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夜深,人更靜。


    到了這個時辰,幾乎所有人都睡了,但是桃花集的某處老屋,卻忽然亮起一盞昏暗無光的油燈。


    油燈雖然昏暗無光,但是,現在已是子時,這盞油燈,反而是這一帶最醒目的地方。


    老屋子裏,沈飛雁,葉小峰,葉小天,劉詩,錢鈞五人圍坐在一張老桌子旁。


    桌子上,擺放著一個金光閃耀的金盒子,盒子的頂麵,有一個由六個小孔的組成的大孔。


    看著這金盒子,沈飛雁的美眸深處湧現出無盡的狂熱,劉詩也是如此,唯有葉家兄弟和錢鈞三人的臉上沒有過多驚訝之色。


    葉家兄弟之所以不驚訝,是因為他們家裏有錢。


    錢鈞之所以不驚訝,是因為他擔心劉詩,他總覺得這印龍寶匣不是那麽好搶的。


    “鐵家兄弟怎麽還不迴來?”錢鈞忽然問道。


    沈飛雁輕輕笑道:“多半是迴不來了!”


    劉詩微笑著點了點頭:“迴不來也好,少兩個人,我們就能多分點兒!”


    “有理!”沈飛雁極為讚同這句話。


    葉小天嘴角一撇:“這兩個粗俗的莽夫,早就該死了!”


    聽著眾人的言論,錢鈞的眉頭已微微皺起,七人一起合作,現在兩個沒迴來,沈飛雁卻沒有絲毫憐憫之意,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這女人好狠毒,和這樣的女人合作,他隻怕劉詩也會吃虧!奈何劉詩已被寶藏所迷惑,自己又勸不動她,現在,錢鈞別無他求,隻求劉詩能安然無恙!


    無垠的月光灑下,晚風輕輕吹過。


    百裏行風,慕容仙兒,夜鷹,鬼見愁四人站在一間屋頂,靜靜的環視四周。


    慕容仙兒輕輕搖頭:“風太大,餘毒的氣味已經消散,追不到了!”


    慕容仙兒話音一落,夜鷹和鬼見愁的周身瞬間彌漫著騰騰殺氣。


    夜鷹咬著牙,咬得嘎嘣作響,他不甘道:“為了寶藏,我和老鬼冒死潛入至尊盟,將印龍寶匣弄到手,這些天,我們不斷的麵對來自四麵八方高手的搶奪,又不斷破解著印龍寶匣的奧秘,想不到,耗費這麽多心血,耗費這麽時間,竟然是為別人添作嫁妝!”


    鬼見愁沒有說話,但是從他那張已經扭曲的僵屍臉就不難看出,他現在一定很憤怒。


    “前麵有光!”百裏行風抬手,指著遠處的一點小火星。


    慕容仙兒順著百裏行風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著那點昏暗無光的小火星,慕容仙兒不禁疑惑:“有光怎麽了?”


    百裏行風道:“現在是子時,隻要是個人都睡了,怎麽還會有燈光?”


    “可能是屠夫在殺豬,趕著明早拿到市集上去賣,也可能因為主人家在酒樓做事,剛剛才迴到家。”


    百裏行風微微搖頭:“不管怎麽樣,我們應該去看看!”


    百裏行風話剛說完,夜鷹和鬼見愁已經展開身形,朝著那微弱的小火星之處掠去。


    老屋裏,沈飛雁正興致十足的把玩著印龍寶匣,她仿佛已經看到寶藏就在眼前,有一箱一箱的黃金白銀,數之不盡的翡翠瑪瑙,堆積如山的珠寶玉石,那是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忽然,巨響聲傳來,大門和窗戶皆被破開,百裏行風,慕容仙兒,夜鷹,鬼見愁閃身而入。


    夜鷹和鬼見愁盯著沈飛雁手裏把玩著的印龍寶匣,不禁怒火翻騰,二人臉色猙獰,齊聲一喝,皆是手作鷹爪之勢,往沈飛雁的咽喉抓去。


    兩道凜冽的劍氣忽然閃過,竟擋住了夜鷹和鬼見愁的前衝之勢,原是葉小峰和葉小天已經拔劍,但是,劍剛剛拔出,卻忽然折斷,因為夜鷹和鬼見愁的鷹爪,已經將兩柄長劍從中拗斷,至尊強者施展的鷹爪,或許已經不再是鷹爪,而是鐵爪,能將精鋼長劍拗斷的鐵爪,兩柄長劍折斷,兩隻鷹爪繼續向前,兩道血光忽然迸現,原是夜鷹和鬼見愁的那兩隻鷹爪,竟是直接抓穿了葉小峰和葉小天的喉嚨,這一幕,當真是血腥恐怖,但觀夜鷹和鬼見愁二人,卻是麵不改色,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行家對行家,慕容仙兒身形一閃,直接對上了沈飛雁。


    兩道劍光閃過,兩柄鋒銳的長劍,帶著凜冽的勁風,直朝百裏行風的雙眼刺來,原是劉詩和錢鈞皆已拔劍,吟詩仙子劉詩和談笑書生錢鈞本是一對情侶,心意或多或少有些相通,沒想到這一動起武來,竟有相輔相成之勢,威力更勝平常。


    兩劍在途中還稍有變化,劍尖忽而對準百裏行風的胸膛,忽而對準百裏行風的咽喉,看起來令人難以招架,二人的劍勢倉促變化之間,竟然快而不亂,令人歎服,劉詩和錢鈞的劍的確很快,他們二人本是江南有名的高手。


    劉詩和錢鈞的劍幾經變化,卻又迴歸原始,再度刺向百裏行風的雙眼,眼看著,兩柄長劍就要刺入百裏行風的雙眼,但是,劉詩和錢鈞忽然看到,百裏行風的雙眼刹那間變得猩紅,紅的像血一樣,劉詩和錢鈞從未見過這樣令人膽寒的眼睛,然後,他們感覺到百裏行風的氣息忽然間瘋狂飆升,寒冷的殺氣,一瞬間將劉詩和錢鈞籠罩。


    百裏行風右手一晃,巨闕便已無在手中,三劍交織,一聲巨響傳來,百裏行風身形未動,劉詩和錢鈞卻被震得接連後退,直到撞上牆壁後方才停下。


    劉詩和錢鈞二人同時駭然色變,他們想不到以他們二人合力,竟不是百裏行風一招之敵。


    百裏行風本想再度出手,卻又忽然頓住,因為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忽然湧上百裏行風的心頭,這股危險的感覺並不是來自劉詩與錢鈞,而是從慕容仙兒和沈飛雁那個戰圈傳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百裏行風,夜鷹,鬼見愁三人皆是化作一道殘影,往房間外麵閃去。


    三人剛剛閃開,便看到慕容仙兒和沈飛雁四掌相接,然後兩股凜冽的罡氣猛然碰撞到了一起,巨響再度傳來,這陳年老屋竟在巨響中轟然坍塌,然後,一蓬紅色毒霧從沈飛雁身上洶湧而出,瞬間淹沒了整個老屋。


    待毒霧散盡,百裏行風,夜鷹,鬼見愁三人方才再度迴到屋裏。


    此刻屋裏站著的,隻剩慕容仙兒,沈飛雁已不知去向。


    夜鷹環顧四周,問道:“沈飛雁呢?”


    慕容仙兒搖了搖頭:“趁亂跑了!”


    這話一出,夜鷹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森恐怖,鬼見愁的臉色更嚇人,不僅陰森可怖,還扭曲猙獰,看起來就像一具發怒的僵屍一樣。


    廢墟中,忽然傳來劉詩和錢鈞的咳嗽聲,他們麵色潮紅,一邊咳嗽,一邊吐血,吐得還是黑血。


    “他們中毒了!”百裏行風扭頭看向慕容仙兒。


    “我知道!”慕容仙兒的聲音很平淡。


    “你應該救他們!”


    “為什麽?”慕容仙兒扭頭冷冷的盯著百裏行風。


    “他們也許知道沈飛雁的下落!”


    慕容仙兒冷冷搖頭:“他們不會知道,我了解沈飛雁的為人,沈飛雁的眼裏隻有利用,沒有感情,就像你們在屋裏,我沒有施展天魔手,因為我怕傷到你們,但是沈飛雁不同,她明知這兩人還在屋裏,卻毫無顧忌的施展鶴頂紅毒霧,沈飛雁絕是個自私自利,不擇手段的人,她夠狠,這一點,我慕容仙兒自愧不如!最後,和我慕容仙兒非親非故,素不相識的人,我慕容仙兒死也不救!”


    百裏行風微微搖頭,他知道,劉詩和錢鈞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看著垂死掙紮的劉詩和錢鈞兩人,慕容仙兒的嘴角忽然揚起淡淡的微笑,笑得很狡黠,很殘酷。


    “你們想活著嗎?”慕容仙兒微笑著問道,她問的,自然是劉詩和錢鈞二人。


    無例外的,劉詩和錢鈞都輕輕點了點頭。


    “很好!”慕容仙兒殘酷的笑著,她指著錢鈞:“你,拿起你手中的劍,殺了你身旁的女人,我就馬上救你,剛才你看到了,沈飛雁的毒對我沒用,我能救你的,隻要你殺了你身旁的女人,我馬上救你!”


    錢鈞微笑著搖了搖頭:“如果要我親手殺了我的女人才能活著,我情願死!”


    “嗬嗬,沒想到你還是個癡情郎!”慕容仙兒又麵帶微笑的指著劉詩:“你,拿起你手中的劍,殺了你身邊的男人,我馬上救你!”


    劉詩閉上眼,靜靜的思索著。


    慕容仙兒繼續說道:“隻要你殺了他,你就能活著!你想想,他中毒了,你不殺他,他一樣馬上會死,早死晚死有何區別,中毒這麽痛苦,早死還是個解脫,他死了,你就能活著,你想想,活著多好...........”


    劉詩忽然睜開眼,她不再猶豫,她拿起了手中的劍。


    “詩兒..........!”看到這一幕,錢鈞已經傻了。


    劉詩臉色猙獰的搖了搖頭:“別怪我,我才二十歲,我這麽年輕,我不想死!”


    劉詩此話一出,慕容仙兒笑了,笑得很殘酷,百裏行風聽得微微一怔,就連夜鷹和鬼見愁都饒有興致的走了過來。


    慕容仙兒扭頭,朝百裏行風笑道:“聽見了嗎?看見了嗎?所謂的愛情,一塌糊塗,所謂的誓言,不堪一擊,世間,根本沒有真正的愛情。”


    老屋裏,空氣仿佛凝固,周圍忽然安靜下來,很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不知不覺間,錢鈞的眼角,忽然流下兩行血淚。


    看著那兩行血淚,百裏行風的心被深深的觸動,


    “嗬嗬..........!”錢鈞搖頭輕笑,笑得悲傷至極。


    這一刻,錢鈞的心已死。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劍,對準自己的心口,他凝視著劉詩,沙啞的說道:“我自己來,我死,你活著,好好活著!”


    劍,一寸一寸的刺入自己的胸口,錢鈞沒有感覺到疼痛,因為他已經麻木,青梅竹馬,十年相伴,沒想到,十年的感情竟是這般脆弱。


    劍,貫穿了錢鈞的胸口,他的唿吸漸漸微弱,直到虛無!


    劉詩爬到慕容仙兒的腳下,抓著慕容仙兒的裙角,祈求道:“解藥!解藥!給我解藥!他已經死了!我們說好的!他一死!你就給我解藥!”


    百裏行風的身體哆嗦著,顫抖著,他不明白,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錢鈞為她而死,值得嗎?值得嗎?看著跪爬在慕容仙兒腳下祈求解藥的劉詩,百裏行風再也忍不住,他一甩手,一記耳光狠狠的印在劉詩的臉上。


    “啪....................!”聲音清脆響亮。


    劉詩的臉被這一耳光打的高高腫起,人也被打的倒在一邊。


    百裏行風輕輕搖頭:“劉詩,你看清楚,錢鈞死了,他是為你而死的,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難過嗎?”


    劉詩絲毫不理會百裏行風,她爬到慕容仙兒腳下,繼續祈求:“解藥!我要解藥!我不想死!”


    慕容仙兒再次衝她微微一笑,笑得很殘酷:“其實,我剛才是騙你的,我是誰?我是慕容仙兒!和我非親非故,素不相識的人,我是不會救的,你在這裏慢慢呆著吧!”


    劉詩絕望的癱坐在地,嘴裏不斷呢喃著:“解藥!我要解藥!................”


    醜時,冷風四起。


    百裏行風,慕容仙兒,夜鷹,鬼見愁四人站在屋頂。


    百裏行風凝視遠方,低聲問道:“還能聞到沈飛雁身上餘毒的氣味嗎?”


    慕容仙兒輕輕搖頭:“風太大,追不上了!”


    百裏行風扭頭問夜鷹:“我們現在怎麽辦?”


    夜鷹環顧四周,歎了口氣:“我們先迴去吧!印龍寶匣,明天再找!”


    迴雲仙居酒樓的路上,百裏行風問慕容仙兒:“你既然不救他們,為何要戲耍他們?”


    慕容仙兒微微一笑:“你白天跟我說,找個什麽我愛的人,又愛我的人,一起闖蕩江湖,浪跡天涯,然後累了就退出江湖,找個地方歸隱,我剛剛就是想向你證明,世間,根本沒有真正的愛情!”


    “有的!”百裏行風道:“起碼錢鈞是真心愛劉詩的!”


    慕容仙兒搖頭輕笑:“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懂!兩個人真心相愛才叫真愛,一個人那叫單相思!”


    兩個人真心相愛才叫真愛,一個人那叫單相思,我呢?我是不是單相思?百裏行風靜靜的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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