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她精通各國文字,這些書冊是他先前托遊曆各處的商人帶迴來的,他是沒法本本看懂,正想要考慮請些懂得該國文字的臣子翻譯,沒想到卻教這丫頭先發現了,當成至寶,非讀個痛快不可。


    “說起這些可有趣了,講的不僅僅是各國的風土介紹,連政情、農務、皇族軼聞送事都詳述得很仔細,而且是——最新版的。”她神采奕奕的說。她以前也有一本,不過是十年前所著,都可說是舊聞了。


    “是嗎?”他隨手翻了翻那本書,雖說也懂得一點蘇起文,不過本書有的地方用字艱深,他著實難以全數了解。


    她湊過來看著他翻開的那頁,“嗯嗯,像這篇就是在說蘇起人從不吃果子,因為購買果子的種子是稻米的三倍價格。你說這是不是很教人訝異?!”


    “嗯。”歌澤應聲。原來有這樣的事。


    “還有這篇,你看——”她將書拿過去翻給他看,“齡擒國地屬沙漠,缺水嚴重,人民一年才洗一次澡,所以齡擒人終年都是臭兮兮的;戎骨的王子也很好笑,他中意徐夷的公主,可是公主刁難他,怎麽都不願意下嫁……”她興致勃勃的講述著。


    他聽著,嘴角也不禁噙起微笑。


    舜蘭滔滔不絕的又說了好些則趣事後,好似想起什麽,話鋒一轉,又提起另一件事。“我聽說你說服西鄴王寬待南寮人後,各國都非常訝異,不敢相信西鄴竟會善待戰敗國的子民,這段時間有好多其他國家的百姓湧進西鄴,道是要入籍西鄴,可有這迴事?”她笑容滿滿的問。


    “是有這迴事,而這著實出乎我與父王的意外,想不到善待戰敗國能吸引這麽多人主動來投靠。”他這段時間會這麽忙碌,也是在忙這大批湧進的新移民的安置問題。


    “這是當然的!西鄴有德,人民才有保障,自然會吸引人來入住。”


    歌澤笑意綿綿。“這都是你的功勞,是你要求我這麽做,這才強大了西鄴的國勢,且讓西鄴的名望因此大大的提高。”這丫頭還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她笑得驕傲非凡。“不是我的功勞,是你能接受我的建議,所以你才是大有為的王者。”她賴進他懷裏撒嬌道。


    “你這小嘴兒越來越甜了。”他扯了扯她的長發。


    舜蘭笑嘻嘻的躲開。“別鬧了,我其實還有些想法想告訴你,願不願意聽?”


    她表情突然有些認真起來。


    他睨了她一眼。“說吧!”這丫頭又有什麽高見?


    “我剛提到蘇起人沒果子可吃的事,你以為如何?”


    歌澤輕皺了皺眉頭。“蘇起人的事……你該不會又善心大發,要我送果子過去吧?”


    “沒錯!但不是送果子,而是送種子。果子種子在西鄴並不貴,甚至算是便宜的東西,你送上一大批給蘇起人,對一輩子從沒吃過果子的蘇起人來說,他們應該會很感激的。”


    他沉思了一下。“這麽做對咱們有什麽好處?”


    “好處可多了,他們國家貧窮,受到幫助,一定會感恩,而他們農業不發達,但製作箭頭的工匠卻是一流的,咱們可以要求他們派工匠來,教導西鄴這方麵的技術。”


    歌澤目光放沉了。


    “還有齡擒,他們缺水,邊境靠近西鄴,若由西鄴挖個渠道運水過去,應該可以稍微紆解他們水源不足的問題”


    他目光深遠的跟著分析,“而他們的國土就在西鄴後頭,若有戰事,他們可以幫忙抵擋,成為西鄴的後盾。”


    “沒錯,至於那戎骨王子,戎骨是小國,難怪徐夷公主刁難,若由西鄴這等大國出麵說親,徐夷定不敢再拒絕。”


    “戎骨的國寶是顆『赤玲夜明珠』,據說能在夜裏發光,照射十裏之內猶如白晝。西鄴兵匠經常日夜點上蠟燭研究利器,但夜裏光憑蠟燭仍不能瞧仔細製器圖,長期下來導致西鄴兵匠視力不佳。若能促成兩國婚事,我可以要求戎骨以夜明珠做為對西鄴的說媒謝禮,以後我國兵匠在夜裏也能不傷眼力的研究兵器了。”


    “啊?你這算盤倒是打到人家的國寶上了,這點我倒沒想到。”舜蘭立即點著自己的眉心,揚眉笑道。她也想看看那個夜明珠是如何的稀奇古怪。


    “蘭兒。”歌澤用著極度欣賞的眼光凝視著她笑得璀璟發亮的臉龐。“你總是瞧似天真的在看這世間趣聞,其實是聰明的在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法,你伶俐慧黠,卻顯得大智若愚,我說的沒錯吧?!”


    伴隨他的讚美,她不禁羞赧的緋紅了俏頰。“人家隻是……隻是想到這些事,也許會對你有幫助……”


    他若有所思地托起她嬌羞的下頓,說得極為深刻真切,“蘭兒,能得到你,是我的大幸,也許你比漆華更能助我得到天下……”


    “小紫,別走那麽快,你這樣我怎麽追得上?”舜蘭在一身紫毛的獵犬後頭,氣喘唿唿的追趕著。


    可那叫小紫的獵犬理都不理她,自顧自的向前瞎轉,最後在一道矮牆前停下,興奮的拚命搖尾巴,她見狀,不禁眼兒睜大,一臉喜色的加快步伐追上去。


    “有收獲了嗎?嗅到不一樣的地方了嗎?”她興匆匆的問著狗兒。


    小紫開始挖著牆腳,尾巴搖到仿佛快要斷了。


    舜蘭也跟著興奮起來,期待它挖出什麽金銀財寶來。


    雖然歌澤告誡過她,若要興土木得先知會他,但是這兒瞧起來是一片廢牆角,而且是小紫用自己的雙腳挖掘的,應該不算動到土木,所以沒關係吧?!


    “挖挖挖!加油,小紫,加油,我能不能成為富婆就靠你了!”


    她大聲喊加油助陣,小紫挖得更賣力了。


    “太好了,這次一定會有收獲的!”她喊得聲嘶力竭外加激動的握拳跳躍。


    可是,半個時辰過後,她全身無力兼一臉泄氣的盯著小紫,隻見它開心的咬著一根由土裏挖出、不知誰丟棄的雞骨頭。


    也許是宮女到這兒偷吃東西隨手埋下的吧,唉!又一次失望了。


    “小紫,走吧!”她有氣無力的想離開這個“傷心地”。


    “這是什麽紫色惡心的怪物?!”忽地,有個男子大叫起來。


    在這王宮裏,大家都習慣她這些“造型奇特”的寵物,才不會有人這麽無禮當著她的麵,罵她的寵物是惡心的怪物!


    舜蘭聽了超不高興的,鼓著腮幫子迴頭想瞧是誰這麽沒禮貌,這一迴頭見到了那人,她心頭一驚,立即慌忙轉過身來,希望對方別認出自己才好。


    那是是高庚王子!


    這下糟了,她怎會撞見他呢?萬一他將在這看見她的事傳迴大宓,她就麻煩大了!趕緊拔腿跑人。


    “站住!”高庚朝她揚聲大喝。


    她嚇得當場停住腳步,但還是不敢轉過頭來麵對他。


    “你轉過身來。”見她形跡鬼祟的模樣,他命令道。


    搖著頭,她怎麽也不敢亂動。


    “大膽,你可知道我是誰?”他雖是質子,但身為大國大宓的質子多少還是有些份量的,一般宮女可不敢輕忽他。


    舜蘭緊張得咬緊下唇。“您是高庚王子,見、見過王子金安。”她不安地轉過身來,馬上將頭垂得極低,半張臉幾乎遮得教人看不清。


    他眯起眼來。“你叫什麽名字?”


    “蘭……蘭珠。”她抖著聲說。


    “蘭珠?”高庚刻意低下頭想瞧清她,但她頭壓得更低了,他怎樣都看不明。


    “抬起頭來。”他索性惱怒的再下令。


    舜蘭渾身顫抖。怎麽高庚王子多年不見,變得這麽兇啊?


    在抬起頭的同時,她心一橫,踢了身旁的小紫一腳,小紫吃痛的跳了起來,身子撞上高庚,高庚嫌惡的急閃它,她剛好趁此機會轉身溜了。


    但,不幸的是,她確定混亂中,高庚王子還是瞧見她的臉孔了!


    “你怎麽臉色這般難看?”午時,準備去找她一起用膳的歌澤,剛步出大殿就見到她已等在那了,而在見到她發青的臉色後,不禁訝異的問。


    “慘了”舜蘭的聲音像是要哭了。


    “怎麽迴事?”見她如此,他也大為緊張起來。


    “我不想離開你!”她忍不住抱著他哭得淅瀝嘩啦。


    “胡說什麽,你怎麽會離開我們之歌澤教她給搞得更焦急了。


    “我……我方才遇見高庚王子了,他、他見到我的臉了。”她沮喪道。


    “高庚?對了,今天是一月一次各國質子進宮的日子,你真撞見他了?”


    舜蘭垂點著頭,像是一切都完了似的,整張臉垮得極為徹底。


    “都怪我不好,應該提醒你今日不要到處亂跑的。”他也有些懊惱自己沒有早點警告她這件事。


    她搖頭,“不能怪你,是我自己闖了禍。這下糟了,倘若高庚王子將我在這裏的消息傳迴去,我一定會被帶走的。”她不想離開他,才以為可以永遠這麽幸福開心下去,怎知就撞見不該撞見的人,莫非是老天嫉妒她過得太好,又來搞破壞?


    “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你的!”歌澤的表情變得無比陰沉。


    “但是高庚王子他……”她依舊不放心。


    “這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他語氣雖輕淺,但她卻已聽出殺機。


    “不,你不能殺高庚王子滅口!”她緊急的阻止。


    高庚是質子,隨意殺害他國質子必會招致戰爭,況且他與漆華的事尚未解決,兩件事相加,大宓必定會與他兵戎相見!


    再說,高庚是她同父異母的大哥,她也不能害死他,所以她一定得打消歌澤的殺意才行。


    歌澤心中狠戾的念頭逐漸按撩住,明白她不忍心殺人,更不願因此引起兩國之間更多的問題。他安撫她道:“放心吧,我不會殺他的,但就算是日後漆華知道你在這裏,想要帶走你,我也不會同意的。”


    舜蘭當然知道他是絕對不會放人的,可是她擔心的不是漆華,而是大王,大王他怎會願意將自己掌握天下的“工具”留在敵人身邊,他若是知曉她的下落,定會用盡方法也要奪迴她的。


    唉,也算是逃避的心態吧,自從離開大宓後,她刻意不去打探理會來自大宓的消息,也不知她這一走,宮裏會變成什麽樣?幫她很多忙的瑞紫有沒有被為難……


    “你先別緊張,也許高庚並沒有認出你,又或許他不會多事的迴稟大宓,是咱們多慮了。”他安慰她,但內心已下定決心,若有必要,為了她,他將不惜跟大宓開戰!


    “歌澤,那喚蘭兒的丫頭是怎麽迴事?”一日,在早朝過後,西鄴王歌鏐等群臣散去,卻留下他,一開口便單刀直入的問。


    最近他略有耳聞兒子寵溺此女的行徑,不免覺得過於荒唐。


    “她是我愛的女人。”被父王問起舜蘭的事,他毫不遲疑的迴答。


    皺起眉,“那漆華怎麽辦?”


    “我無意將她迎迴西鄴。”提到漆華,歌澤神情非常冷漠。


    歌鏐眼一瞪,“你瘋了嗎?你不將漆華迎迴來,當初何必冒那麽大的風險去到大宓,還差點命都丟在那裏!”


    “當初的事是一個錯誤的決定,總之,如今我無意繼續錯下去。”他麵色不改的說。


    “你住口!漆華的事豈容你出爾反爾,大宓王不會善罷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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