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鈺隻覺一股罡風夾雜著男人噴薄的熱氣,瞬時將她包裹住。


    她被一具堅硬高大的身軀抱住,在半空迴旋。


    時光仿佛靜止,她和他身處的喧囂鬧市再無任何聲息。


    安錦南放大的容顏在她麵前,半寸之遙


    他手臂似鐵鉗一般,牢牢箍住她的腰,擠得她喘不過氣。


    可與那天在圍屏之前不同,她沒有推開他,也沒有覺得生氣。


    安錦南帶著她旋了半周,身後那刺客迅速轉過方向,半空中,避無可避,無從著力,唯有用高大健碩的身軀為她擋住身後飛來的匕首


    刀刃劃破雲錦,透過皮肉,穿入骨縫。


    明明身處鬧市,豐鈺卻似聽見了血肉被穿透的聲音。


    她才止住哭泣的眸子變得通紅,不但沒有推開他,反而張開手將他迴抱得很緊。


    「侯爺侯爺」


    為什麽


    安錦南為什麽要這樣


    他何等身份,到底為何,甘願為她擋下這一刀


    迴過神,身後那持刀行兇的刺客被崔寧和眾侍衛製住。再迴看安錦南,深藍的錦袍背部,已經染成了墨色。


    血液淋漓灑在石板路上,流速極快,勢頭洶湧。


    豐鈺緊緊攀著安錦南的肩膀,用柔弱的身軀頂住他沉重的身子,「快,快扶侯爺迴去」


    抓不抓刺客,尋不尋真兇,都不及安錦南的傷勢來得重要。


    嘉毅侯府,內室。


    一盞小燈燃在桌上,水仙匆匆忙忙端了水盆過來,「豐、豐姑娘,水來了」


    侯府並無府醫,派人延請郎中需時,而此刻安錦南急需止血。


    豐鈺立在窗前,用剪刀小心剪開安錦南背上的衣裳,用巾布按住那汩汩流血的傷處


    韓嬤嬤人在後罩房歇息,得到消息後,快步朝屋中走來。


    她撩起簾子,一眼看到安錦南床前跪著的豐鈺。


    侯爺麵朝床裏,側臥在床,剪下來的衣裳碎片已被血水浸透。


    韓嬤嬤目齜欲裂,喝問「是誰,膽敢傷了侯爺」


    水仙支吾不答,豐鈺無心理會,屋中迴應她的隻有沉沉靜默。


    韓嬤嬤冷哼一聲,上前一步,一把拽住豐鈺的袖子。


    豐鈺不料她手勁這樣大,猛地給她拽落了腳踏。


    「豐姑娘」韓嬤嬤麵色難看至極,厲色道,「侯府自有無數伺候侯爺的人,不勞姑娘費心」


    早知道此女不安好心,用下作手段籠絡了侯爺。侯爺什麽美人佳人不曾見過,府裏會推拿之術的侍婢不知凡幾,緣何非她豐鈺不可


    若說她沒在暗中耍手段,韓嬤嬤怎可能信


    事到如今,侯爺又因此女受傷,說什麽也不能再縱容她黏在侯爺身邊。


    韓嬤嬤平素待人如春風化雨,柔和慈愛得緊。這一肅容相對,橫眉怒視,倒也有不可小覷的威嚴。


    豐鈺看了眼安錦南皮肉翻飛的傷口,又看了眼滿麵防備之色的韓嬤嬤,垂下頭,輕歎一聲,將手裏的布巾扔迴盆中。


    「那我,就不多叨擾了」


    韓嬤嬤冷哼「恕不相送。」


    豐鈺提步就走。


    行至門前,聽得身後那床帳中,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


    「芷蘭」


    豐鈺心中浪花翻湧,感念他是為自己而受傷,可這聲輕喚,卻又讓她覺得苦澀難當。


    時時提醒,她曾在那吃人的地方苦熬十年


    韓嬤嬤探身靠近安錦南,柔聲道「侯爺,您覺得怎樣」


    安錦南擺擺手,抿住發白的嘴唇,強撐著坐起身來,看向門前神色複雜的豐鈺。


    「過來」


    他聲音聽來低柔極了,叫人莫名覺得有些窩心。


    今日種種,心緒起伏太大,此刻,她已有些麻木,感知是遲鈍的,沒有多想,下意識就朝他走了兩步。


    韓嬤嬤冰冷的視線掃來,豐鈺怔怔地迴視她一眼。


    做什麽全世界都要這樣對她


    她不值得被人好生相待麽


    她做錯了什麽,要給人防備、猜疑、欺騙、冷落


    立在那,她茫然不知所措。


    換在平素,她的強硬和自尊,怎會允許她在被人厭棄之後還留下給人嫌惡


    可喊她的人是安錦南,是才幫她尋迴真相,還替她擋了致命一刀的人


    「豐姐姐」安瀟瀟得信,快步地走了進來。她本已睡下了,接到韓嬤嬤派人送去的消息,忙不迭披了衣裳就奔了過來,一見豐鈺在此,像有了主心骨,進來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兄長如何了」


    然後才注意到安錦南已經坐起身來。


    安瀟瀟快步朝裏去,看一眼地上染了血汙的水盆和剪下來的布片,眸子霎時紅了,「兄長,你怎會傷了崔寧他們幹什麽用的瞧我不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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