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船家是阜門前開舠船的刁賴狗,平日使那小舟在華陽縣的湖麵上運送來往的買賣人,接了劉知縣這活,想到:我人都賴狗賴狗的叫我,每日隻得幾個銅錢,甚時候是個頭?今日想我刁賴狗也發了這筆橫財來,做了這活,咱棄了這水上的毛毛利,做個大營生起來,這腰包鼓了,說話也硬氣。


    刁賴狗先駛他那艘小小的葉舟去了困獸潭,把那葉舟用麻繩掉好自己先爬去那艘大舸上去,再去船上找把那葉舟縋將到大船上去,見那大舸高大如樓,底尖首尾高昂,兩側護板如密,心道:這船是哪個東家的便是不要了?與我也好,看這大舸與我那葉片船哪裏有可比之處?


    不如做了這不要本錢的事情,這大船每日也可賺的幾兩銀子,哪還要自己動腦子想做甚營生?這現成的就是了哩!又無人認領,這人多半是全部死絕了的,這不是老天與咱的船?把這大船占為己有也是好的,咱光棍子一個,去到哪裏不是去?


    上了大船把前後處的巡杭白紙燈拿來用火折子燒個幹淨,倉內的血跡也用湖水抹淨,那帶血的簾子也拿出來燒了,自己再去買就是,出了華陽縣,去請兩個水手夥計上來,這事不就成了?


    自己一人行棹掌舵把那大船開出華陽境外了。


    劉主席派人去看了那船確實不在困獸潭了,心裏著實高興了一番,又找了幾個差哥四處尋這河流去找那屍體,自己身體找了吳先生來調理,那流屎尿的毛病,一天也隻得一兩次了,準備找到了屍體就往上麵報了。


    等著刁賴狗來與他迴話,把那船停去哪處了,左等右等也不見人,隻好先去找屍體,隻要那船不在華陽自己也有話說了,倒是不甚關心去哪處了。


    原來這屍體順著下流往下順去,漂去大江縣境內了,三具屍體被衝在大江縣水頭岸坡的江家大院處,那水頭岸是附近漁民晾曬新鮮魚米之地,那日個有人叫江瘸子的漁民在此晾曬濤魚,取那濤魚幾小尾喂那幾隻黃狗兒,那狗兒不停的亂吠,江瘸子疑心是否有人偷魚幹,拿上了自己的拐子去四處查看去。


    見河岸上三具被泡的腫脹的屍體,已是不成人形,分辨不出來,隻有那少長的臉蛋倒是看的分明,江瘸子看了嚇的拐子扔去一邊,一杵一杵的跑了,他媳婦子也在那邊曬魚幹,問江瘸子發生甚事情了,如此著忙?


    江瘸子道:那岸上有三具泡發了的屍體,不知是誰的?咱們快去報與裏長的得知,見了裏長顛三倒四的說不甚清楚,那裏長道:哪裏的屍體?在我江家大院不成,你舌頭縷直了再說,江瘸子定了定心道:就在咱平時曬魚幹的水頭岸上,您老快去看看吧,今日咱的幾隻黃狗亂吠,還以為是偷魚幹的,不成是三具認不得的屍體哩。


    那裏長隨江瘸子去了水頭岸邊看了那三具屍體,雖屍體腫脹看不出甚樣子,那衣著還是體麵的,料到可能不是平常的人家,說道:這事報與咱也決定不得,不如找縣官大人吧。


    現咱們找三個抬死人的架子,與他們放在架子上,抬去一邊讓大人來處理,不要把他們放在此處衝刷了,想不是遇見歹人就是被風浪治死的,縣太爺先出牌差了幾個人,把三具屍體抬去衙門檢驗,找了個老驗屍的,前去查驗。


    那驗屍的把屍體通身看了個遍,說是先被人用刀劍殺死,再拋入湖裏的,大江縣的縣太爺姓汪名為仁,大多數時候與那大官小官都差不多,無非貪官汙吏罷了,王巡航前段日子才饒過華陽縣,去的他大江縣。


    汪為仁與了王巡航東平西湊的挪了三百二十兩的銀子,也是在冊子上與汪為仁批注了有待觀察,年輕尚有為的批語。


    汪知縣與驗屍的道:是殺人拋屍不成?驗屍的道:正是如此,太爺下來看看這看的清楚麵容的屍體上,頸脖處有一刀明顯的刀痕,已被大水衝刷的不見一絲血跡了,隻是皮肉之處,不見合攏。


    汪知縣看下堂去查看那三具屍體,這不看不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不是巡杭大人的長隨少長哩,那兩具是誰的?莫不是巡航與少重不成?光是想想也讓那汪知縣冒冷汗。


    汪知縣道:這屍體是誰發現的?差人道:是江家大院的人,具體是誰咱不知,心裏隻是叫苦,怎的這要死死在我竟內作何?咱這縣官才做兩三年,怎遇見這種不吉利的事情?


    忙忙的叫退了堂,下去與師爺商量對策了,汪知縣道:那三具屍首中有一具是巡航大人的隨從,師爺道:老爺敢是沒看走眼?記得住?汪知縣道:再我大江縣吃喝了一個把月,每日都是我作陪有看晃眼的?


    師爺道:果真如此,怎的分辨就是巡杭老爺,是別人也可?就是同時被殺,也衝不到一處去,是別人也不一定,汪知縣道:管他是誰,這長隨死在我大江縣不是好處,我還這麽年輕,斷送了前程不成,快快與我想哥對策出來,師爺道:要想對策也容易,隻是這是麻煩,要交老爺跑一趟,汪知縣急道:麻不麻煩不中用,有對策就行。


    師爺道:這屍體是順河衝過來的,不是在咱大江縣死的,老爺與你何幹?咱上臨的縣是麻省縣與華陽縣,老爺大可把這事歸結於他們,告知厲害不為他們不怕,朝廷查下來,也有上麵頂著,挨不著老爺的。


    汪知縣道:那要怎的做才好,師爺道:這事情越秘越好,縱然與華陽縣麻省縣無關,咱也要把他們惹的一身騷,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哩,三人受力,總比一個吃罪的好,把這罪責分攤開來,一人一點,兩人兩點,三人就是三點,哪裏還有甚大罪過?


    汪知縣道:此等妙計多虧師爺,所謂法不責眾不過就是這樣哩,師爺笑道:然也!又道:這老爺怕是要親自動身去這兩縣,這就是麻煩之處了,汪知縣道:不甚麻煩,隻當遊水而已,隻是定要師爺作陪,先去哪縣為好?師爺道:華陽是大縣,那知縣早有耳報,是個耙家夥,離著咱遠些,說不定事情就出在他處。


    汪知縣道:那三具屍體怎的處理?這大夏天的,師爺道:這事咱倒是忘記想了,說道:要做這邊就顧不得那邊,凡事沒有十全十美的,保住咱老爺的官最重要,兩害相權取其輕,把這三具屍體掩埋了得了,汪知縣道:也隻能如此了,咱不想擔這巡航老爺死在咱處的大責。


    師爺又道:這次出去凡百的依我的話,自有道理,先去迴迴那劉知縣,是不是他縣出的事,我一問便知道,省得去麻省縣了,汪知縣道:一切依梁師爺為命,梁師爺道:雖說比這老爺再官場上多混了幾年,但是你我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如有風浪來過,老爺遭殃也是我遭殃,不如為老爺策馬隨蹬,抱草銜環,老爺高升必定忘不了咱,這兩年老爺對咱不薄,這都是做師爺的該做的,切莫說為命之話語哩。


    來了華陽縣,直接亮明了身份,劉知縣把汪知縣與梁師爺帶進衙門的會賓室裏。


    汪知縣看了那衙門比他大江縣的威風不少,心裏少不一陣歎息,何時才得這般威風體麵?他大江縣比不得華陽縣,同為知縣這地方不同,人力財力自是不同,天公老爺造物的日子,有好有歹這是非人力所為的,你要去好去處才有這好日子,這貧瘠的土地再加上貪官汙吏的橫行,哪裏開的出甚好花來?


    梁師爺直接開門見山,與劉知縣磕頭行李,報明來意,說道:知縣老爺這地方好,有山有水,劉知縣道:二位來此何意?上麵沒說有甚大事,這各縣分管各縣的事物,你我互不相幹,大江縣是個好地方,有魚吃,進來本府也是周轉不過的,梁師爺道:大人別急,今兒行了這遠的路,也不是與大人討要幾個銀子的。


    劉知縣道:不是要銀子為何?梁師爺道:老爺與我老爺同為知縣,為何陷害與我家縣太爺?劉知縣道:你說甚?這平白無故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去,陷害你老爺作甚?梁師爺道:巡航大人與他兩位扈從被賊人殺死,順入我大江縣境內,這河流從你處蕩過來,敢情不是在你華陽縣已是被人殺死了。


    劉知縣聽了天靈蓋都是冷的,又開始流尿了,幸好今日好了大半,人家不曾聞見,屁股下又夾了厚厚的棉布,那梁師爺與汪知縣還不知,劉知縣慌了蹄子道:不要胡說,巡航大人哪裏是在咱華陽出事的?這上遊盡可多了,沒得是我華陽飄過去的?


    梁師爺看劉知縣的神情麵貌十有八九肯定這事情就是出在華陽,繼續說到:大人莫慌,咱這是親自來了,就是商量對策的,沒有寫信與你就是怕叫有心人截了去,這是大事,咱不可能一個縣抗住,即是你華陽縣死的,又飄去了咱大江縣,咱們兩個縣平攤這事情,現在朝廷還不知這巡航遇了難,趕在朝廷派人下來追查此事前,我兩個縣一起上報朝廷去,你說成不成?


    劉知縣沒了劉樂天在旁,就如黑夜沒了燈籠一般,看不甚清楚,自己六神無主被那師爺誤打誤撞說對了,想認栽又不敢,說道:兩位先等等,咱叫我兒出來洽談洽談。


    去書辦處唿了劉樂天過來,說是屍體去了大江縣,人找上門來了,知道是在我處被人殺死在拋如湖中的,劉樂天道:爹你認了不成?劉知縣道:還沒就是喚你前來商量哩,劉樂天道:去他娘的,船已是不在我處,那屍體他說從咱華陽出來就出來不成?咱與他來個抵死不認,他若是有點關係得去那地方做知縣不成?


    劉樂天去了身子一縮,坐在那椅子上道:屍體是在你大江縣找著的,跑來咱華陽栽贓不成?你好大的臉,趕來這裏胡說八道?你說是我華陽境內殺死的,證據呢?青天白日的叫你這樣黃口胡說,要我說的話,流水的上報朝廷這事情就了了。


    梁師爺道:你不願意,我不願意,咱來個魚死網破也好,依了你寫了書子上去朝廷會怎樣想我汪知縣?一個好好的巡航大人死在我處,有甚好的?你如是不認賬,咱去你那城裏打聽去,如是有點甚風聲拚了知縣不做了,也要上告與你,知府,知州,都可。


    劉知縣道:切莫發火有甚事情好好商量,咱且問你那屍體你們如何處置的?梁師爺看了一眼汪知縣道:埋了,劉樂天見事態不好控製隻好說道:既然埋了這事情就好辦了,你們也不要非說這屍體是從咱華陽下來的。


    梁師爺道:你想怎的?劉樂天道:屍體都埋了死無對證,不如就此瞞了下去罷,梁師爺道:不脫,一個大活人,朝廷遲早要追查下來,知道的人多,不止衙門的人知曉,裏長相約都知道,依了我的辦法還是在找個人與咱們一起承擔才得是好的,咱們雖不是同縣好歹也是同州的,何不扭成一個粗粗的麻繩,也不管屍體是從誰處順來的,統一了口徑就說是被浪打翻的這不就對了?


    劉樂天思考樂半響道:這主意倒是與咱一致,隻是這與知府的書子怎的寫?梁師爺道:就說巡杭大人不知何時被水浪打翻人與隨從一個被衝到我大江縣,一個被衝到華陽縣,還有一個在麻繩縣,這不就三家平攤了哩,哪裏有甚帳與咱們算的?


    劉知縣倒是覺得這主意不錯,本等是這三具屍首都準備自己報了上級的,現在有兩縣與咱平攤,覺得怪好的,也就爽快的答應了,說道:這是誰想出的妙計來這?好謀略好謀略。


    汪知縣道:這麻繩縣怎的處?劉知縣道:這點你不消擔心,這縣的知縣以我為尊,咱寫一封信去與你,你帶去麻繩縣,他看了定當照做,汪知縣道:還謝過劉知縣成全,劉知縣道:一根繩上的螞蚱,都一樣。


    果然麻繩縣的知縣看了劉知縣的書信就照做起來,加上他自己也害怕,受了那梁師爺的蠱惑,應承下來。


    巡杭大人的死,本就是劉知縣的責任,最後饒來繞去的,反倒叫兩個知縣與他一起扛這事,後來這三個縣的知縣都說發現了一具屍體,由於天氣炎熱把那屍體埋了,無外乎就是三人分攤責任,都給了知府書子,知府見事體大又給了總府,總府直接給了朝廷了。


    如是在同一個縣死了巡杭,倒是好處理,找人下來查辦就是,如今是這一具屍體,那裏一具屍體,別處還有一具,弄得那朝廷的人著實為難起來,所謂一罪同罰,不能同時免了三個知縣的缺,哪裏一時湊人去?倒不如把事情擱淺一下,這樣這劉知縣倒是又安心做起他的縣官來了。


    一個死了的大官巡杭都還把那劉知縣搬不到,說他是福星高照也好,還是死亡前的迴光返照也好,可見萬事萬物都有他的克星,這王巡航那麽大的官職都暫時還克不到他劉知縣,所謂這天要你亡,必叫你忘乎所以,就是這也奈何不了咱,還有甚事情能搬倒咱?


    無妨!這種髒官黑吏自有能收拾他的人,你道是更大的官不成?非也,古語雲:大吃小,小吃少,少吃微,那這天下的芸芸眾生皆是微,就無甚用處了?這螞蟻扞大樹,蜉蝣聚長空的事情也有,就看你這螞蟻,蜉蝣有無膽識?有無見地?


    隻是這一人一出,要叫著劉知縣盤根錯節幾十年的心血付諸東流,不僅保不住命,劉家從此隕落,是否會有另一番新天地出來?


    書中最開始就交代了劉知縣把黃門巷老張頭那幾十畝地,不由分說的交於賴巴生去做了,害的那老張頭無吃無喝,去清水河下街找了自己的女兒去,與自己的瘸子女婿三個人過活。


    老張頭的閨女姓張名素予,人才不頂好看,絕對是齊整的一個體麵人,體格偏豐腴,把頭發梳的光光的,時長穿一件水清色袖袍,腳也不甚大,眼眉之間又堅毅又柔和,農家長大的女娃娃吃過苦,不矯情,甚事情都肯做,為人孝順,賢惠,唯一一點就是此女不喜與人交談,平日就是與他丈夫,爹爹說話。


    清水河下街都是住的窮人,平日婆子婦人,不是圍著鍋邊,就是閑了幾個婦人聚在一起東家長喜家短,開始這張素予也要上去與他們說說,後來覺得話機不對,也不費心與他們來往了,那婆子婦人嘴裏討不得好出來,見你離了群了,整日再你後麵指點,自然也就成了人背後白話的對象了,這張素予也不去解釋,你自說你的與我半點不想幹。


    你別看他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自從嫁給了這瘸子,把家裏打整的有調不亂的,與那瘸漢子出主意,把整個清水河的鐵匠生意全部籠來做了,更是把那些婦人的妒忌起來,後來與那漢子說道:你這打鐵賺不得幾個錢,不如打銀子金子,做個金銀匠人也可,咱跟你不求富貴,隻求咱一家人好好的,得了多餘的銀子,搬出去這清水河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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