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黃爺滔滔不絕的與趙琢斯說,又說:咱華陽縣也算出了名兒了,有蔡家的閨女問他劉家要休書,這也是古來奇事,有我賢侄女金巧姐,生意場上的一把手,比她老子都厲害,咱去京裏為那門客的事情無暇照顧與他,劉家乘人之危夥同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去逆我金鄉宦的意思,都是巧姐一個人撐下來的,說到此處我就氣急,怎的不把他劉知縣打死?


    還有今日有多出一位這張氏,說著笑了幾聲,華陽的女子要爬在男子頭上不成?咱這大的年紀了,沒聽說過,你母親在世時,閨門淑女,一些也不敢做那拋頭麵之事,這才是女子該有的,那女子做了男子的事情還叫女子不成?瞎胡鬧,我兒今後不能要這類婦人。


    張素予見劉府大門已經關上對著那大紅朱門說道:拚這咱的命不要,散了這家業,咱要與你拚個魚死網破,州上告不準,咱去府上,府上告不準,咱去京裏,說完叫人抬著楊瘸子的棺材就走了,與趙琢斯打了一個照麵。


    趙琢斯看著張素予道:奶奶節哀,張素予與他點了點頭就走了,趙黃爺道:你這是甚身份與一個死了漢子的婦人說話作甚?你甚時候變的這般情柔起來,沒些體麵來著,後日要去京裏了,熱鬧完了,咱父子倆迴了罷。


    曹氏迴去倒是一點不關心劉知縣,對著劉樂天長籲短歎的,用手輕輕碰了劉樂天一下,疼的那劉樂天怪叫喚,鍾二嫂子道:哥兒指定沒甚大事,叫的這般又力氣,劉樂天道:你說的倒是輕鬆了,你來試試,不知是誰對這咱腿幫子就是幾腳,這地方又無肉包著,隻是鑽心的疼,等我緩過這口氣定要把那帶頭的抓住亂棍打死不可。


    曹氏聽了道:我兒休了罷,今日已是萬幸,幸好為娘的叫人來了,後果不堪設想,等你爹好了,咱就要他與上頭寫歸退沐休書子,當了這些年的知縣了,足夠了,這錢也足夠花了,遣散了這一院子的小廝丫頭子,隻留下小青梅,你阿母,與你胡伯伯,咱幾個人找個靜處住下吧。


    自打你媳婦子離了家,這幾年為娘的心裏不安的緊,再不走,怕是有甚大禍事,你這兒是讓我貫壞了,這迴想起來咱也是罪過大,以前聽著兒媳婦與咱講的,才知她是對的,一沒規勸你爹做個好知縣,二沒把你教好,成了這麽個歪憋的人來,隻是你再歪憋都是娘的心頭肉,就是舍了為娘的這條老命,換你也是願意的,說著就哭了起來。


    劉樂天聽了那話道:你這是說的甚話?為了王巡航的事情,咱家去了多少銀子你不是不知,這銀子都沒補迴來,哪能說走就走的?華陽縣還有些油水,等擠幹在去不遲,你別忘了咱還有貢生在身,隨便去哪個地方補個知縣也是綽綽有餘的,你又隻想到你自己,你光帶著小青梅伺候?怎的不與我尋個丫頭子帶走?哪裏要你與我舍命,咱是要往那年上活的人,又哪裏歪憋了?這些年咱就沒為這家出力不成,成萬兩的銀子拿迴家,不都是咱的主意?娘還不是笑的嘴都裂開了哩。


    曹氏聽了又能怎樣事以如此,定了性兒的人,你就是十頭牛也拉不迴來的,轉過去搖了搖劉知縣幾下,冷不冷的說道:老張頭家的事情怎的弄成這局麵來的?那張氏放了話了,要去州上,府上,京裏告你哩,我叫你些歸退書子你可願意?


    劉知縣道:咱也不知他一個婦道的人家要鬧出這般大事來,他漢子卻為我手下之人打死,曹氏聽了道:老不死的,難怪,強要了人的地,去籠那薑婊子的心,那賴巴生這是那門子的遠房表哥哩,兩個人在床上打滾起來哩,人也跑的不見了,你這心兒怕是碎了幾次了,派人去找啊,那是你的心肝不是,這綠頭巾帶著可是好看的緊?


    劉知縣與劉樂天雖然沒被打成重傷,可都是見了血的,疼的不輕,劉知縣聽了曹氏再一旁嘲諷他說道:書子要寫你寫罷,這知縣做了起來就退不得下來了,這幾十年的錢白花了不成,上麵都不叫我退,你要我退?人家那些做奶奶的都是再房裏與自己丈夫出好主意,你倒好,出這倒包的主意。


    他一個女子能告下咱這幾十年的官白做了不成,這民高官是先要挨打的,她一個細皮嫩肉的婦道人家,經得起幾個板子?帶人鬧事這筆帳咱還沒與她算,想告知縣,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一個王巡航死了咱都無事,死了他一個瘸子又怎的?你當那知府老爺是傻子不成?都是一個船上的人,他不幫我,幫那婦人?


    旁邊的丫頭些再也劉樂天與劉知縣先上藥,進才去請吳先生去了,劉樂天說:平日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手怎的這般重,與爺我弄疼了,又與劉知縣道:爹,話雖如此,那婦人即是說好要告咱,不如咱先下手為強,與知府老爺寫個書子,反咬她一口如何?


    劉知縣道:甚反咬一口,明明就是她誣告本官,說本官打死了他的漢子,又把棺材抬到咱府門外,此等惡毒之事隻有心腸歹毒的婦人才想的出來,快快與本縣把師爺叫來,就叫他如此如此的寫,快馬加鞭的送於知府,一刻也不得耽誤,我叫她告,這天下的做官的都是一樣,誰個手上沒點人命事?要你告準了,還叫官,別的事情不敢說,這事咱心裏一點也是不怵的。


    劉樂天聽著心裏喜歡,忘記疼了,說道:還是咱爺倆想的到一塊,兩父子咕咕囔囔的籌劃著,準備去知府那裏遞書子去。


    張素予過了些日子也顧不得與楊瘸子守孝,怕那劉知縣來找麻煩,把自己該變賣的物品,收拾,金銀,盡數換成銀票,帶著小寶與他爹老張頭真去州衙告狀去了,自己不識字怕人誆騙與他,把那賬房先生聞不二一起也帶上,與那聞不二道:你放一萬個心,咱隻要你看那狀子寫的對不對,不要你摻和咱的家室,與你五兩銀子,吃住一切咱包,至多不過一兩月可行?


    聞不二道:這倒是可以的,就與奶奶走一趟罷,張素予做了兩身男子穿的合身衣物,男子穿的方底鞋,自己裹了腳不甚方便,隻得先穿了修鞋,再把修鞋套進那方鞋裏麵,倒是不落腳了,又去唱的處買了幾個做戲用的男子胡須。


    老張頭見了道:我兒那買些男子衣物作甚?張素予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事情忒不方便,不如扮做男子好些,把這胡須用膠攆在麵上,好叫人看不出來,老張頭道:算了哩,閨女,你這民告官告不得,自己還的挨頓板子,那板子男子都經不得,何況你?


    張素予道:這事我也想過作罷,隻是咱丈夫死的冤,每想到這心如針戳一般,況且那日我去鬧了劉府,他家那惡人能幹休,不如拚了這命不要與他拚了,隻是可憐了咱小寶與爹您了,如是咱有個三長兩短的,我這裏留了二百兩的不動銀,爹爹拿了這銀子與小寶安穩的過日子去。


    老張頭聽了隻是不住的落淚,說道:這還未出師不說不吉利的事情,他劉知縣已是惡貫滿盈,這結果也還說不定哩,收拾收拾吧,女婿是為我才送命的,咱這一條命與他也不是不可的,做了船走水路,連夜去了。


    行了十幾天的路程到了安陽州縣,住下了點安頓好一切,換了男子衣裳,鞋襪,描粗了眉,黏了密密的胡須,還真看不出是個婦人家了。


    叫人寫了狀子狀告劉知縣來著,叫聞不二看了是否是她要告的內容,準確與否,聞不二拿了點了點頭,那些狀子的人道:大爺,我這些狀子的,你說我寫,掙的是墨水錢,你這告知縣雖說平生未遇見,又不是告天王老子,他管的著我這?我倒是敬佩大爺您的氣魄,這做老百姓的不是被逼的急了,怎能做出這告官的事情來,不會與你胡寫,隻會與你潤色。


    自己隻是帶了小寶去那州衙告狀去了,但見衙門前:


    與縣衙比起自是更加氣派威嚴,橫梁豎梁縱橫交錯,上三橫梁藍彩雕繡,橫軸縱軸互相盤踞,坐北朝南,兩座地湧鎮獅,大門之前設照牆影壁,壁後設鼓樓,左中右三儀門,旁邊設一口架著的大鼓,門前左右各兩名司閽。


    中儀門左柱與有柱各有一副用藍底金字的牌聯,左邊柱子上寫到:


    黃皇皇天見表為率!


    右邊的柱子上寫到:


    厚土承德以肅觀瞻!


    中間一副大大的金標字,寫到:


    克己為公!


    張素予見著氣勢,就是男子看了也要打退堂鼓,還不說一個婦人,所以不由的還是唬的心驚肉跳,可是能怎辦,自己變賣了家業,落的這般下場,不就是等這一刻?


    這把生死杜與之外的人,沒有十層也有五層,眼睛一閉抱起小寶就去那衙門裏了,抱起小寶與那高鼓同齊,與她兒子道:小寶聽娘的話,拿起這鼓錘用力打下去,那小寶乖乖的聽了她娘的話,把那鼓錘用力在那鼓皮上一打,嘭嘭連打幾下。


    隻聽裏麵簌簌棲棲的直響,那司閽道:你這大漢子自己不打,偏要這孩子擊打是何意?這小小的身板經不得打不成?這老爺的門上,已是久無擊鼓之人了,今日你聽這裏麵的響聲是要為你開堂了哩,你是哪裏人士?為何跑在這州上來告狀?當地的縣官不與你做主不成?


    張素予頓了頓心道:各位差官大哥,不是被逼的急了,哪裏能這般越級的走來州上,即是來了這裏,必是抱著死來的,請老爺與我帶進去吧,從口袋裏掏出四兩銀子,一個給了那差哥一兩,把四人伺候的笑嘻嘻的。


    那差哥說道:你這漢子雖說小小的,還是知禮的,有道是還沒見閻王,先來謁小鬼,與我哥幾個好,你吃不得虧,走著咱帶你與這小小廝進去。


    進了堂去見刑具在列,王法森森,禁子按次序排列,喊到:肅---靜!上寫明德堂三個大字,知府老爺端坐在堂上,張素予心裏害怕腳下與那老爺跪下磕頭,叫小寶也跪下,那兒子雖不到五歲,此時沒有小孩的頑劣,像是知道他娘在做甚事一般。


    那老爺是前朝的春元,叫做是林步清,如今也是六十以下,五十往上的年紀了,依了朝上的趙黨在此做安陽知府,幾根希拉的胡子,黑白皆有,頭戴明珠烏紗帽,身穿朱紅色團領過膝服,團雲覆屐,一雙鷂子眼,攝人的精。


    林知府道:堂下跪的是何人啊?旁邊的小人兒是能再這知府堂上來的嗎?張素予迴道:迴知府老爺的話,這孩兒隻得四歲多,親人都不在了,知府大人莫怪,請千萬讓她再咱身邊吧。


    那林知府用他那鷂子眼掃了一遍,心道:此男子說話體態全然如女子一般,怎的有這般密密的黑髯?又問說:有何冤屈?狀告何人?把狀子拿上來與本官看。


    張素予把狀子遞與林知府見上麵寫的是狀告華陽知縣劉名文,說是先強占田地,後打死原下清河的楊瘸子,隻因前幾日劉知縣早一步與他稟名此事了,劉知縣那信件上寫的是:


    近日可能有一刁民婦人上來告刁狀,把她漢子的屍體連棺材抬再他劉府門上,做出此等咒惡來,那楊瘸子是咆哮公堂,被人誤打了幾下,隻是些許輕傷,絕不致死,過了兩年才死了的,這其中原委自己並不知曉,還請知府大人叢中與咱斡旋,他日定當厚謝。


    林知府一想到劉知縣信中說的是女子,見眼下這男子口氣,動作神情無一不是女子所為,心裏有絲動容與敬重,把那狀子往旁邊一放,拍了一下堂木說道:大膽,一個小小的眾民居然敢告起你父母官來,你可知告父母官是要把那褲子撥了先挨二十個板子的,你敢嗎?知道她是女子故意的說道。


    這張素予之所以帶著小寶來就是防著這一招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說道:迴知府大人,敢問這打的是何人?林知府道:當然打的是你這擊鼓之人,張素予道:知府大人您問問這擊鼓之人是何人,並非小民。


    林知府正了一眼那帶進張素予的門子道:誰人擊的鼓啊,那門子道:這廝可惡,害我不成,怪道你要叫那小小廝擊鼓哩,迴說:迴老爺是那名漢子旁邊的小小廝擊鼓的。


    林知府笑了笑心裏本就沒想打她,不過是要走這過場,如遇劉知縣,王巡航那種忒歪的鱉人,管你何人擊鼓,打了再說,又正色道:你這小女子也不簡單,今日免打了罷,說是打這小小廝,這般的可愛,叫本府怎的忍心?


    張素予聽那知府叫他女子,知是識破了本身,也不藏著了倒是放開來了,與林知府倒了前因後果,林知府道:你還是個年輕的婦人家啊,雖有這一腔的勁兒,知道本府為何不打你?一是敬你對你漢子的這份情,二是佩服你一個婦人家有這般的勇氣,這堂上的森嚴,就是那惡貫滿盈之人看了也得抖上三抖,也難為你個婦道人家了。


    這官場之上,你民告官已是不得了,哪裏還能指望能告下他?我雖說是一個知府,那知縣後麵也是牽扯的有上麵的人的,如是動了他,這上麵的或許就有人不願,本府何必找這麻煩事?我勸你別些妄想了,本官看你如此也不詐你些銀子,說助你之類的話,如是遇見旁人,叫他失了銀子也告不得這場官司,收拾收拾迴去吧,好生過你的日子,把這事情忘了。


    張素予聽了道:求知府大人與民女做主,這劉知縣不止一件罪過,前幾年餓死了許多人,華陽的百姓被他坑害的慘兮兮的,林知府道:你一個婦道人家管那多作甚,本府問你:敢是你餓死了不成?不是在這裏活生生的。


    張素予道:大人,民女已無迴頭之路,變賣了家裏的所用家業,隻為搬到劉知縣,咱老爺磕頭了,林知府怒道:別說本府沒與你機會,再在此地與老爺我皮纏叫你嚐這拶子的滋味,你不為你自己考慮,看看你這紫俊的乖娃娃。


    又說到:你敢是做過官?你哪裏知道做官有做官的難處?我這快要退的年歲了,家裏有一大群人,難不成陪你這小妮子鬧?貪官也罷,清官也好,脫不過要做為自己打算的官。


    那門子見張素予執意,與張素予道:我說那婦人,老爺難得有這不打人的時候,你見好就收哩,別惹了老爺,林知府擺擺手示意把張素予哄出去,那上來兩個差人,把張素予腳不占地的夾出去了,那小寶看著她娘出去了,連忙蹦蹦的跟出去。


    有人媚道:沒教養的小孩,走了也不與老爺問禮,見她娘老子出去了,爬起來就跑了,林知府道:一個幾歲的娃娃你這廝與他計較甚?那娃娃的天真是你這等人能知曉的?有哪個婦人家能如今日這個婦人一般的膽識?你看她雖怕,還是去做了,這叫做甚?這叫做是知難而上,如是男子便是個可造之材!


    那人聽了道:知府老爺說的對,咱狗眼看不來人。請看下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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