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姐兒拿了休書迴了自己家裏,見了她母親白氏說了其中原味,白氏道:你婆婆可知?蔡姐兒道:我沒與婆婆知曉,以後她自會知曉,白氏道:迴來好,你們不是過一輩子的人,做娘的看那劉名文,劉樂天沒把你當自己人,早迴來些才好哩,白氏怕蔡姐兒心裏還有劉樂天要出言寬慰,說道:天下男子盡多,你又還沒甚牽掛,人又年輕貌美的,怕甚?蔡姐兒道:這休書是我自己要的,哪裏對他還有一點留念,娘不需說話寬慰我,與劉樂天在一起時年少無知,喜他的麵皮,不曾想他會是這種人。


    說著就要去找他哥兒蔡源風,與他去趟劉家把她的東西搬迴來,白氏道:一來一迴也要一日,明兒再去,你哥兒今日也不在,你爹在外麵與小斯些煮粥吃,進來吃粥的人少了許多,眼看這災禍是要熬過去了,人少你哥兒就去與人比劃去了哩,說不得要到晚飯的時間才迴來,明日與你哥兒慢斯理的去,免得忙中出些甚錯,蔡姐兒道:也好,今日也是來不及的。


    劉府那邊葉姨見蔡姐兒走了,還得了劉樂天的休書,想到今日這一跪也是千值的萬值的,自己就快要變做正妻了,挺起個肚子與劉樂天道:休書已些,這下是再沒賬的事情了,甚時與俺說與婆婆得知,好於俺扶了堂去,劉樂天道:這自古都是男子休妻的,今日怎的被這妻強著要休書?心裏灰頭搭腦的,不知哪裏不對勁,心下後悔的不得了,想到不該寫那休書,曹氏哪裏不好交代,自己又做了不是丈夫做的事,被個蔡姐兒問這要的,犯了他的麵兒,心兒了,不甚耐煩的與葉姨道:隨你,你想甚時間就甚時。


    葉姨風火的去與壁間的丫頭子們道:蔡姐兒以是叫你們大官人休棄了哩,以後俺就是劉府的少奶奶了,想想你們以後得日子,可是要奉承著俺,不要惱了俺的脾氣。


    蔡姐兒那幾個胖丫頭子與妙廚娘聽了不敢相信,說道:怎麽這麽一會子就休了咱姐兒了?箏兒道:咱們要去與奶奶說去,葉姨道:快去,俺不攔著你們,你們不去婆婆怎的知道,免得費俺口舌,你們去說倒是好的,幾個丫頭子出去告知曹氏了。


    葉姨看著小節兒道:小賤人今後有你好果子吃,你還想做妾不成?除非俺死,休想,留在房裏伺候哥兒已是大恩惠了,俺做了這劉府的少奶奶,把你這騷包貨賣與私窠子家,讓你騷個夠夠的,不看看自己是甚下賤貨,要與老娘輪把子哩,小節兒隻得把葉姨盯著,臉上被葉姨掐的青紫青紫的,見蔡姐兒走了,出去與劉樂天哭哭的賣嬌,叫劉樂天看她的臉。


    劉樂天見問這是誰弄的,把我好好的樂姐弄成這樣,小節兒哭道:說是葉姨用指甲使勁掐的,葉姨道:俺用手去掐她作甚,還是俺說與她改名的,這般大度又去掐她?沒得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哩,明是她自己掐的自己,要你看著可憐惜疼她,等俺做了正妻,她好做妾哩,小節兒呸的一聲道:俺自己哪裏不掐要去掐那要命的臉蛋子,劉樂天道:剛才還好好的,這迴子怎的這樣?不要爭了哩,爺煩著哩,明日與咱樂姐買些頭飾帶帶,這青青的過不得幾天就好了,爺又不嫌棄的,做算罷。


    幾個小丫頭加上妙廚娘去見了曹氏,曹氏聽了又跺腳又罵人的,從那腦門兒頂上差點沒冒出煙兒來,一個勁的喘粗氣,叫上了鍾二嫂子與小青梅幾個丫頭子去找劉樂天了,一屋子人見曹氏來了,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兒,曹氏問劉樂天道:你真些了休書了?劉樂天道:是她強這我寫的,說自己在外麵養漢子哩,這個忘八哪裏是我能當的?曹氏道:糊塗,她是激你的,快快去蔡家請她迴來,劉樂天道:說出的話,潑出的水,白紙黑字寫著哩,我是堂堂的男子做不出那等事情來,她自己說是覆水難收,料定不會迴來,還去做那下臉的事情幹甚?曹氏道:王八羔子,你不去我去,劉樂天道:去了也是白去。


    鍾二嫂子道:我的哥兒,俺是你的娘奶子,從小看你長大,少奶奶那般好的女子是你對不住她哩,哪裏有甚福氣了?劉樂天道:這是哪門子的福氣,爺不要,有雪兒與樂姐陪我就是齊人之福了,哪裏還要她的福氣,曹氏道:誰是樂姐?怎麽取這個名字?劉樂天道:是她自己與自己取的哩,就是雪兒房間的小節兒,小節兒與曹氏下跪道:迴大奶奶的話,哥兒說要收咱進房,不是咱叫哥兒收的,曹氏忍了氣道:你可知這是你哥兒的名諱,一個做下人的怎麽敢不避諱你主子的名諱?往自己身子上取?我可曾打過你?小節兒道:大奶奶從沒打過俺,俺不懂事不知名諱這事,求大奶奶原諒。


    曹氏道:你收房這事咱不怪你,你從小跟在咱府上長大的,隻是你今日敢用你哥兒的名諱,明日保不得惹出甚事體,你哥兒寫了休書已是把咱氣的要死不活了,也在沒甚力氣打罵你了,隻是你大了這劉府留你不得,過幾日與你打發個人家,出去做人媳婦子去,你要做妻就與你挑個將就人家嫁了,你想吃香喝辣就隻得與人做填房的,外室,小妾你自己選哩,小節兒聽了哭道:大奶奶俺不願出這劉府,把俺隨便打發得去洗菜燒火俺都願意,隻是別趕俺出去,曹氏道:你這丫頭子,咱還不知道你哩,一身的反骨傲氣,卻是個正經人,不似其他丫頭那般下作,如是再不答應與你賣去北邊做妓女。


    小節兒這才知道蔡姐兒說那樂姐之名不妥之意,隻是還沒叫幾次,就被曹氏知道,使了眼色讓劉樂天為自己開口,曹氏看在眼中哪裏不知,這機靈聰明之人,偏要為這聰明勁兒受罪,到如今你還做這些把戲作甚?雖說王侯將相並無種乎,你既無大智慧,做下人的就要有那下人的樣子,如是太機靈中間就要生出是非來,覺著自己聰明又有模樣,不知甚叫韜光甚叫同塵,做起那機靈的勁兒,生怕別人不知一般,這樣的人不僅無甚智慧,後麵更是一塌糊塗。


    曹氏看見小節兒與劉樂天使眼色,劉樂天剛想說話就被曹氏截住,罵到:忘八羔子,為女人生為女人活,沒正形的,劉樂天道:這話說的好似咱不是從你那裏屙出來的一半,氣的曹氏兩眼冒火,罵小節兒道:都要出府了,還要與你哥兒私眼子,你是當咱是瞎的不成,成可惡的丫頭子,你生來就是丫頭的命,翻不得上天,本想把你許給人家做妻,前幾日來了個蠻子官,與老爺閑談時間說是要娶個小的好生養,你就去那蠻地好好享受去,不識抬舉,任那小節兒哭喊也是絕對不理的,曹氏走後,喜得葉姨拍手附腿的,與小節兒道:你這名兒取的好哩,咱好心說唿你為喚姐,你不聽,俺哥兒就是被流去那蠻地,聽說那裏瘴氣衝天,有毒巫之術,那船還沒開去人就死在半道上了哩,你這迴怕是要往天上去樂去,小節兒用手蒙住雙耳搖頭不肯聽,哭哭啼啼的往外麵跑去了。


    曹氏與鍾二嫂子商量要去蔡家勸蔡姐兒迴來,鍾二嫂子道:奶奶不妨過幾日在去不遲,你沒聽見哥兒說是咱少奶奶問他強要的休書哩,哥兒不知說了多少的話去淘氣少奶奶,少奶奶定還在氣頭上,咱們再去不是火上澆油哩,曹氏道:你少奶奶怕是不會與咱紅臉說話,鍾二嫂子道:少奶奶是不會,她那般周全的人為甚拿了休書不與你說知?這是有心避諱大奶奶您哩,等她過幾日心裏轉還轉還,咱再去才是好時機,今兒就去絕是勸不會少奶奶的,曹氏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這個道理,咱半月後可去,鍾二嫂子道:這時候的得差不多了。


    到了第二日蔡源風與蔡姐兒進來拿行李,披頭撞見劉樂天,劉樂天道;都是休了的人了,還迴來作甚,沒得是迴來拿咱劉府的銀子,物件?蔡源風道:迴來接咱姐兒在劉府養的野男人哩,就在內屋,你怕是還不知哩,跟咱過來看看,劉樂天跟了蔡源風的屁股後麵就走,蔡姐兒道:哥兒咱拿幾件衣裳與書本帶上他作甚?蔡源風道:你不管,讓他監視著咱拿哩,怕拿走他劉府的臭屎些。


    去了東麵劉樂天道:不是進內屋看哩,怎的進來這裏?蔡源風道:你往那邊看那是甚?指著蔡姐兒那屋外的夾牆叫劉樂天使勁的看,從後麵冷不丁的一腳把劉樂天踢進那夾牆裏去,用的勁兒大,又是練拳腳的大漢,那夾牆約摸隻得半尺之寬,劉樂天在擠進夾牆裏麵出不來,屁股向後身子不住的向外擠,像個蠕蟲一般扭捏不斷罵到:哄我說裏麵有野男人,把咱一個大漢子用腳使勁踢進著牆麵,和你妹子一般兇頑,寡光棍子,有人生沒人養的,這大年紀了一個像樣的女子也討不到,丟你屋裏的先人,蔡源風道:這是誰在說話,怎的一股屁味哩,這人說話用口說,怎麽沒見到口哩,撅著腚用屁眼子說屁話哩,蔡姐兒道:哥兒咱不理他去與咱搬書去。


    與蔡源風上了樓了見了葉姨也在,見了蔡姐兒還叫了聲少奶奶,蔡姐兒道:以後你就是這劉府的少奶奶了,不需叫我,這迴來是帶幾件我穿的衣裳,與那一架子的書的,你不必驚慌,蔡源風把蔡姐兒的書本統統的搬了個空,收拾了幾件衣裳搭訕馬車就走了。


    劉樂天在那夾牆裏叫的天動地撼的,罵到都是死人莫?一個都聽不見也看不到哩,咱再這縫兒裏受罪哩,看咱出來不打死你們些小賤人,蔡姐兒剛走曹氏就來了,聽見罵聲往牆縫處看去,又看不見正麵,撅著皮膚在那罵皇天,曹氏道:裏麵可是樂兒?劉樂天道:娘你再不來咱就要死在裏麵了,曹氏道:怎的進去的,這麽窩憋的地方,小孩進去都困難,這大的人了,跑去裏麵頑甚?劉樂天道:我沒事跑去裏麵捉蛐蛐頑哩,是你那好媳婦子的挨千刀哥兒把咱用力踢進來的,編了個好話來哄俺,曹氏道:這蔡家兒郎來了,咱媳婦子也是必然迴來了,人再哪裏哩?


    劉樂天聽了更是氣急敗壞,說道:你兒子還在裏麵出不得來哩,你還不叫人來把咱弄出去,這時候關心他們作甚,不定拿了咱劉家的東西走了哩,曹氏也沒理劉樂天往那樓上走去,房裏四下找人不見蹤跡,葉姨道:婆婆你後腳來,他們前腳剛走哩,曹氏道:這必的是與咱姐兒無緣了,不然都來屋了這麽這般湊不到一塊兒去,心裏料到不是好的兆頭,忽然記著劉樂天還再那夾牆裏,與葉姨說道:你當姨姨的也不看看自己漢子再哪裏哩,叫喚了這半天你不知哩,還不叫人去看看。


    葉姨見劉樂天在牆縫裏,伸手要去拉劉樂天,劉樂天見不知是誰在拉他,罵道:出來打的你跳,葉姨道:俺又沒聽見,怎的知道你在這裏?劉樂天道:你快別拉動了胎氣可不好了,咱以為是丫頭子哩,叫小斯過來。


    來了幾個小斯,牆縫又窄,人又進不去,隻得在後麵抱住劉樂天的腳,上半身卡住動不得,隻有那下半身還可鬆鬆,進財把劉樂天的腳往外拖,又是不是力氣,兩隻手拖住腳,自己的一隻叫登在那牆上,使勁的往外拉,疼的劉樂天說道:你把咱當麵團子哩,那裏那麽好拉的,拉不得了,叫人來把這牆拆一麵哩,進財道:把這牆兒拆了哥兒說不定得埋在裏麵,到時候可更是不得了的事,曹氏道:放你的狗屁,阿彌陀佛,三隻腿的奴才。


    進才被曹氏一罵,也不管劉樂天疼不疼使了吃奶的力氣使勁用蠻力外出拽,劉樂天疼的直罵娘,倒是不知那曹氏聽了麵上掛得住不,又叫了一個小斯過倆一人拉住劉樂天一隻腿,進才道:哥兒你鬆動點把身子稍稍側一下,我與潘子用齊力一下就拉你出來了哩,劉樂天道:你們可仔細點,把身子稍微側了側,兩人這才從那夾縫裏麵把他拉出來,不免的又是一陣牢騷加臭罵。


    過了兩日劉知縣那來訪的蠻子官,果然是去劉府把小節兒領走了,一身肥肉,約摸有六十歲上下,比劉知縣都還不如,滿臉的大痦子,咪縫眼,穿一身圓領長袍,一個毛邊褂子,頭上帶一頂鵝絨耳帽,色眯眯的看著小節兒,搓了搓手與曹氏說道:多謝奶奶美意,此去路途遙遠,今兒我去與她多買幾身衣裳,頭飾與她裝扮體麵一番,小節兒兩眼淚汪汪的,都在節骨眼上了,還再求曹氏不要把她送與那個蠻子官,曹氏道:你是享福去了,他那地朝廷都不甚管教,那官在他們當地如土皇帝一般,你還怕甚?有你好衣裳好頭飾帶,臨走的時候那蠻子官還與曹氏了七八十倆的銀子,可憐那小節兒就這樣去了那蠻荒之地了,冬日朔風吹,夏日驕陽侵,民風彪悍,與這繁華地兒大為不一。


    那小節兒走時候,劉樂天撅了腚把門開了半條縫,在那看了看,往這小節兒與那蠻子官越走越遠,心裏倒是也沒甚難過的,如是喜歡的緊,哪能要曹氏這般?早去曹氏房間打滾去了,那曹氏又怎會把小節兒送去遠遠的地兒?小節兒心裏那叫一個怨哩,他恨那劉樂天一句話也不肯為她說,又恨曹氏心狠,更恨自己心裏不安分,要想著去抱大樹,想來想去把這一切都恨到葉姨頭上,心裏咒罵葉姨不得好死。


    問那蠻子官道:這一去要多久哩,那蠻子官道:如遇順風差不多五個月左右就到了,小節兒道:你可要對我好?蠻子官道:我這一把的年紀了,死了妻子的人,家裏隻有幾個兒女,你這青春少艾的,我知道你看我不上,大戶人家的丫頭,心氣高,喜那權勢美少年,可我家裏盡勾你吃用,一切都聽你的,你使性子我隻當你年紀小與我頑笑,你好的就更好,不好的在我這裏也是好的,再我們地兒,又那土官,屋裏連天的田產想把自家女兒與我填房,我都沒要,就是想找個人傑地靈之地的可人兒,就是丫頭子也尚可,一路見你撅了嘴,你哪裏不滿意?小節兒聽了那蠻子這樣說,心裏雖恨倒是也寬慰許多,就是不知眼下這半老的漢子心口如一否,如是像劉樂天一般,她也隻有往湖裏跳,往梁上掛了。


    想了想又問道:我過去是不是做正妻?蠻子官道:正妻倒是不可能的,家中有兒,怕是不好辦,小節兒道:正不正都無所謂了哩,隻要你對咱好就是,又問道:老爺你叫甚明兒啊?咱怎的稱唿老爺?那蠻子官道:你叫我裴老爺就是,小節兒道:以後老爺就是咱的天了,咱會對老爺好的,咱少奶奶常說既來之,則安之,咱也不傷心了,看著一船與她置辦的衣裳,幾件稱心的手飾,心裏更是鬆了不少,此去是享福的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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