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政安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鬱時。


    巴掌大的瓜子臉,白淨精致,彎彎的柳眉下鳳眼清澈明淨,嘴唇不妝而赤,輕輕勾唇還能看見臉頰上淺淡的梨渦。


    和她的媽媽很像。


    隻不過她媽媽的眉眼更加爽朗直率,而鬱時帶著一股清冷疏離。


    這是他的女兒,是他和薇薇的孩子。


    聞政安握著行李箱的手緊了緊,佯裝鎮定的將箱子遞給走來的柳管家。


    “大哥,這一路辛苦了吧。”


    “還好,不辛苦。”


    聞政安說著,目光看向鬱時。


    宋嵐雲當然明白他的心思,笑著將鬱時摟進懷裏,朝聞政安說:“大哥,這是小靈兒,你心心念念的寶貝閨女。”


    說著,宋嵐雲輕輕拍了拍鬱時的肩。


    “小靈兒,這是你爸爸,快叫爸爸。”


    聞政安下意識屏住唿吸,緊緊望著鬱時。


    鬱時沒有說話,她安靜的打量聞政安,目光在其臉上一一掃過。


    當她得知自己不是鬱家親生女兒時,絕望中她曾有過一絲慶幸。


    慶幸自己的父母不是如他們這般虛偽,但慶幸之後,她又開始不停的想象,想象自己的親生父母是怎樣的人。


    無數次午夜夢迴,她夢見自己找到了親生父母,朝他們狂奔,與他們相擁而泣。


    隨著長大,她漸漸的對親情失去了念想,也不在做著找迴父母的美夢。


    她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了。


    但當他真正麵對這親生父親時,她竟還是能感受到,心裏泛起的層層漣漪。


    鬱時的沉默讓三人的氣氛僵在原地。


    聞政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低聲喚道:“小……靈兒。”


    “爸爸。”


    鬱時的聲音同時響起,讓聞政安失落的眸子猛地一亮,他看著鬱時,神情說不出的激動與高興。


    強忍心中的喜悅,聞政安重重“嗯”了一聲,“小靈兒,這段時間在家可好?吃得還習慣嗎?”


    “嗯。”鬱時點點頭,“大家對我很好,家裏的飯菜也很好吃。”


    聽著鬱時的話,聞政安忍了又忍,想要抬手揉一揉鬱時的腦袋,卻又害怕自己的動作會唐突。


    這是聞政安人生第一次這般無措。?


    宋嵐雲站在一旁,將聞政安的模樣看在眼裏,她眸光微閃,笑著說:“行了,進屋吧,老爺子估計也到大門口了,晚上邊吃邊聊。”


    邊說,宋嵐雲摟著鬱時走進去,聞政安見狀,抬腳跟上。


    進到客廳,恰好聞老太太走下樓,看見聞政安迴來了,招唿幾聲。


    “老大迴來啦?”


    聞政安淡淡“嗯”了一聲,“老太太最近身體還好?”


    “好,好。”聞老太太笑嗬嗬道:“這家,也就老大貼心,時刻惦記著我的身體。”


    說這話時,聞柏衍和聞湘念剛好從樓上下來,在書房居家辦公的聞政卓也來到客廳。


    聞政安站在酒櫃邊,金絲眼鏡在客廳光線的照射下,映著燈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勾了勾唇,語氣聽不出喜怒,“我還以為老太太最近身體不適,頭昏眼花,需要請些醫生看看。”


    聞老太太有些懵,她張了張嘴,試探的問:“政安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太太能幫助聞陽那兄妹說話,自然能聽懂我話裏的意思吧?”


    這話一出,聞老太太的臉色瞬間沉下來。


    聞政卓眼眸微閃,似是心虛的端起茶幾邊上水,淺淺抿了一口。


    客廳裏,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別看聞政安氣質溫和,瞧起來好說話。身為聞家老大,能成為除聞老爺子外讓所有人服眾的存在,自然有他的手腕。


    這段時間聞政安遠一直在海外參加會議,卻還能知道家裏的一舉一動,讓鬱時微驚,忍不住看了眼自己這父親。


    “政安……”聞老太太扯開嘴角,滿是褶子的臉僵硬極了。


    “這中間有誤會啊。”


    “老太太說的誤會是……?”


    “我可沒有幫聞陽聞月說話。”聞老太太解釋道:“小靈兒這丫頭我是打心眼裏喜歡,她受委屈,我心裏也是心疼得很。”


    聞政安“哦”了一聲,側身看向鬱時:“小靈兒,老太太對你好嗎?”


    聽見這話,聞老太太心裏氣得要死。


    什麽叫“老太太對你好嗎”?


    怎麽說鬱時也要叫她一聲奶奶!


    你要問就私下問,當她麵說,是把她麵子往哪兒擱?


    鬱時沒想到聞政安剛迴家就來給她撐腰。


    聞陽聞月的事情,大家主要針對的就是這兄妹,對於聞老太太,除了聞柏衍當麵駁過她麵子,大家其實都避開了她。


    或許是年紀大,又是長輩吧。


    再加上聞老太太全程隻是動了動嘴皮子,如果真怪她身上,她也能解釋說人老糊塗,隻想著家和萬事興。


    而她這遠在海外出差的父親,卻知道聞老太太說過的話,一迴家就當麵開槍。


    還別說,這被人護著的滋味,挺好。


    鬱時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的說:“好嗎?我不知道。”


    聞政卓眉頭微挑,順著鬱時的話朝聞老太太問:“老太太,小靈兒年紀小,心思自然也單純,您可別因為她小,就故意……”


    “哎喲政安,你這哪裏的話。”


    聞老太太受不了了,她上前一步,動作親昵的牽起鬱時的手,將自己手腕上的玉鐲取下來,戴在鬱時手上。


    “鬱,小靈兒啊,這是白冰玻璃玉鐲,是奶奶六十大壽的賀禮,今天奶奶就送給你了。”


    說著,聞老太太輕輕拍了拍鬱時的手背,含笑的眼眸裏,還能看見眼底的不舍。


    千萬的玉鐲,能不舍嗎?


    鬱時瞧著手腕上的玉鐲,側仰頭,看了眼聞政安,似乎在說:爸,這你怎麽看?


    聞政安接過她眼神,又道:“老太太這是提前送的,歸家禮?”


    言下之意,你現在送這玉鐲未免太隨意了些,不真誠。


    聞老太太:“……”


    你特麽還嫌棄上了,這鐲子多少錢你知道嗎?!


    “當然不是。”聞老太太笑得慈祥:“這就是個小禮物,等小靈兒的歸家宴,奶奶還要再送呢。”


    聞老太太是打碎了牙往肚子吞。


    她哪兒有準備歸家禮啊,聞政安不提,她都沒想到那一茬。


    聽見這話,聞政安滿意的點點頭,垂眼看鬱時,語聲低沉悅耳,“還不快謝謝奶奶?”


    聞老太太:“……”


    哦,現在又是奶奶了。


    鬱時心裏樂得不行,麵上還是乖巧點頭,“謝謝奶奶,讓您破費了。”


    聞老太太擺了擺手,“破費什麽,這是奶奶的心意。”


    說罷,聞老太太鬆開鬱時,“我想起來還有飯前的藥沒吃,我先迴屋一趟。”


    “老太太生病了?”聞政安挑了挑眉。


    “普通的維生素。”聞老太太說完,快步往樓上走,“你們先去餐廳吃飯吧,不用擔心我。”


    再不走,她就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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