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一重天有一灣潭水,從仙山的瀑布流下,仔細看流下的卻不是水,而是靈氣。常羲暗自驚歎,這九重天的靈氣也太過奢侈任性,竟能凝聚成水,形成潭。隻是這邊也被下了禁製,僅僅遠觀一眼。有幾個小花精見帝俊來了,畢恭畢敬的行禮。常羲想她們可能是想來沾沾靈氣,早日化仙。


    “吾離開天庭太久,有點忘記為何此處下了禁製。”帝俊裝模作樣陷入迴憶,“你等且說說。”他裝傻充愣越發純熟自如了!


    小花精互相看看,答道:“請王贖罪,吾等百年小花精太過淺薄,不知為何王在此處下了禁製。但英招仙人說過,這邊的靈氣潭可照三生,越是強大的神仙越抵不住這靈氣潭,會有危險。不可靠近!”


    帝俊一聽來了興致,往靈氣潭走去。和森林禁地一樣,那禁製對他完全不起作用。而常羲進不去結界,隻能在外徘徊,她見帝俊落在池邊,好奇他能照出甚麽。聽說可照三生,她心虛起來。萬一照出她是羲和,被帝俊發現就大大不妙了。於是也不急著過去。


    帝俊但見靈氣潭中騰起陣陣白霧,而霧下一塊塊明鏡似的照著四海八荒的景色。他探頭看去,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何異常。帝俊覺得無聊正欲離去,他的一根頭發滑落到靈氣潭中,隻見潭水開始攪動,那些明鏡一塊塊破碎,景色也跟著消失不見,潭水變成了一整塊明鏡,而鏡子裏顯出一些景象來。


    常羲飛得很高,看帝俊呆坐在潭水邊,潭水騰起陣陣仙霧,也看不到其他。


    但帝俊看得到潭水中的景象,好似是九重天的景色,月朗風清寧靜祥和,遠遠看到一棵參天榮草,上麵孕育著一顆果實。而後景色一轉,怎地他的臉頰上都是血,神色是從未有過的陰鷙冷酷。有很多妖獸包圍著他,他一頭頭斬殺,妖血飛濺。同他一起作戰的還有其他神仙,而他異常勇猛,殺獸最多。待最後一頭妖獸轟然倒地,他似乎顯出疲憊之態。突然一把劍貫穿了他的胸膛,他迴頭看,剛還和他並肩作戰的仙人正握著那把劍獰笑。


    帝俊覺得渾身的血液在唿嘯,一些破碎的片段從腦中閃過,來不及抓住,可身體的憤怒是怎麽迴事?景色繼續在變化,已是下界的景色,那些打打殺殺,鮮血飛濺,他的表情依舊是那般冰寒毫無溫度。帝俊揉揉額角,覺得很不舒坦,不再去看水麵。潭水突然又攪動起來,半刻平複後,再看水麵這一次卻見到個女神,帝俊不認得她,仔細看去和常羲倒有點像,但絕不是常羲。此刻天空中掛著十顆明晃晃的太陽,太陽勾起地火天,龜裂的地麵噴出氣柱和岩漿,四海八荒一片慘象。帝俊好似看著女神嘴巴一開一合說了甚麽,無奈鏡子裏隻有影像沒有聲音。女神用自己的靈氣在編織甚麽網,網越來越大,可以籠罩一座山,一片海,一方土地。隨著網變大,女神愈發辛苦,臉色越來越白。突然太陽一個接一個的落了下去。畫麵一轉,帝俊終於看到了自己,穿著一身赤金袍,落下雲頭去追女神,不想卻被女神迴身一劍穿心……


    帝俊踉蹌站起來,覺得被這靈氣潭晃得心神不寧。常羲在結界外好奇盯著他看。帝俊剛走出結界,一口鮮血噴將出來,捂住胸口搖搖晃晃。常羲大驚失色,忙踩雲飛奔過去扶住帝俊,無奈身軀單薄,被帝俊一壓,眼看就要倒了。幾個小花精也嚇得不輕,一起過來扶住帝俊。小花精要把帝俊扶迴洞府,帝俊做了個慢的手勢,讓她們扶他到旁邊坐一坐。常羲知曉若一行人浩浩蕩蕩迴洞府,定會鬧得沸沸揚揚,於他們不利。


    小花精找了塊比較鬆軟的草地,讓帝俊坐下。常羲問道:“好端端的怎麽吐血了?”


    帝俊讓小花精們退下,隻留常羲,然後道:“恐是靈氣潭太過傷人!”


    這一天發生太過事情,常羲已無心遊玩,關切說道:“待你身體好點,我們還是迴去吧!”


    帝俊點點頭,常羲拿出帕子來擦拭帝俊的血跡,他望著常羲眨巴眨巴眼睛,水色眸子倒帶了幾分天真純良,“羲兒,你不會有朝一日拿劍剜我心罷?”


    常羲想起曾經帝俊在自己劍上下禁製,陰差陽錯讓自己胸口開了個窟窿。她不想再經曆那樣的事,不是她怕疼,而是她不想看到帝俊望著自己的眼神,那般寒徹心扉,甚至是殺機重重。她伸出指頭往帝俊胸口戳了戳,“你是上神,戳一刀不會死的。”


    帝俊眉頭皺成一團,“你說得有理。哎,不對噯,戳一刀也會疼啊。”


    常羲噗嗤笑了,見他肅肅然一本正經,便說道:“我怎舍得傷你,傷在你身痛在我心。”說罷含情脈脈拽開他衣襟擦拭他胸口。


    帝俊搓了搓身上冒起的雞皮疙瘩,低下頭,輕輕的對著常羲耳邊說:“我突然覺得丟了記憶也不錯。過去不見得全是幸福,未來也不一定都是光明,至少我現在的樣子很快樂舒坦。”


    常羲目光閃閃,彎了彎嘴角道:“依你!”


    常羲估摸他是在靈氣潭看到了甚麽受了刺激,這才說出一番肺腑之言來,她暗暗想,不逼他憶起從前也罷,現在這般,她很知足!就讓他們重新開始。


    延維還是知曉了帝俊受傷之事,他對英招道:“你可曾覺得王好似變了個人?”


    英招卻摸摸頭,莫名道:“英招駑鈍,王就是王,怎會變了?”


    延維招招手笑道:“罷了罷了,據說王今日在靈氣潭受了些傷,我去找些仙草給王療傷。”


    延維一路隱匿了身形,瞧見常羲和帝俊正在一處,帝俊腳下像是踩到個甚麽,滑了一跤,地上圓溜溜的石頭突然變成個動物驚羽而逃,倒是把帝俊唬了一下。常羲哈哈大笑。


    他心中有了主意,消無聲息的離開了。再度到了墳塋,他敲了敲地上石碑,叫道:“出來!”


    隻見一炷香後,有一隻白白胖胖的蠕蟲從石碑下鑽了出來。


    “是你這小蛇!白日裏才砍了老夫一條分身,現在又要作甚?”蠕蟲不緊不慢爬到石碑上,抬起上半身來。


    “你在這裏藏匿了百把千年,今日一見帝俊迴來便這般迫不及待現了分身去挑釁,明知不是他對手,可不是以卵擊石麽?”延維譏諷道。


    蠕蟲冷笑道:“你過來就是為了嘲笑老夫?”


    “自然不是,你發現帝俊有異樣否?”


    蠕蟲想也不想道:“是很異常,說得話也異常,莫非在下界發生了甚麽事?”


    “我也不知,但這個帝俊確實和以往不一樣了。怎樣,要不要跟我合作?”延維的四張臉此刻都是同一副表情,眼中精光畢現。


    蠕蟲大笑兩聲道:“有趣有趣!你果然是賊心不死。你不記得你的同伴是怎麽死的?你是為了替他報仇?”


    延維憤憤道:“報仇?怎麽可能!成王敗寇,他是死有餘辜。而我……隻是不甘被這樣的人驅策!”


    “老夫能怎麽幫你?老夫已死,現在隻是精血骨肉化成的蟲。”


    延維一劍刺入蠕蟲的軀體,“把你的血肉給我。”


    蠕蟲痛極,大唿叫罵道:“你這小兒,你,你!你任由老夫精血骨肉化為蠕蟲,隱瞞不報。此次還誆我說要合作,原來是為我的血肉!委蛇,你好毒啊!”


    延維一劍斬斷蠕蟲,慢悠悠拭去劍身血跡,道:“極毒的血肉,怕是在這天庭再也找不到了。不在此刻用,更待何時?要怪,就怪你五百年前便被帝俊殺死了罷!”


    延維收集了血肉,這才悄悄離開了墳塋。


    帝俊和常羲已經迴到洞府,天色已晚,他們決定明日便返迴昆侖。阿禹端了白果和甘露,又想纏著常羲給他講下界之事,不過礙於帝俊在,他隻能一聲不吭站在一旁。常羲倒是注意到他的表情,笑著過去打招唿。


    常羲低聲對阿禹說:“明日我和王要去下界。”


    阿禹一急,眼眶紅紅道:“王又要離開天庭嗎?這才待了不過兩日,姐姐這一去,不曉得何年才能再見了!”


    常羲思索片刻道:“你想不想跟我們一起到下界去,你不是好奇下界的山川河流嗎?我可以帶你去玩!”看著阿禹,她覺得像極了多年前的自己,在湯穀一片天地中,總好奇著外麵的世界。反正帝俊有山有房,帶一個小仙童下去也無妨。


    阿禹急切抓住常羲衣袖道:“我去,我去。姐姐千萬帶著我!”


    兩人正議論著,帝俊手中杯子摔碎在地,而他痛唿一聲,吐出烏黑的血來。常羲慌忙跑過去一瞧,“怎地又吐血了?”


    她覺得腳下疼痛,低頭一看,那甘露灑在地上竟烏黑一片,腐蝕了她的鞋子。阿禹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個下跪,抖得如風中落葉,“阿禹確實不知,這是甚麽東西!”


    水簾被掀了起來,延維挑劍走進來,皮笑肉不笑道:“你當然不知,因為下毒的是我!”


    常羲眉頭緊蹙,想著莫不是被身份被拆穿了。卻見延維指著帝俊道:“帝俊啊帝俊,嗜血成性,屠掉九重天三百仙人妖獸的帝俊,沒想到會死在我的手上。從此九重天歸我接手!”


    常羲大驚,他們一路上來,無人敢直唿王的名諱,不想他們的王就叫帝俊。延維一劍砍來,阿禹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抓起旁邊石凳,一衝而上,替帝俊擋了那一劍。延維一劍劈開石凳,卻見那兩片石凳中刺過來一個白花花的物件,他躲閃不及,胸口被常羲刺了一劍。延維化手為掌,打在常羲胸口。


    “快帶著王逃出去!”常羲手拿鳳皇劍與延維纏鬥,吩咐阿禹將帝俊帶出洞府。阿禹顫顫巍巍扶起帝俊,咬咬牙,腳下騰雲,飛了出去。臨走前聽到常羲道:“帶他出天門!”


    延維見帝俊逃出了洞府,心中大喊不好,萬一被那些愚忠的神仙看見,可就大大不妙。他背後騰起一道黑氣,黑氣化形成蛇,追了出去。阿禹身形瘦小,縱然使用了靈力,也難以托起帝俊飛得快些。眼見著黑蛇追了過來,一個囫圇把阿禹和帝俊吞進了腹中。


    注:


    榮草:《中山經》有草焉,名曰榮草,其葉如柳,其本如雞卵,食之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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