門,輕車熟路地尋到杯盤茶碗,自酌茶水。


    “這麽說我還得多謝門主救命之恩咯?”


    “不客氣。路過順手的事。”


    孫澈全沒拿自己當外人。


    “我二叔……”


    “活著。”


    孫澈端了兩碗茶出門,一杯遞給藍諾。


    藍諾愣了愣,然後果斷接過,仰頭飲盡。


    孫澈忽然覺得有趣。


    “我們是一類人。”


    他說,忽而輕笑,千年寒冰瞬間融化,一時間仿佛天下含春。


    “這是我長這麽大以來聽過的最恐怖的一句話。”


    藍諾好不避諱地吐槽。


    敢喝那杯茶水,自然有她的考量。孫澈既然花錢救下她,自然有她的用武之地。


    這人雖然號稱冷漠無情,卻不是江湖上那種反複小人。


    “至於我們是不是一類人,孫門主如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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