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行,這會壞了他全盤計劃。


    他深吸口氣,凝聚全身僅餘的自製力,好不容易才放開她柔軟的胴體——


    「我們吃飯吧!我餓了。」


    她茫然睜開眼,目送他果斷離開廚房的背影,胸臆霎時空空蕩蕩,難以言喻地失落。


    【第六章】


    吃過晚餐後,他接到一通來自美國的越洋電話,是他經紀人打來的,與他商談工作上的事。


    他朝她比了個手勢便逕自迴房講電話,這一講,便沒完沒了。


    沈愛薇洗了碗盤,收拾好餐桌,迴房洗了個香噴噴的澡,全身抹上她慣用的紫丁香乳液。


    她原本考慮是否該換上睡衣,但想了想,還是選擇一件質料輕軟的洋裝,裙擺滾著飄逸的荷葉邊,腰間係著古典的蝴蝶結。


    她仔細吹整一頭墨黑亮麗的秀發,在發尾卷出迷人的波浪,十年前,他曾對她說過,她全身上下最令他愛不釋手的便是她飄逸的長發。


    如今為了冒充趙晴,她狠下心剪斷了發,發尾隻及頸後,但發質依然一如既往地纖柔。


    將頭發吹得蓬鬆細軟後,她別上一根水鑽發夾作為裝飾。


    打扮完畢後,她對著梳妝鏡,看著鏡中美麗的容顏,愣愣地出神。


    接下來該怎麽辦?


    她遲疑片刻,接著來到閣樓窗前,推開窗扉怔怔地凝望窗外,晚風習習,撩起她鬢邊細發。


    為何他還不來找她?莫非要她親自送上門?


    他說過,這十七天,她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包括陪他上床。


    所以,她將自己包裝成香甜可口的禮物,等著他來拆封。


    「沈愛薇,你真是個傻瓜。」


    當夜色越發深濃,而他毫無動靜,她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天真無知的傻瓜,被他耍得團團轉。


    但她,不能當個傻瓜,跟某個男人結漓三年,身為人妻的她能夠毅然決然地離家出走,半威脅地迫使另一個女人與自己交換身分,就表示她下了無與倫比的決心。


    她拋棄人妻的束縛,漠視世間的倫理,並不是為了將自己變成傻瓜。


    她是沈愛薇,就算心裏明明害怕極了,表麵也要裝得很高傲的沈愛薇。


    她驀地笑了,輕柔的、自嘲的笑,笑聲一如既往地清脆,如水晶風鈴在風中搖蕩。


    她深吸口氣,盈盈轉身,踩著優雅的步履下樓。


    在樓梯間,她便隱約聽見音樂聲響,到了二樓,聲音更清楚了,是從他工作室傳來的。


    他的工作室在一樓,和客廳相連,玻璃隔間,正中央立著一台作曲用的數位鋼琴,連接著電腦,室內鋪著吸音地毯。


    他坐在琴前,修長的十指在鍵盤上流暢地撫過,敲響一連串悅耳的音符。


    琴旁的茶幾擺著兩瓶紅酒、一隻酒杯,看來他在創作時喜歡淺酌幾杯,或許是為了激發靈感。


    沈愛薇放輕步伐,柔軟的拖鞋無聲地滑過地麵,悄悄來到他工作室虛掩的門扉前,倚著玻璃牆。


    他一麵撫琴,一麵調整著各種控製鈕進行編曲,弦樂器、銅管、節奏明快的鼓聲,各式各樣的伴奏樂器交織成一篇熱鬧的樂曲。


    沈愛薇也會彈琴,自小接受的名媛教育令她在音樂上頗有造詣,她聽得出紀翔正在斟酌各種編曲的方式,改變和弦,協調各種音色。


    原來他就是這樣作曲的。


    她靜靜地看著他專注的側麵,幾乎看癡了,認真工作的男人,果然很帥!


    過了好片刻,當他告一段落,舉杯喝酒時,這才瞥見她凝立一旁的身影。


    他訝異地挑眉。


    「你來多久了?」


    「好一會兒了。」她低聲迴答,輕輕推開玻璃門,走進室內。


    迎麵送來一陣清幽的女人香,紀翔一震,握著杯腳的手指不禁緊了緊。


    他望著她,她隻是簡單地打扮,秀發隨意綰起,臉上也隻勻了淡淡的bb霜,但那沐浴過後白裏透紅的肌膚,襯著那雙水瑩清亮的眼眸以及烏溜溜的秀發,讓她整個人顯得像洋娃娃似地俏麗可愛。


    他喉嚨發幹。


    「要喝酒嗎?」


    「什麽?」他的嗓音太幹啞,她沒聽清。


    「我們來喝酒吧!」他舉舉手中的酒杯,笑了笑。


    「你不是說,一連喝兩瓶紅酒都沒問題嗎?既然如此,來陪我一起喝。」


    「嗯。」


    她頷首同意,到二樓吧台取來另一隻酒杯,又切了一盤起司,鋪在蘇打餅上,當作配酒的點心。


    「過來這邊坐。」他拿了一隻懶骨頭坐墊,邀請她在琴邊坐下。


    「聽聽看,你覺得哪種配樂比較好?」


    於是,他彈,她聽,兩人一麵喝酒,一麵玩音樂,他每迴修改過後都會詢問她的意見,直到最後兩個人都滿意了。


    「ok,大功告成!」


    兩隻玻璃杯在空中慶祝地撞擊。


    「這次可要幹杯喔。」他下戰書。


    她淡淡一笑,從容迎戰,一杯紅酒喝到幹,接著倒轉酒杯,示意一滴不剩。


    紀翔笑了。


    「你果然很會喝!」他替她斟酒。


    「你會彈琴吧?」


    「嗯。」


    「彈一首來聽聽。」


    她猶豫。


    「要彈什麽呢?」


    「隨便。」他不由分說地推她坐到琴前。


    她想了想,終於決定,幾個琴音方落下,他立即會心一笑。


    「pachelbel的<卡農>啊。」


    這是首相當受歡迎的古典樂曲,也被改編成各種樂器的版本,很多音樂家都曾針對原有的旋律進行各種變奏的創作。


    沈愛薇也有屬於自己的版本,是她高中時代摸索出來的版本,那個有點甜、有點酸,也有很多苦的青澀年華。


    那時候,她和他相識、交往,然後,是她單方麵幹脆決絕的分手,他一定覺得很莫名其妙吧!那時候,她肯定傷了他,雖然她自己也受傷了……


    沈愛薇的手指輕顫起來,在胸臆起伏的情緒太過洶湧,她不由得彈錯了幾個音。


    他彷佛察覺她的緊張,拿起一把小提琴與她合奏。


    這是他們第一次合奏,而且還是用她自行創作的版本,可兩人竟似心靈相通,演奏起來十分和諧,銜接得天衣無縫。


    當最後一個迴音被夜色吸收後,室內忽然陷入一片安靜。


    絕對的、百分之百的靜寂。


    她怔忡地凝睇他,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吐落不出一個字。


    他也無語地看著她。


    牆上的時鍾滴答響,漏著光陰。


    十年了,他們都想知道,對方對十年前發生的那一切,究竟是何想法。


    異常的沉默,長長的、像可以延伸到宇宙盡頭,無邊無際的可怕沉默。


    沈愛薇覺得透不過氣。


    「你……說話啊!」她細聲細氣地揚嗓。


    他放下小提琴,墨眸依然轉瞬不移地盯著她。


    「你要我說什麽?」


    她眨眨眼,唿吸更困難了。


    「不然你也……做點什麽。」


    「你想我做什麽?」他傾身靠近她,問得很曖昧。


    曖昧得令她臉頰發燒,不禁往後退,拉開和他的距離。


    他似笑非笑,掌心撫過她緋紅的臉頰。


    「怕了嗎?很尷尬嗎?不曉得說什麽、怎麽做才好,是不是很不知所措?」


    他一連串地問,嗓音沙啞,撩撥她不安定的心弦。


    她垂斂眸,不敢迎視他過分深刻的眼神,他見狀,更加靠近她,邪佞的氣息吹拂她耳畔。


    「這就是你給我的感覺,十年前,你就是這樣玩弄我的心。」


    她震顫,全身凍住。


    他挺直身子,忽地輕聲笑了,笑得有些放肆,有些冷漠。


    「還有三年前,我為了救你出車禍,醒來後,你卻說自己根本不認識我。」


    她一驚,下意識地反駁。


    「我沒那麽說過!」


    「你說了。」他語氣平板。


    「我沒說。」那個女人不是她,是趙晴。


    但,她該如何向他解釋呢?


    沈愛薇用力咬唇,掌心捏緊。


    到哪裏為止是趙晴,從哪裏開始又是她自己?她自己都分不清了,他又怎麽能分得清?


    他不知道,現在站在這裏的這個她,並不是十年前他一見鍾情的那個女孩,不是那個幫忙作證跟老板說他不是小偷的女孩。


    三年前,與他許下約定的女人,也不是她。


    她不是趙晴。


    而她好想、好想問個明白,他心目中迷戀的那個女孩的形象,究竟有幾分是真正的她?


    沈愛薇揚眸,看著麵前神情淡漠的男人,心田無聲地萌芽憂傷。


    「你從來沒懷疑過嗎?」


    他蹙眉。


    「懷疑什麽?」


    「你說,你是為了救我才出車禍,那麽你有沒有想過,在那場車禍以前,我們為何會見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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