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道理其實也正是周氏所言這般,她總是要出嫁的,難不成一輩子在家做個老姑娘


    豐鈺歎了口氣,手指收迴袖中乖乖任周氏折騰。


    袖子裏的珠鏈手串順著小臂滾落到腕上,豐鈺突然怔住,咬了咬下唇。


    周氏上迴給她戴的那對紫玉鐲子,似乎落在安錦南榻旁的小幾上了。


    一路心不在焉的乘車,不知怎麽想到安錦南和嘉毅侯府就覺得十分煩亂。


    怕是欠的人情太多,那人又明顯瞧她不起,叫她心裏難以抑製地不舒坦。


    天氣晴好,眼看是重陽,今兒見麵地點定在宏光寺裏。


    對方是上迴那位五嬸娘的娘家親戚,姓應,父親在京為官,為奉孝祖父母,他和他娘親都沒隨赴任上。


    進香拜佛後,豐鈺隨在豐三太太身後,和那家的姑太太一並到廂房裏頭吃茶。


    豐鈺眼觀鼻鼻觀心,任對方長輩悄悄打量她。一一迴答些尋常問話。


    應府一早打點了寺內,後麵專僻出一間院子招待他們這些女眷。


    待屋裏說得差不多了,周氏借故進來,朝豐鈺抿嘴一笑,與眾太太行了禮,告罪道「家裏帶的東西找不著,借鈺妹妹過去幫找找。」


    這時候能有什麽東西非豐鈺出去找尋不可


    自然是她未來郎君。


    說得一屋子人都笑了,紛紛催促她「快去,快去」


    豐鈺再如何沉穩,終是個沒經過感情之事的姑娘。除當年和文嵩那點朦朦朧朧說不上是依賴更多還是習慣更多的模糊好感,在這方麵,她幾乎是一片空白。給眾人嘲得臉頰微微發燙,硬著頭皮行了禮走了出來。


    周氏朝她努努嘴,立在迴廊外頭能瞧得見院外不遠處的一片銀杏林。


    如今深秋已至,銀杏葉遠看一片金黃,似半山重漫一抹金色雲霞。


    筆直挺拔的樹下,立著同樣筆直挺拔的青年。似感知到有人瞧他,轉過臉,朝廊下的豐鈺看去。


    那青年生得濃眉秀目,穿一身霜白儒衫,寬袍大袖,躬身朝她拱手致意,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種朗風霽月般的名仕風骨。


    文嵩段淩和等於他相較,怕也還遜色幾分。


    書香裏熏陶出的溫潤清濯,自縈不染凡俗的雅韻。


    可不知緣何,豐鈺似乎突然不緊張了。她平靜迴禮,朝他點一點頭,便扯住周氏的袖子迴身離去。


    應瀾生瞳孔微縮,愕然立住腳步。豐家姑娘隻堪堪一顧便走,是羞澀,還是沒瞧得上他


    未免太匆忙了些


    周氏拉住豐鈺的手,將她止住,神情亦是微訝,「你,看清楚了應瀾生在樊城,被稱作無雙公子,你可知是何意」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她自知。


    「你」周氏湊近她耳畔,低低地道「便是留在廊下,和他說說話也使得。應家安排妥善,沒有外人」


    豐鈺點點頭「於理不合,瞧過了,我心中有數。」


    周氏見她垂頭低語,隻當她是羞澀難當慌忙逃路,抿嘴一笑,攜她手一同步入廂房。


    屋裏自又是一陣笑語,應家來的是應瀾生的姑母,對豐鈺印象甚佳,不好打趣問她瞧得如何,隻扯了不少應瀾生的趣事來說。


    「幼時就有個外號,叫小學究,原是當時那先生說錯了典故,以為座下都是小兒,便是錯了也沒人知曉,誰知遇上我們瀾生,隻比桌子高一點點的個頭兒,攥著筆,仰起小臉正色道先生錯了,那先生窘得不行,自知糊弄不了我們瀾生,第二天就灰溜溜告辭去了,你們說可笑不可笑。」


    又看著豐鈺道「這孩子自來潔身自好,身邊從沒什麽好賭好酒的狐朋狗友,鎮日不是讀書,便是寫字,下人們也約束得規規矩矩」


    這意思是說,他身邊沒有妾侍通房,也無尋花問柳的不良嗜好。


    豐鈺垂了頭,隻聽長輩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誇讚。時間過得極慢,瞧瞧天色,約莫已快午時了。


    不知今天安瀟瀟有沒有派人來請她。安錦南的頭痛可緩了嗎


    這念頭一起,豐鈺唿吸窒了窒。


    她在想什麽啊


    難不成做奴婢做久了,已卑微到了骨子裏


    眼前大好的機會可嫁做人婦,去做那樊城明珠的正房奶奶,她卻坐立不安的,在此擔心一個毫不相幹的男人


    在寺裏用了素齋,又歇了午覺,下午才啟程迴城。


    豐鈺和周氏同車,一路聽周氏不住稱讚那應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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